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表哥也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了?”
文璽下了馬車,一雙深邃悠然的眼眸看着她,波光流轉,盈盈間帶出一絲溫情。
這時沈府的人都齊齊出來迎接道:“參見王爺,王妃……”
“免禮。”
司行儒沒什麼表情,率先踏入沈府,沈世仁帶着衆人慌忙給他讓出道來。
見王爺進去了,沈煜書看着沈凌酒道:“你還愣着幹什麼?”
沈凌酒翻了個白眼,“你先走吧,我要等文表哥。”
文璽邁上臺階,微微一笑,滿面春風,擡手道:“表妹,請。”
“表哥客氣。”
沈煜書以一種眼觀鼻鼻觀心的淡然入定姿態默默無視兩人,轉身而去。
沈凌酒故意落後衆人好幾步,和文璽走在一起,文璽身量高挑,一襲白袍幾要曳地,墨發垂系,眉眼微斂,手中摺扇半遮容顏,“有話問我?”
沈凌酒盯着他,“嗯,別告訴我,你來是湊巧。”
“王爺沒告訴你什麼事兒嗎?”文璽心理打鼓。
“沒啊。”沈凌酒一頭霧水,“該不是回來特意封賞一番吧?然後沐浴淨身拜祠堂?這不是他做事風格啊!”
文璽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口吻沉重了幾分,“今日這件大事,確實要去祠堂祭拜祖宗。可惜……沈老將軍不在。”
“好神秘啊,什麼事兒啊?”沈凌酒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文璽看着遠處,目光漸漸滄桑起來,“今日沈府來了一個人,一個隱匿了十年的人。”
“十年?”
沈凌酒略略一思量,似是被天雷劈中,她張了張嘴,大腦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難道是她?”
“不錯。”文璽收了扇子,神色莊嚴肅穆。
沈凌酒滿腦的漿糊被這道天雷劈了個空隙,忙用這道空隙來思索:“她怎麼忽然又捨得出現了?”
文璽收回心中久遠的回憶,恢復了常態,“大概是看天下局勢定了,時機成熟,已然到了可以平冤昭雪的地步了。”
說完,兩人都沉默下來,加快腳步往大堂走去。
兩人還未走進大堂,便被一屋子凝重的氣氛給震懾住了,沈凌酒走到司行儒旁邊坐下,擡眼打量着屋裡的人,或凝重,或憤然,或皺眉,或茫然直到視線落在一個目光沉靜而憂傷的女人身上。
這個女人一襲白衣,頭上簪着白櫻花髮飾,面色微微泛白,像是常年氣色不佳的樣子,身子羸弱,姿色算不上多好,但一雙眸子卻很清亮,眼波微漾醉人,氣質出塵。
看人都到了,她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大堂中間,朝着司行儒微微俯身行禮,“昭和見過皇兄,皇嫂。”
昭和?
原來她就是先帝最小的女兒昭和公主。
司行儒淡淡點頭,十年未見,昭和樣貌雖然憔悴了些,但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昭和公主又朝着沈府衆人行了個禮,在座的人都起身回禮。
沈世仁上了些年紀,上次中毒後,身子便每況愈下痊癒不,調理了好幾日臉色仍是蒼白兩頰也削瘦了好些,他起身朝着昭和公主行禮道:“公主,十年前沈府長房次子沈慕寒護送你去西禹和親,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沈慕寒真的殺了隨行軍隊,帶着你私奔了嗎?沈慕寒現在又在何處?爲什麼你又直到現在纔出現?”
沈凌酒端着茶杯的手猛然收緊,擡頭望着昭和。
昭和公主心頭突然一熱眼眶不由潮了潮,雖說時隔多年,可現在想起來所有發生的事兒仿若昨日,而沈慕寒的身影,也猶如就在眼前。
在衆人的沉默中,昭和公主忽然轉身朝着衆人跪下,衆人一驚,皆站起身來,沈世仁面帶不解,“昭和公主,你這是作何?”
昭和公主沉默片刻後,慢慢道:“這是我欠沈府的,不必勸我,不跪着,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
衆人勸了一番,她無動於衷,也只好由着她了。
沈凌酒擡眼去看沈煜書,全程一直板着臉,昭和公主跪着,他也未發一言,可見,沈慕寒在他心裡的位置多重,其實即便昭和不說,他也知道慕寒定然不在了,否則依着他的性子,斷然不會不回來的。只不過沒聽到她開口,他便一直自欺欺人。
半響後,昭和公主開口,“十年前,沈慕寒奉命送我去西禹和親,護送軍隊走到西禹和大燕交界處的凌鎮時……”
“發生了什麼?”沈煜書站起來,有些想發怒,可那昭和公主的神色制止了他。
昭和公主咬了咬脣,神色裡全是哀寂,“我們當時還沒到西禹的邊境,夜晚途徑鹿子山,隨行的軍隊反了,我和沈將軍才知道,原來皇兄不是想要我去西禹和親,而是想要沈將軍的命,所以……”昭和公主抓緊裙襬的手微微發抖,“沈將軍爲了救我,屠殺了整支軍隊,而他也因爲身中數刀不治而亡,這就是事實!”
沈世仁聞言起身喉嚨哽咽,僵着聲,捏緊拳頭:“既然你活了下來,爲什麼不回京爲沈府平冤?你知不知道,你這一躲着就是十年,十年啊!沈府爲此遭遇了什麼?大房雙雙爲此喪命,只留下兩個孩子,我父親沈老將軍,戰功無數,削職爲民,沈府幾乎一蹶不振。”
昭和公主失聲痛哭,“你以爲我不想回來澄清這一切嗎?我皇兄四處派人追殺我們,我幾乎沒有機會現身,而且……這根本就是皇兄忌憚你們沈府一門忠烈,功高震主,設的計策,我即便出現了,又怎麼會容許我翻案?”
沈世仁睜大雙眼,背脊竄上一抹寒意,踉蹌着後退坐下。
就連平日不太正經的沈公明聽後也是氣憤不止,腮邊的肌肉一跳手指不由握緊了椅的扶手靜默了半刻,冷冷道:“我沈府一門忠烈,皇上爲了兵權竟算計如此嗎?”
沈世仁悲痛扶額,“十年前慕寒的事兒,雖然我也往這方面想過,但……想到運回京都的士兵屍體上都是慕寒的劍傷,慕寒又一直下落不明,皇上說是慕寒帶着公主私奔了,竟也信了!害得兄長和嫂子雙雙以死謝罪保全沈家,作孽啊!沈府的一磚一瓦,一花一草,所有殊榮都是在戰場上用無數鮮血和性命換來的,想不到……想不到啊,一門忠烈,竟被皇上玩弄於鼓掌之間,視如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