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男人抿緊嘴角,目光冷銳至極,像是剛飲過血的刀子,“要解開相思蠱九死一生,有意外也是常理之中,能不能活着全憑他自己的意念和造化,你沒看那些用來測試的死囚都死掉了嗎?再說了,我只答應幫你解蠱,並不保障他一定能夠活着,不是嗎?”
沈凌酒心頭重重一震,目光牢牢盯住他不放,“他若醒不過來,我便要你給他陪葬!”
聞言,銀髮男人沒有絲毫畏懼之意,反而帶着一股詭異至極的笑容,匕首在他掌心翻轉,叮地一聲響,寒芒劃過夜空,狠狠地刺向容華脖頸!
容華持劍反手一檔,勢均力敵,兩個人的動作都是毫不留情,一擊致命,這時她身後的蘇玉樓忽然出聲道:“他醒了!”
沈凌酒一愣,正在打鬥的容華隱約聽見“醒了”的字眼,兩人幾乎是同時停下打鬥的動作,齊齊朝着牀邊看過來。
蘇玉樓收了他頭上的銀針,牀上的男人正撐着胳膊坐起身,一頭流水般的長髮披在肩膀和身後,散落在織錦雲紋袍上,隨風輕舞的髮帶,光澤如玉的側臉,眼簾微斂,眸光半合,儼然一副初醒的樣子。
沈凌酒心臟跳慢了半拍,眼睛一瞬不瞬的將他盯着。
他的動作很慢,長期的沉睡讓他的身體變得異常孱弱、力不從心,屋裡安靜至極,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男人緩緩地擡起頭,面容如同白玉無暇,鬢角烏黑,像是濃墨在紅綢上潑出的山水。而他本人恰是這世間最爲驚採絕豔的一筆。
天地彷彿忽然靜止,沈凌酒呼吸一窒,眼眶溼潤,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擡起眸子,眼裡倒影出的是沈凌酒淡綠的底裙,雪白深衣,一個簡單的髮髻,一支碧玉簪子,再無其他裝飾的清麗人影。
沈凌酒看着他,心底的欣喜被他這一個眼神震懾住,猶如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因爲他的瞳孔——變成了血紅色!
“這……?”
沈凌酒有些手足無措的看向蘇玉樓,而蘇玉樓則是帶着衆人的目光看向銀髮男人。
她就知道這個怪老頭不會那麼幹脆的幫她救人,這後面必定藏着她們不得不妥協的陰謀,衆人對司行儒醒來的驚喜在一瞬間變成了兜頭的涼水,在場的人都不禁有些心悸。
牀上的司行儒儼然一副麻木的神態,他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任何一個人,只是安靜的坐着。
銀髮男人神色沉澱下來,口吻中透着一抹驚喜,“醒了?”
沈凌酒腦子空白了一瞬,眼神變得銳利至極:“死老頭,你對他做了什麼!”
“也沒做什麼,就是用他小小的做了一個實驗而已。”銀髮男人低低的笑起來,“我在他身體裡種了霸王蠱,這種蠱是我最新研製出來的,中了這種蠱,便如同行屍走肉,只會聽從我的調遣,因爲我身體有着霸王蠱的母蠱,我這麼說,你們聽懂了麼?”
“你!你把他變成了什麼?”
“自然是妖怪,只會聽我命令,任我擺佈的玩偶!”
“死老頭,把母蠱交出來!”
“欸,你們別急着動手!現在我可是有了殺人利器,大燕昭王的武功你們還未領教過吧?”
說着銀髮男人閉上眼,催動意念,司行儒驀然擡起頭,他迷茫的樣子,像是被什麼控制住了一般,根本無法辨清四周的人影,只被母蠱所吸引。
離得最近的容華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唰”的一聲,沈凌酒手裡的刀鋒便擦着他的肩膀而過,刀光逼近銀髮男人,“把他體內的霸王蠱給我弄出去!”
銀髮男人驟然抽出佩刀,隨着鐺地一聲金戈震響,一刀一劍互相交抵,巨力傾壓。
沈凌酒咬脣,用盡全身力氣銷着他的刀鋒而上,從頭刮到刀尾,劍氣四射,直衝着銀髮男人的眼睛掃去!
銀髮男人見抵擋不過,瞳孔一縮,猛地一側頭,命令司行儒道:“過來給我殺了這個妖女!”
即使這剎那的反應快到極致,沈凌酒劍尖仍在他的眼角割出了一道血口。
好快的劍法!
銀髮男人閃身而過,將手中的匕首丟給牀邊的司行儒,他勾了一下嘴角,後背靠着桌案,饒有興致的看着漸漸起身的男人,“去,給我殺了她!”
沈凌酒轉過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司行儒,在衆多注視中,他行動十分遲緩,像是一具提線木偶般向沈凌酒走來。
他鬆鬆垮垮的衣服,半裹着精壯的身體,白皙光潔的胸膛若隱若現,優美的人魚線隱沒在長袍中,即便眼神空洞,也毫不妨礙他的綽約風姿。
看着這個能夠令大燕和西禹都談虎色變的男人,對自己馬首是瞻,銀髮男人便覺得這幾年日以繼夜鑽研的辛苦沒有白費。
銀髮男人用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的血,他流出的血是黑色的,被血液流過的地方泛出紅紅的印子,彷彿被熱水燙紅的一般,看着繡帕上的血漬,他眯了眯眼,眸子裡翻滾着凌冽的殺氣!
死丫頭,知道他的血有多金貴嗎?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屋內很靜,靜得能聽到一片蕭瑟的落雪聲。
司行儒走到沈凌酒面前時,她整個心臟都麻木了,“哐當……”一聲她手中的劍落到地上時,司行儒眼裡是一片瑰麗的紅。
“阿酒……”
蘇玉樓和容華見她棄劍都嚇出一身冷汗,急急出聲喝止,“阿酒你不要犯傻!”
沈凌酒還記得她同過蘇玉樓討論過一個問題。
若是有朝一日司行儒要殺了她,她該怎麼應對?
她記得當時她說的是:她不會反抗。
如果他忘了她,那麼就讓她在他生命裡,消失吧。
她眼裡漫過一層溼意,閉上眼的瞬間,一股磅礴的力道,裹挾着萬鈞雷霆之勢重重朝着她身後橫掃而去!
沈凌酒睜開眼,淚珠凝結在眼眶,衆人看她的神色都從緊張中鬆懈下來,身後刀劍碰撞聲傳來,讓她回過神來,轉身便看到司行儒拿着她的劍輕輕一擋,攔下銀髮男人衝着他脖頸削過來的一刀。
眨眼間,銀髮男人將陌刀的速度快到極致,刀光劍影中,寒芒直指司行儒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