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酒目光落在她白絲軟鞋上。她鞋底沾了片杏葉,襯着裙角繁複的花紋。視線一點點上移,掃過她曳地的碧螺裙,垂落的衣袖,再到她微微蹙着的眉眼處。
“青葵,看茶。”
傅湘琴坐在她旁邊的紅木椅上,道了聲謝,眸色緩緩沉下,而後開口,“昨日,傅姍帶着丫鬟紅香買通傅家的小斯出了府。”
沈凌酒心下一凜,眼睛直勾勾的,“然後呢?”
傅湘琴擡頭,直直看着她,一點兒不迴避,“她約了沈雲兮去御宴樓。”
傅姍這個不安分的,作死起來,連沈凌酒都覺得頭痛,以前這兩人就愛勾搭成奸,這麼明顯,擺明了是要幹一些不可描述不能讓人知道的勾當,“然後呢?”
見沈凌酒那面不改色的樣子,傅湘琴抿嘴,隨着道,“她們在裡面待了將近兩個時辰,然後我派出的暗衛,看到了果郡王從御宴樓出來。”
沈凌酒聽言,眼神微閃,嘴角笑意加深,“果郡王?”
“是。”
傅湘琴眼簾微動,“王妃猜的不錯,傅姍搭上了果郡王這條船。”
傅湘琴和她安靜對視了一會兒,沈凌酒已經猜到了一些少兒不宜的事情,“果郡王染指了沈雲兮?”
早在辰宮宴上,沈凌酒見到果郡王擄走傅姍她就猜到了,兩人必然已經有了不可告人的關係,那日傅湘琴隨着傅立業來到昭王府,臨走時,她便交代傅湘琴留意傅姍。想不到,她這麼快就有了動靜,不過也難怪,如今傅姍境遇窘困,求生欲旺盛如她,必然會找上果郡王,而此刻的傅姍已經沒了利用價值,除非滿足他一些變態的要求,否則精明如果郡王,怕是不會趟這趟渾水。
傅湘琴擰眉,“王妃猜的不錯,暗衛不敢跟的太近,不知道他們密謀了什麼,但……沈雲兮最後是被她和紅香兩人扶着出來的,沈雲兮還將傅姍從馬車裡趕了出來,出來時,傅姍臉都被打腫了,必然是出了那種事。”
沈凌酒喝了一口茶,臉驟然靠近她,“你現在什麼打算?”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傅湘琴屏住了呼吸,愣愣的看着她道:“我……我沒主意,所以過來請示王妃。”
沈凌酒看了她一會兒,眉梢挑了挑,“我也不能未卜先知,不過傅姍下了這步棋,必然有所作用,你回去盯緊她,沈雲兮不會是第一個,近水樓臺,你們傅府也是有諸多女眷的,小心爲上,別讓人鑽了空子。”
話入耳,傅湘琴臉色一白,眼底已然劃過殺意。沈凌酒的意思是,傅姍會對傅家的人下手?也對,傅姍沒有理由不恨她和傅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都可以理解。即便她沒有除掉傅姍的心,但若傅姍不知收斂,一再挑戰人的極限,也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傅湘琴不敢耽擱,起身告辭便匆匆離去。
青葵給沈凌酒打扇,看着傅湘琴的背影道:“這傅姍真不是省油的燈,留她活路,她偏要往地獄走。”
“高門大院就是這樣,這也是對傅湘琴的一種歷練,若她這點事都處理不好,不夠果斷心狠,也成不了大事。”
“對小人自是不必仁慈,我突然覺得還是我們王府清淨。”
“王府……清淨麼?”
“清淨啊。”
沈凌酒摸着下巴沒說話。
“對了,小姐……據暗衛所報,傅姍在御宴樓還見了一人。”
“還見了誰?”
“御宴樓的掌櫃。”
“對了,查到御宴樓掌櫃的身份了嗎?”
“查到了,名叫杜江,是個中年男子,江湖中人,和各方各派都有來往和聯繫,常常爲官家子弟採買或者聯繫一些江湖人士。他最近聯絡的比較頻繁的是赫連府的人。具體是誰還不清楚。”
沈凌酒最開始懷疑御宴樓的掌櫃是因爲赫連千蕊,當初赫連千蕊來天牢想將她滅口,當天就曾在御宴樓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御宴樓掌櫃神秘莫測,就是她在京都長大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御宴樓魚龍混雜,做些地下買賣,但一直相安無事,就知道後面有龐大勢力支撐着,而赫連千蕊最後死得太蹊蹺了,若她不是被人用皮面具掉包了,沈凌酒也不會對御宴樓上心,之後赫連韜也被容易成老狐狸赫連雲,人皮面具頻繁顯示與赫連府有關,赫連府一定和青嫣有聯繫,可怎麼才能引出青嫣呢?
如果御宴樓的掌櫃近來真的和赫連府走動得頻繁,那麼……傅姍會是在撘線赫連府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
沈凌酒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青葵的手,“青葵,你替我去辦件事。”
“小姐彆着急,你慢慢說……”青葵附耳過去,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點頭道:“奴婢這就去。”
入夜,沈凌酒坐在梳妝檯前,攬鏡自照,飄忽的視線裡突然映入一雙皁靴,聲音非常耳熟,就和每次在不同地點,不同時段嫌棄她時的一模一樣,她擡眼,男人已經近在眼前,她心中緊張,只覺得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深沉。
歡呼雀躍和悸動,她沒從他眼裡感受到,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是真的,良久,男人看了眼天色,不得其解的吐出一句,“你今日的髮型……”
“嗯?”是不是很潮流?
“你今日被雷劈了?”
“嗯,被雷……劈?”
你才被雷劈,你全家都被雷劈!
她磕磕巴巴地爲自己做最後嘴上掙扎:“你……你……哼……你懂不懂欣賞,這叫……仙巢髻,寓意比翼連枝!”
司行儒:“……”
“對了,通州賬本勾結外臣一事,進展怎麼樣了?”
侍女爲司行儒寬了衣,司行儒揮手讓所有人下去,沈凌酒識趣的給他倒了杯茶,司行儒潤了潤嗓子後,才道:“名單上的官員一律秋後問斬,間接涉事官員憑情節嚴重處分不一,至於赫連府……”司行儒放下茶盞,眸色淡淡道:“皇上打定主意不動彈,即便彈劾的周折堆成山,皇上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撿了幾條貪贓枉法的審理,至於通敵叛國,隻字未提。”
即便猜到此事動搖不了赫連府,沈凌酒還是心有不甘,一顆心瞬間沉到了谷底,當真是國之肱骨,沈凌酒端坐着,眸光微閃,燭光從她光潔如玉的額邊流轉過去,即便秋水瞳眸,依舊銳利不減,“那麼,皇上對赫連府的處罰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