郝鶥緊緊攪着被子, 又說了一遍:“我們分房吧。”
緩緩地,軒轅伏蘇別開頭,問出了那幾個字。
“理由呢?”
“成親過了這麼久, 就算分房也沒什麼奇怪的……而且兩個人睡着挺擠的。”郝鶥的聲音越來越小, 內心的聲音卻無限放大。
她不能再回避了, 她承認, 再相處下去, 她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動心。吃一塹長一智,上輩子被劈腿渣男坑害的夠慘了,重生在能三妻四妾的古代, 先動情的人,會輸得一敗塗地。她的驕傲, 不允許她有一天那麼狼狽, 倒不如……倒不如早些斷了的好。
空氣冷得令人窒息, 畫面彷彿定格,一躺一坐的兩個人像冰冷的雕塑, 看起來冷硬,卻又易碎。
“好啊,既然要分房,親愛的王妃,我們是不是得先同房?”
咬牙切齒的話音剛落, 軒轅伏蘇起身跨坐在郝鶥身上, 隔着一牀被褥, 壓住她的兩條腿, 只用一隻手就能制住她的行動。
男女力量上的差距, 使郝鶥的手腕被捏得生疼,任由她如何掙扎上身, 披散長髮俯視她的軒轅伏蘇依舊紋絲不動。
不想驚動下人,郝鶥雙手握拳,小聲反抗:“放開我,軒轅伏蘇,放開!”
“噓,既然要分房,等回報了本王也不遲,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豈不是更好?”軒轅伏蘇的臉大半隱藏在黑暗裡,唯有眼神有兇光,冷漠的聲音包裹着三分憤怒,不帶有一絲溫情。
卑鄙!無恥!
郝鶥想破口大罵,但她已經死過一回了,不能再那麼硬氣了。如果軒轅伏蘇今晚真的想對她做什麼,她很難反抗,甚至會弄傷自己,現在不能再硬碰硬激怒他了。
成大事者,必先成全別人,噁心自己!
儘管心裡充滿了對未知的忐忑,肩膀忍不住顫抖,郝鶥咬緊後槽牙,揪着一顆心,登時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王爺何必對我這個假王妃如此認真呢,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大不了……妾身順了您的意,對人家溫柔些,就當今晚便宜您了。來吧,開始吧~”
話還沒說完,郝鶥的臉已經爬滿了臊紅,唯有黑夜當她的遮羞布。
她不是沒談過情說過愛,可人生第一次說出這般作踐自己的話,感覺很微妙,真怕日後惹上什麼奇怪的癖好。
控制着她的手勁有所動搖,軒轅伏蘇的目光如刀片,恨不得將耍小聰明的她千刀萬剮。
他是驕傲的人,驕傲的人向來不屑於嗟來之食。他要的是別人心甘情願的付出,而不是陽奉陰違的配合。
正是這潛藏的貪婪,剎住了軒轅伏蘇四處蔓延開的怒火。
她的露骨如同一根刺,快準狠地戳中軒轅伏蘇的逆鱗。輕浮的獻身不會讓他高興,只會使他覺得噁心。
軒轅伏蘇鬆開了她,翻身坐在牀的另一頭,黑夜中的背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低吼着:“滾!”
顧不得更深露重,郝鶥揭被而起,鞋都忘了穿,破門而出,一路狂奔離開院子。
冷風颳過她的耳朵,委屈襲上心頭,剎那間矯情得好想哭。
臭軒轅伏蘇,死軒轅伏蘇,居然敢這麼對她,她從小到大再怎麼倒黴,也沒受過這種委屈。若是有天她離開了王府,臨行前一定好好報答他一番!
妙然睡得正熟,突然被窩裡聳動,一個渾身冰冷的人鑽進了她的被窩。
渾身一激靈,妙然嚇得想叫,一隻冰涼的小手捂住她的嘴。
“噓——別出聲,是我。”郝鶥在她耳旁輕聲說。
“嗚嗚,小姐?你怎麼在這裡?”
郝鶥裹緊被子,在被窩裡搓手取暖,滿不在乎地說:“被王爺趕出來了,到你這裡借宿一晚。”
妙然聽了,惶恐不已,剛要坐起來,被郝鶥拉住了。
“就跟你擠一晚,明日再選個滿意的屋子,吵不到你的。”
妙然縮回被子,一邊給她暖手一邊輕聲絮叨:“小姐,這可是天大的事,您快回去跟王爺服個軟,認個錯,也不至於大冷天的將您趕出來啊!”
