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傅宅時,門口圍了許多人,傅逸呆了呆,慌忙的走上前去,推開人羣,見到傅逸回來,宅子裡的下人和夥計跑過來道,“不……不好了,老夫人她……”
“我娘?我娘怎麼了?”
“晚膳的時候,老夫人堅持要在門口等你回來,我們勸不住,只好由着她,誰知道……眨眼的功夫,她就不見了,等我們找到她時,她就……她就渾身是血的躺在了門口,應該是爬上了院牆,從上面摔了下來。”
傅逸渾身一涼,雙眼一黑,差點暈倒在地,他努力支撐着自己,才能保持清明,“老夫人呢?”
“在裡面,已經請了大夫,不過……情況不太好。”
傅逸進去時,大夫已經診斷完畢,說是江氏不僅摔到了頭部,更是震傷了心肺,導致了嚴重內傷,他已經施針讓她醒來,目前只能用藥吊着一口氣,能活多久,就看她的造化了。
傅逸在江氏病牀前陪到深夜才離開,期間她喝了藥,便再也沒有醒來過,傅逸本做了最壞打算,至少還能見她幾面,說會兒話,哪怕不記得他了,也沒關係,可讓他失望的是,江氏這一躺,便再也沒有醒來過。
傅逸也不氣餒,每日命人給她擦洗身體,得空了便來找她說會兒話,但更多的時間是在書房發呆。
突然書房的門被推開,雲棋撇着嘴巴進來道:“聽說老夫人病了,秦小姐特來拜訪。”
傅逸停下寫字的動作,皺眉問道:“她人呢?”
“已經去了老夫人屋裡。”
傅逸捏了捏眉心,剛走進江氏的房中,秦小姐就撲了上來,抱着他就是哭,毫不含糊,一張漂亮的臉蛋哭的可憐兮兮的,傅逸不好推開她,也沒有反抱回去,只是靠在門上任她抱着哭了一會,聽着她極力壓抑的抽泣聲,傅逸腦海裡不可抑制的浮現出連枝的面孔,連枝也很愛哭,他第一次聽到她哭是在他第一次佔有她的那個晚上,聲音低低的,哭得小心翼翼。
那晚他實在太疲累,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印象最深刻的是他遞給她休書那一次,他站在院牆外,耳裡心裡全都是她抽泣的聲音,肝腸寸斷。
見傅逸走神,秦小姐終是演不下去了,她從他懷裡起來,拿出繡帕擦臉道:“讓你見笑了,我只是看着老夫人這個樣子,一時之間控制不住,有些心疼你,傅逸……我覺得……”
“什麼?”傅逸將她淡淡的瞧着。
秦羽然垂頭,手攪着繡帕,“我覺得你可以娶一房妻室,照顧你,也方便照顧老夫人,你一個人實在是太辛苦了。”
傅逸神色有些奇怪,不像是平靜,又像是很平靜,他語氣淡淡的,“你說的不錯,我是該娶一房妻室了。”
秦羽然擦乾淚眼,好奇的看着他問,“那……那你心裡有合適的人了嗎?”
傅逸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一介女眷,我不方便留你用飯,早些回去吧。”
秦羽然跟着他轉身出去,餘光偷偷打量這個高大的人,心裡有些酸澀。他這是在同她避嫌嗎?她暗示得還不夠明顯嗎?她都不顧矜持的追到他家來了,或許說……他是在擔心那個嗎?
她走了兩步突然停下,“傅公子……”
“嗯?”傅逸側頭看她。
“我……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對你有好感了,我……喜歡你,不知道你,你是什麼想法?”
傅逸聽着“我喜歡你”這四個字,心裡有些恍惚,腦海裡總想着那麼一道聲音,也曾經執着的倔強的說我喜歡你,他垂眸,眸色黯淡,“我知道。”
“那你……你是擔心我父親是禮部寺郎,我又是他唯一的女兒,他不答應我們的婚事麼?”
“不是。”
“那是爲何?你若直說,我以後也不會再對你心存妄想。”
傅逸遲遲不肯開口,他要怎麼說呢?連枝在身邊的時候,他一心撲在沈凌酒身上,連枝離開了,他才發現原來他對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甚至……在那日幻想過,若連枝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他的,他願意……願意明媒正娶的再娶她一次,可是,就連她都有了屬於自己的幸福,他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見傅逸神思憂慮,一直沉默,秦羽然咬着下脣,方纔,她還抱着一絲幻想,現在……她知道不可能了,傅逸這個樣子,顯然是心裡已經有了人,雖然他沒開口,但秦羽然能感覺得到。
“你……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心儀的對象?”
傅逸怔了一下,眼裡的異樣一閃而過,腦海裡又浮現出連枝的臉。
設計和傅逸相遇,那是因爲她早就調查過他,在沈府的宴會上見過他一面,她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爲人老實,也不沾花惹草,長得俊朗,就是運氣差了些,能嫁給他,肯定會幸福的,至少她看到的董漣漪就很幸福。
“對不起……”傅逸實在不知該對她說什麼了。
“不用放在心上,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我們沒有緣分而已。”秦羽然很勉強的笑了笑,“對了,你心儀的那個姑娘是哪家的?”
放眼京都,能讓秦羽然打心裡佩服的,也就只有赫連貞兒和蘇染,不知誰入了他眼。
傅逸神色有些變化,像是在悲傷,“我和她已經不可能了,她已經嫁做人婦了。”
“什麼?”秦羽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爲他有些遺憾。
“嗯,我也是用了很長的時間,才理解了那種感情可能就是喜歡。”
秦羽然:“……”
福祿街豆腐坊後院臥房裡,連枝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她已經連續失眠三天了,只要想到那日傅逸追上來,她的心就像被石磨狠狠碾過似的疼。
當時她剛好遇見給她診病的唐青,唐青是徐壽徐大夫新收的徒弟,學醫頗有天賦,爲人勤懇,人也長得清俊,她便將計就計讓他配合演了一出恩愛戲碼。
因爲她實在不知道傅逸若是真的追過來,她該如何自處,告訴他孩子是他的?那麼他呢?他會不會不顧她的感受,強行將她囚在身邊?就像以前一樣,沒有愛……沒有在乎,冷冰冰的,不把她當個人看。
突然,小腹傳來一陣細微的絞痛,讓她揪緊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