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鶥揹着他翻了個白眼,埋怨道:“王爺,您大人有大量,怎麼還跟妾身這麼個小女子過不去呢……”
軒轅伏蘇斜靠在牀杆,抓起三兩顆蠶豆放入嘴中,問:“王妃此話怎講?”
郝鶥仰頭喝下一口酒,右手撐在被褥上,姿態卑微地說:“妾身知道自己不太討喜,可王爺犯不着這樣難爲妾身,洞房花燭夜是無所謂的,只是希望往後的日子,王爺能和妾身相敬如賓,繼續保持距離纔好。”
軒轅伏蘇當她是在欲拒還迎,眼中一片清明,道:“你這是怪本王今晚不同你圓房?”
郝鶥實話實說:“不,妾身感激王爺不圓房之恩,並且希望王爺繼續保持,若是哪天我二人和離,也不影響妾身再嫁嘛。”
按她的打算,等時機成熟或者真正的郝府大小姐回來,她就會帶上一筆不菲的積蓄離開王府。古代避孕措施不得當,容易搞出人命來,她還沒打算養孩子,無X生活就是最好的防禦措施。
軒轅伏蘇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這話聽得他心裡膈應。
新婚夜已經想好和離後再嫁的事,他是頭一回遇見,難道他三王爺的身份地位不夠吸引人?她還能找到比他條件更好的夫君不成?亦或是她早心有所屬,嫁給他並非自願,畢竟她與陸家二小姐交好,陸大公子陸綠化一表人才,說不定……
不等他發作,郝鶥擦乾淨嘴和手,甜甜一笑,道:“妾身吃飽了,現在就睡覺,不擾王爺清靜。”
軒轅伏蘇停止腦內的胡思亂想,外表興致缺缺,冷淡地應道:“嗯。”
郝鶥盯着他紋絲不動,若不是眨眼換氣,活像一尊石雕像置於牀榻上,軒轅伏蘇問:“王妃這是怎麼了?”
郝鶥道:“王爺今晚不去其他房睡?”
言外之意便是:你還在這兒,我怎麼睡?
軒轅伏蘇沉默了。吃完晚宴的他本有此意,可進房後發現新王妃這麼有趣,給她三分情面,留宿在此,現在還蹬鼻子上臉,敢趕他走了。
他面色一沉,道:“不去了,哪怕今晚不同房,規矩不能壞,傳出去有損本王名聲。”
說什麼名聲,恐怕是爲了維持嬌弱人設。三王爺的意思是鐵了心留下來過夜,屋裡只有一張牀,郝鶥並不想睡地板,那隻能嘗試說服王爺去打地鋪了。
“王爺,睡覺前妾身還有一事要老實交代,妾身自小一個人睡慣了,這睡相便不太好,有時候醒來發現整個人都調了個頭。所以……”
軒轅伏蘇深吸口氣,打斷她的話,道:“王妃多慮了,初春的深夜更深露重,本王捨不得你睡地下,今晚就委屈將就下吧。”
郝鶥笑笑,深知他不會中這點圈套,閉嘴不再說什麼。
兩人各自收拾妥當,到了脫衣服上牀睡覺的時候,相視一眼,意外默契地背過身去,各脫各的。
按照規律,王妃應當給王爺寬衣解帶,伺候更衣,軒轅伏蘇隻字不提,郝鶥也不主動做這件事。
郝鶥睡在裡側,攤開被褥蓋在身上,心情忐忑的在牀上躺好,軒轅伏蘇的聲音從牀邊傳來,隔着帷帳,他的身影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
“王妃,本王熄燈了。”
她悶聲應道:“嗯。”
話音剛落,屋裡最後一隻蠟燭被熄滅了,瞬間眼前漆黑一片,眼睛要完全適應黑暗還需要段時間,耳朵卻在這時發揮作用,變得格外敏感。
牀邊的紅色帷帳掀起、落下發出的輕響,鞋子置於牀邊的聲音,衣服和牀褥摩擦的微妙響動。
郝鶥恨自己腦補太多,注意力一直放在三王爺身上,心裡氣自己不爭氣,反手拉緊被子,小半截被她壓在身下。
因爲承受重量的變化,牀榻輕微的起伏着,被窩裡鑽進一陣冷風,男人溫熱的身體很快躺平,郝鶥全身緊繃,霸佔牀的一角。
夜是如此的安靜,每一次呼吸吐氣,都在攪渾瀰漫在牀帷間的空氣。
軒轅伏蘇拉扯兩下被子,拉扯不動,料想是被郝鶥壓在身下,他側身往裡靠,想蓋住自己漸涼的身體,哪想此舉冒然衝進她的“領地”。
身邊黑色的身影壓上來,郝鶥驚呼:“王爺這是做什麼?!”
看着她像兔子受驚之後全身戒備的樣子,軒轅伏蘇當她是個十九歲剛嫁人的姑娘,單純得什麼都不懂。
軒轅伏蘇壓低聲音,笑道:“被子都被你佔去大半,本王蓋什麼?”