郝鶥沉默片刻,背過身淡淡說了兩個字。
“睡吧。”
另一邊,軒轅伏蘇坐在牀上如同被人點了穴一般紋絲不動。門還開着,冷風溜進屋裡,樑上君子可不敢多嘴。
“噗——”的一聲,軒轅伏蘇倒在榻上,他身邊的位置變涼了,空空如也,連帶心裡也空嘮嘮的。
他以爲兩個人睡在一起這麼多天,她還送了他衣服,心裡是記掛着他的,如今看來……卻是他自作多情了,不知不覺中,他竟然開始在乎她的心情,她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
真是諷刺,假夫妻怎麼會有真情。饒是如此,軒轅伏蘇並不想傷害她。
他閉上眼,疲憊地吩咐着:“秋潭,你和清風跟着王妃,別讓她亂跑,找個暖和的地方睡一晚。”
“是。”今晚守夜的秋潭如獲大赦,飛身離開了屋子,順便帶上了門。
屋裡恢復了寧靜,然而夜晚並不甘於平淡。
一刻鐘後,平躺的軒轅伏蘇仍未入睡,屋外零碎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用指尖敲了敲榻邊的暗格,一柄劍支了出來。
沒想到這麼晚了還有幾隻老鼠……
危險的氣息逐步逼近,屋外籠罩着詭異的微光。
淬了毒的暗器從窗戶投入,目標直指牀上的人,利刃砍碎了房門,撕裂了帷帳,五個黑衣人闖入屋內,將牀榻圍住。
暗器全插在被子上,爲首的黑衣人揭開被子,裡面空無一人。
“遭了!”
在房樑上守株待兔的軒轅伏蘇一躍而下,揮劍與黑衣人交手。
“蠢貨,本王等待多時了。”
正好他心有不悅,白白送上門幾個捱打的,等打過癮了再查查他們背後的主子是誰。
爲首的黑衣人深知此行是有去無回了,倒不如背水一戰,臨死前還有完成任務的機會。
“兄弟們上,殺了這狗王爺!”
話音剛落,軒轅伏蘇和五名黑衣人纏鬥在一起,刀光劍影間,已是數個來回,來者實力不俗,且陰招不斷,軒轅伏蘇沒能一一躲過,身上掛彩三五處,體力漸漸落於下風。
黑衣人更是好不到哪裡去,倒下了四個,只剩下剛纔發號施令的,軒轅伏蘇有意生擒了他,嚴刑拷問一番。
看到郝鶥在丫鬟房裡歇下,立於屋頂的清風環視着黑漆漆的王府,心中抖升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今夜未免太過安靜,周圍沒有絲毫鳥獸蟲鳴,簡直就像有人故意爲之。
忽然東面傳來火光,定睛一看,正是王爺和王妃的婚房,清風大呼不妙,拽起秋潭往火光處趕去。
軒轅伏蘇還沒來得及挑斷黑衣人的手筋,爲首的黑衣人見難逃一死,立刻吞服毒藥自盡,臨死前在黑夜中擦燃了打火石,他的衣服瞬間被點燃,軒轅伏蘇微微一愣,連退後兩步,看着倒在地上焚燒的屍身陷入沉思。
到底是誰,這個時候派出死士來殺他?最後還要自焚,難道身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線索?
軒轅伏蘇正要翻看別的屍體,想不到着火的那具屍體越燒越猛,地上其他的屍體衣服沾到一點火星也迅速燃燒起來,軒轅伏蘇只得作罷,退出這爲成親準備的新房。
看着蔓延開來的駭人火勢,夜風蕭蕭,軒轅伏蘇不禁心底一涼。
今晚若是沒把她趕走,剛纔黑衣人偷襲,她很可能就受傷了,甚至……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清風和秋潭從屋頂落下,見軒轅伏蘇僅着中衣執劍站在院子裡,渾身是血跡,定是遇襲了。
清風很是自責,連忙跪下請罪:“王爺恕罪,卑職們來遲一步!”
“無礙……”火光映照在軒轅伏蘇臉上,忽明忽暗,他冷靜地說,“不過,本王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你們想不想聽?”
秋潭缺心眼,咋咋呼呼地說:“好呀,不過王爺您幹嘛燒房子啊?”
妙然不停的替郝鶥暖手暖腳,很快寒冷就被驅逐出骨血,郝鶥剛有七分睡意,一聲吶喊將她的瞌睡趕到九霄雲外去。
“快來人,走水啦!”
走水了?這也不是燒炭的時節,怎麼會發生火災?
郝鶥支起上半身,縱使外面人來人往,燈火通明,她也不大想離開溫暖的被窩。
妙然忙下牀點燃蠟燭,披上衣服,道:“小姐,我出去看看。”
剛走到門口,門從外面推開,妙然往後跌倒摔了一跤,還未回過神,秋潭在門外慌張大喊:“王妃,王爺遇刺了!”
什麼?
消息來得太突然,郝鶥翻身坐起,抓着被子的手用盡了力氣,整個人心慌意亂,下牀時兩條腿都是軟的,似乎連怎麼走路都忘了。
很難想象,半個多小時前還跟她吵架的人,居然在趕走她後遇襲了?!若是,若是……難道他知道有人行刺嗎?不對,是巧合嗎?
見她七魂丟了三魄的樣子,秋潭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王妃,王爺遇刺了,您快去看看吧。”
“他,他現在人在哪兒?嚴不嚴重?”郝鶥抓住妙然的手,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