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六歲大的孩子被先皇冠名爲司行儒,從此皇后是他的養母,生母是宮女這種身份的,無法讓衆人認可,所以太子之位毫無懸念的落在了司行傲手中。
大燕二十六年,他隨着沈煥征戰西北,那一仗足足打了三年,最後凱旋而歸。
大燕二十九年到三十二年,他獨自鎮守西禹防線,歷戰十二場,無一敗績。
大燕三十五年,先帝去世,司行傲繼位,他留守京都至今。
大燕三十六年,他去了乾州,在當地樹立紀尤的祠堂,請旨冊立她的封號,以此緬懷這個女人爲他付出的一切……
司行儒口吻淡淡的說完,似乎回憶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卻把沈凌酒聽得淚流滿面,女人啊,母親啊,真的是這個世界最偉大的存在!
哪怕再普通的母親,面對死亡的威脅,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選擇保全孩子。
她握緊他的手,指尖因爲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起來。她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世坎坷,可聽他這麼雲淡風輕的說出來,她還是忍不住眼眶發酸,水霧瀰漫,她死死地咬着下脣不讓水珠掉出來,他最不屑的便是別人的同情吧?
可她就是抑制不住的心疼他。
她抱緊他,彷彿需要安慰的是她,感受到那種撕心裂肺痛苦的也是她。
感受到她的顫抖,司行儒擡起她水霧的眸子,擦掉她眼角的淚,對她一字一句的道:
“沈凌酒,我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光鮮,那麼不可一世,我得到如今的地位雙手沾滿了鮮血,我存活的經歷是你想象不到的殘忍,皇宮不過就是被華麗外衣包裹着的煉獄!這裡是政權利益的集中之地,容不得半點人性和溫情。我在這裡長大,看慣了勾心鬥角,陰謀詭計,如今的城府都是吃虧得來的,這樣血腥殺戮的我,你還要嗎?”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芸芸衆生中誰又是纖塵不染的?”沈凌酒埋進他懷裡,背對着夜空道:“司行儒,不管你以前遭遇了什麼,你以後都有我……由我守護你,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不是一個人在奮鬥!”她頭枕在他雙腿上,努力平復情緒,眼中帶了一絲明亮的光芒,“幾千年來人們一直在重複着--權力與利益的遊戲,整日都是永遠也上演不完的權力鬥爭、陰謀詭計,令人厭倦到了極點。但我始終相信,這些爾虞我詐的後面,良知永遠存在。”
“良知麼?”司行儒輕撫着她的髮絲,眸子晦暗不明。
沈凌酒扣着他的手,和他相貼,感受着他脈搏有力的跳動在她掌心。
司行儒低頭便看到她清澈的雙眸,乾淨得純真無垢,眉宇之間的純淨令人屏息,同樣是在天底下權利慾一望最爲集中的地方,可他卻覺得她身在紅塵之外,沒有沾染任何慾望心機。
沈凌酒把玩着他的手指道:“以前聽過一句話,愛一個人就要承受他命運的碎片,既然選擇了你,就無怨無悔,同進同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下半夜,她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他沒回答,但她知曉,他有在聽,這就夠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感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臉頰上游走。
他涼涼的聲音夾着夜風襲來:“啊酒,若你來日後悔了,本王也不會放你走了……本王即便下地獄也會拉着你。”
沈凌酒撇了撇嘴:“地獄有什麼可怕的?我爲何會後悔?。”
“日後你自會明白。”
“日後……”
沈凌酒用不怎麼清楚的腦回路想了下這含義破重的兩個字,然後詫異道:“難道你短小快?”
沈凌酒發誓,她真的只是心直口快,說話沒經大腦,直到周圍的溫度驟降八度,她才赫然清醒,看着司行儒鐵青的臉,她又不知死活的補充道:“即……即便你短小快,我也認了!”
看她咬牙,淚流滿面,痛不欲生的樣子,司行儒扶額,默了一默,捏住她的下顎,笑得不懷好意:“總有一天你會爲你說的這句話付出代價。”
“什麼樣的代價我也不怕。”
“哦?”他無恥地笑起來,“此話可是真心?”
“真心,絕對的真!你看漫漫長夜,春宵苦短,我們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或者現在就讓我體驗一下你所謂的代價?”
他狹長的眸子一眯,沈凌酒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上涼涼的,立刻見風使舵:“我喝醉了,我想……回家睡覺。”
司行儒:“……”
翌日
昭王進宮,聲稱昨夜沈凌酒借酒裝瘋,在福祿街酒肆裡調戲了他,不但玷污了他的肉體,還慘無人道地腐蝕了他的靈魂,並帶了酒肆裡的證人來,讓皇上給他做主。
皇帝司行傲的心情在那個瞬間很微妙,他冷冷看着司行儒,“沈凌酒身爲朕的后妃,做出如此傷風敗俗有違倫常的事,讓皇家顏面掃地,罪則當誅!那便關入天牢,三日後問斬吧。”
“皇上可能誤會了什麼。”司行儒信步閒庭的走到他的書桌前,拿起玉璽,取過一張空白的聖旨,將皇上執掌的大印蓋上去,然後收起聖旨,慢條斯理的道:“沈凌酒早在漢州便是本王的女人了,否則畫溪苑本王怎麼會出手救她,就連上次的辰宮宴本王也沒放過一親相澤的機會,皇兄竟然沒調查清楚便隨便封妃,想不到皇兄對本王的女人這麼感興趣呢。”
“渾說!”司行傲雙手撐在書桌上,銳利的眸子射出冰冷的光,“你身上有相思蠱,怎麼可能對沈凌酒動心?更別說肌膚相親!”
司行傲時不時的抿脣動作,暴露了他糟糕的心情。躲在門口前一刻還清閒自在的胥公公,此刻大氣都不敢喘,精神壓力巨大!心卻是愈發下沉。
“相思蠱雖未解,但本王已經有了可以讓它沉睡安分下來的藥丸,怎麼,皇兄難道希望本王一直這麼形單影隻下去?”
司行傲眸中寒芒畢現,眉宇間呈現出一抹嗜血的陰桀,“既然皇弟和沈小姐真心相愛,朕也只能忍痛割愛,不知皇弟打算何時操辦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