郝鶥鬆了口氣,立刻鬆開抓緊被褥的手,清清嗓子,“哦”了一聲。
“外面有人聽牆角,王妃可要好好表現。”
說完,軒轅伏蘇笑着拉回被褥蓋上,背過身去。身邊人許久沒有其它的動作,郝鶥在黑暗中彷彿被人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環境反而讓她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一陣睡意襲來,她同樣翻了個身,與他背靠着背,安然入睡。
新婚夜與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同牀度過,各懷心思,相伴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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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郝鶥被敲門聲吵醒,透過牀帷都能看到屋外天大亮,她驚呼一句“不好”,猛地從牀上坐起,小腹微痛,差點閃了腰。
雪姬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王妃,時辰不早了,該去宮中娘娘那裡敬茶了。”
郝鶥繫好睡夢中散開的衣帶,應付道:“嗯,知道了。”
雪姬又問:“那奴婢們現在可否端東西進來伺候兩位洗漱?”
郝鶥看了眼枕邊人,他仍背對着她,只留給她一個精瘦的背影,不知還在睡還是醒了,也不知心情如何。
於是,郝鶥吩咐道:“你們在門口稍等一會兒。”
聽到這話,雪姬立刻跟身邊隨同的丫鬟使了個退下的眼色,回道:“是。”
郝鶥輕輕搖晃軒轅伏蘇的手臂,柔聲道:“王爺,日上三竿,該起牀洗漱了。”
聞聲,軒轅伏蘇睜開眼,彷彿悠悠轉醒。其實他醒了已有兩刻鐘,在昏沉了半柱香後,頭腦才徹底清醒,一直躺着沒起來罷了。
新王妃所言果然不假,昨晚她的睡相極差,害他整宿沒睡好,不到半個時辰他就需要拉扯一次被子,不然今早醒來,身上除了單衣,肯定空蕩蕩的。
“嗯,等會兒要去宮裡,穿着需得體些。”軒轅伏蘇起牀,坐在牀邊,回頭繼續對她說,“以後晚上睡覺,你睡外側,本王睡裡面。”
郝鶥不解,沒興趣去了解其中緣由,淡淡應了聲,便喚丫鬟進來伺候梳洗。
雪姬身後跟了四個丫鬟,整齊劃一的進來,動作有序的在屋裡忙前忙後,郝鶥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只要配合她們張嘴漱口即可。
丫鬟站在軒轅伏蘇身後,踮起腳給他套中衣,突然手上動作一停,側身在他耳旁道:“王爺,您褲子上有血……”
屋內瞬間靜悄悄的,軒轅伏蘇黑着臉,丫鬟說話聲音雖不大,每個人卻都能聽到,郝鶥正在漱口,一口水噴歪在地,差點嗆到自己。
下腹熟悉的感覺傳來,郝鶥忙回頭朝自己的屁股看去,不出所料,褲子上有一塊暗紅色的血跡。
她走到牀邊掀起被子,明黃色的牀單上也有點點血跡,宛如處子新婚夜的落紅。
軒轅伏蘇自然是看見了,嘆口氣,低頭沉默不語。真不知她昨晚是怎麼睡覺的,睡着睡着絲毫不覺葵水來了,背對背睡覺,居然能沾到他褲子上。
郝鶥不敢和軒轅伏蘇對視,弱弱地解釋:“咳,王爺這是個意外……”
雪姬反應最快,站在二人中間打圓場,道:“是奴婢們準備不周,這就讓人送新衣服來。”
郝鶥連連點頭,道:“好,快去快回。”
丫鬟青竹福了福身,撤下牀上的被褥,快步離開屋內,經過一個無人的拐角後,同等在轉角的宮中嬤嬤交談起來。
嬤嬤眉頭微皺,不相信的問:“當真如此?”
青竹攤開被單的一角指給她看,恭敬地說:“確實如此,奴婢哪敢說謊,嬤嬤請看牀上的落紅……”
嬤嬤還是有些不信,滿臉困惑道:“可昨晚我在外面聽了那麼久的牆角,除了一兩聲王妃聲音大些,其他時候都靜悄悄的,這是真圓房了?”
青竹反問道:“嬤嬤,奴婢騙您做甚麼,這血跡一看便知染上多時了,這被褥也是您昨天親自鋪的,還能造假不成?”
嬤嬤立馬換了臉色,言語輕鬆地說:“哎喲,好姑娘,我是逢了娘娘的命令來府上做事,自然得仔細些。娘娘擔心王爺不喜新王妃,不願與其同房,不然就是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過問這些事情啊!”
青竹笑盈盈地說:“哪兒的話,嬤嬤有心了,害您勞累半宿~王妃和王爺親熱得很,早上還讓我們在外面等一會兒再進去伺候呢。”
嬤嬤眼中閃過一絲精明,若有所思地說:“那就好,那就好。這樣我纔好跟貴妃回話。”
青竹抱着懷中的被褥,微微屈膝行禮,循規蹈矩地說:“是啊,奴婢眼下還有事做,不便叨擾嬤嬤了。”
嬤嬤露出慈祥的笑容,和她又寒暄兩句,隨後各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