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家裡很窮,父親原是傾月坊的護院,後來和歌姬有了感情,用半輩子積蓄爲她贖了身,兩人日子清貧卻也相依爲命,歌姬爲他生了兩個孩子,一個是連枝,一個是弟弟連曦,後來連枝父親被上門鬧事的官家子弟打斷了腿,傾月坊便辭退了她父親,家裡斷了收入,歌姬耐不住清苦的日子跟人跑了,那時候連枝才十歲,她在街邊攤販手裡洗了五年的碗,勉強維持生計,後來因爲潔身自好,樣貌出衆,被媒婆看上,這纔有了入府一說。連枝入府後,每個月都把微薄的月銀託人帶回家。”
傅逸有些走神,他沒想過連枝的日子過得那麼辛苦,腦海裡總想着那麼一道聲音,執着的倔強的說喜歡他,又會軟着聲音叫他夫君,沒羞沒躁的。
“哥……”
傅逸神色終於有了變化,像是在悲傷,良久他纔開口:“傅真,你長大了。”
“哥,不經歷事情,人就不會成熟,你也該看透了。”傅真替傅逸惋惜,“我考慮到連枝出府日子不好過,有個斷腿的父親要照顧,有個還在私塾的弟弟,便多給了她一些銀子。”
傅逸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只是道:“傅真……我們分家吧。”
“你說什麼?”傅真震驚的站起來。語氣有些不安,“你……你是不是還在爲傅姍的事情耿耿於懷嗎?爲了這事兒,你牽連連枝就算了,難道也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嗎?”
“你聽我說。”傅逸放下茶盞,“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姍兒走了以後,孃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好,見誰都叫姍兒,我想帶她離開這裡。”
傅真有些沒聽明白,“你……你要去哪裡?”
“我看過了,傅家有十八個盈利還算不錯的店鋪,莊園有三個,食封收租的田契未上交的約莫三百畝,家僕有一百餘人……”傅逸想了一下道:“莊園我要一個,店鋪我要三家,至於家僕,給我兩個就夠了。”
“你還沒說你要去哪兒?”
看着傅真有些擔憂的樣子,傅逸語氣淡淡的,帶着一股平靜無波,“就在京都,我會去置辦一個小的宅子,以後除了商業上的往來,便住在那裡了。”
傅逸沒了官職,以後只能靠經商度日了,傅真覺得他要的太少了,有些憤怒,“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會答應,可是你分的太少了,我會酌情給你多分一些的。”
“不用。”傅逸起身,淡淡笑道:“三家店鋪足夠,你還不相信你哥的能力麼?說不定一年後,我的收入可以買個府邸。”
“哥……”
“你有諾大的府邸需要打理,需要很多開支,能省些便省着點吧。世道不安,不會一直太平,你自己……學聰明點,該儲蓄糧食和銀錢的時候千萬不要猶豫。”
“我……我知道了。”看着傅逸瀟灑的背影,傅真心底一片落寞。這傅家……到底只有他一個人了,他眼裡除了茫然,還是茫然。不過看到傅逸振作起來,傅真打心底裡爲他高興。只是……他和連枝,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
三日後
昨晚沈陵酒做夢,夢見她遊走於千軍萬馬之中,殺敵無數,萬人中取上將首級,英姿颯爽所向披靡,笑着笑着她就笑醒了。
醒來懵了一刻,想起來今日是文璽遠赴戰場的日子,便快速拾輟了一番。
盛夏的桂花已落,滿地堆積的嫩黃小花瓣層層迭迭,城外春郊的河水還是一樣的碧綠凝香。
她和青葵坐着馬車趕到城門口時,看到徵軍的隊伍已經浩浩湯湯的從京都出發了,京都兩邊的街道上多半是前來送行的平民,有的送兄長,有的送丈夫,有的送兒子,有的送摯友,他們眼中無不充斥着惜別的愁苦和擔憂,千言萬語,最後都只是揮手相送,淚眼拜別。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擡頭就看到城門上迎風站立着一個男人,他澄淨的眸子在看到她時露出一絲笑,此時已經天光,天際朝霞朵朵,他烏黑的長髮迴旋在晨風裡,身上的銀色鎧甲泛着錚亮的光,手握戰戟,一派冷漠肅殺。
迎着那雙幽深寧靜的眸子,她下了馬車,兩人走到城門口的茶樓裡。
如果不是文璽即將出徵,這麼溫馨的場面,她倒不介意同他好好喝上幾杯。
沈陵酒無限憂愁地看着坐在他對面優哉遊哉地喝茶的青年,目光一直落在他一襲貴的發光發亮的鎧甲上,她嚥了一口口水,對面的男人被她看得受不了,終於開口了,“表妹,收斂一下你的目光和你嘴角的口水。”
“表哥,我身不能至,還不能心嚮往之一下嗎?”
¸Tтká n ¸¢O
“誰知道你是在覬覦我的盔甲,還是在覬覦本將軍的美色?”
“不可以都覬覦嗎?”
青葵忍不住戳她一下,“咳咳咳……”
沈凌酒嘆口氣,依舊賊心不死戀戀不捨的將他盯着,現在不看,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了……
文璽拿酒杯的手一頓,擡頭看她,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她卻瞬間有些招架不住。
“表妹,你已經是有夫之婦了,不管覬覦本將軍何物,都不太好吧?”
“哎……”沈凌酒惆悵的嘆出一口氣,“表哥,你根本就不懂身爲女子的痛。”
看到如此浴血沸騰的出征場景,如果她是男人,想必也會義無反顧的踏上這樣的一條征途吧!
“表妹,平胸不是你的錯,畢竟……王爺都不在乎。”
青葵聞言,恨不能鑽桌子底下,捂住臉。
沈凌酒捏緊茶碗,許久才忍住直接扣他腦袋上的衝動,“我指的不是這個!”
文璽雲淡風輕的笑笑,然後放了一個雞腿,在她的碗裡,道:“來,吃個雞腿,吃完之後記得放過文府。”
“表哥,你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聽不懂?”文璽笑吟吟的看着她,“真的聽不懂麼?要不要表哥幫你回憶一下?”
“哈哈哈哈……表哥真會說笑,那個天色不早了,我府裡還烤着紅薯,我先走了……”,沈凌酒站起來,笑得無限心虛。
“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