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鎮魂石鑲嵌在瓔珞的底端,看起來跟旁的寶石無二,但段蔚予心中卻很清楚,這顆鎮魂石對於悅汐來說意味着什麼。請匠人打造這瓔珞之時,鎮魂石不過離開悅汐身邊幾日,悅汐已明顯日漸羸弱,直到瓔珞制好,佩戴到她的身上之後,才日漸好轉。
段蔚予至今都不明白,爲什麼在悅汐的身上會出現如此反常之事,之前那道士之言亦是非常玄妙,段蔚予向來不相信神鬼之言,不過現下他心裡卻是隱隱開始相信了。
段蔚予的目光從那瓔珞上收回,俯身在溫悅汐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隨後低聲道:“悅汐,謝謝你留在這世上。”如果說那個道士所言屬實,那悅汐本該在她十二歲那年落水死去的,而如今她卻好好地躺在自己的身邊,不能不算是上天垂簾,他只有越發地珍惜她。
溫悅汐睡得沉穩,而隔壁房間裡住着的段映湛可就沒那麼安生了,跟是跟來了,可是自己要怎麼跟面對宓兒呢?原本準備好的話,真到了許宓的面前,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其實並不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是……害怕,害怕自己的話一出口,他跟許宓兩個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只是想到那個馮飛昂,他又覺得若自己不早點說出口的話,以後只怕真的會後悔。
段映湛滿腹心思,翻來覆去的,一晚上都沒怎睡,結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來敲門。段映湛只好從牀上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去開門。
待他看清外面站着的人是誰時,瞬間就清醒了過來,眼神也立刻變得戒備起來,“馮公子一大早來敲門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可否讓在下進去再說?”
段映湛盯着那馮飛昂看了片刻,這才讓開身子,讓馮飛昂得以進入自己的房間。
段映湛站在原地想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把房門關上,他不認爲他們接下來要談的話適宜讓旁人聽到。
待段映湛關上房門轉過身去看向那馮飛昂的時候,兩個人目光相對,都是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不善。
“你既然都已經跟她退婚了,還來這裡做什麼?還先嫌別人議論她議論得不夠是嗎?”
段映湛聞言不由冷笑一聲,“這世上最沒有立場跟我說這樣的話就是你了吧?馮公子,你以爲你的出現,不會引來旁人對她的議論嗎?”
馮飛昂怒視着段映湛道:“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是將來要娶她的人,而你……據我所知,你快要跟什麼羽陽郡主定親了是吧?既然如此,你還來騷擾宓兒做什麼?”
“宓兒?她知道你這樣稱呼她嗎?據我所知,她可是非常之不喜歡你,你這麼稱呼她若是被她聽到了……”
段映湛嘴角含笑雲淡風輕,而馮飛昂則面帶怒色,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段映湛說的是對的,光是從昨天許宓看到自己時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了,對於上次的那件事她還是餘怒未消。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世子殿下,你既然無法娶她,又何必來招惹她。我跟宓兒之間不過是一些小問題,她縱然再怎麼生我的氣,也總有氣消的時候,可是世子你就不一樣了。所以,爲了宓兒着想,你還是在更多的賓客到來之前,趕緊離開這裡吧,不然,你就只會給她招來流言蜚語。”
段映湛緩緩握起了拳頭,宓兒、宓兒……他真的是很討厭從這個馮飛昂的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第一,我跟她的事情跟你也無關,你憑什麼在這裡指手畫腳?第二,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我要跟羽陽郡主定親的消息,我只能遺憾地告訴你這消息是假的,我並不會跟羽陽郡主定親。”
自己跟羽陽郡主的事情並沒有傳開,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還是說,其實這個馮飛昂一直都在打探着自己的消息?
馮飛昂皺眉,“所以你這次來是什麼意思?你都已經跟宓兒解除婚約了,難不成你還想跟宓兒……”
話還沒說完,只見已經拳頭就朝着馮飛昂招呼過來,因爲這一拳,來得太過突然,所以馮飛昂並沒有能及時躲開,這一拳就是落在了馮飛昂的臉上。
段映湛實在是忍不了了,一直從這個馮飛昂口中聽到‘宓兒’這兩個字,他有什麼資格以這麼親暱的語氣來稱呼她?而且段映湛從昨天見道這個馮飛昂開始就氣不順,他這次來是什麼目的,已經是昭然若揭了。
馮飛昂也不是個吃素的,被段映湛這麼打了,心裡自然是惱火,在打架這種事情上他還沒有怕過誰,兩個人就這麼在房間裡打了起來。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住在段映湛隔壁的溫悅汐和段蔚予,溫悅汐正是睡得香甜,卻是被這聲音給吵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段蔚予已經起身下了牀,不由迷迷糊糊地看着段蔚予問道:“怎麼回事兒?聽着怎麼好像是打起來了?”
段蔚予幫溫悅汐蓋好被子,輕聲道:“你再接着睡會兒吧,我過去看看。”
溫悅汐本就還有些睏意,聽得段蔚予這樣說,自然心安理得地繼續睡去了,段蔚予則是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門,朝着隔壁的房間去了。
段映湛的房間裡,他們二人打得正酣,卻突然聽到房門被人推開的聲音,只是這個時候段映湛和馮飛昂兩個都是打紅了眼,哪裡還停得下來,就算聽到開門的聲音,兩個人也沒工夫去理會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他們二人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道朝着他們二人襲擊而來,二人下意識躲開,這才暫時結束了打鬥。他們二人都是朝着來人看去,這才明白原來那股強大的力道就是來自於此人。
而段蔚予則是雲淡風輕地走到二人身邊,閒閒開口道:“怎麼?一大早的在房間裡練功?二位可真是夠勤奮的。不過吵着隔壁房間的人就不太好了,你們二位說是嗎?”
那馮飛昂聞言先是看了一眼段映湛,這才拱手對段蔚予道:“實在是抱歉,打擾了蔚王和蔚王妃。”
“嗯,的確是打擾了。”
馮飛昂聞言猛地一滯,稍沉默了片刻這才道:“那在下就先回去了,就不打擾蔚王殿下和世子了。” Wωω★тTk án★¢ ○
說罷,他深深看了段映湛一眼,眼神絕對稱不上善意,這才走出了段映湛的房間。
待馮飛昂離開之後,段蔚予這纔看向段映湛,見他臉上已經有了幾處紅腫,語氣涼涼道:“明知道打不過他還要跟他動手,若是我不出現,你打算就這麼再一次躺在他的腳下嗎?”
“我!”段映湛想要開口反駁,可是這話卻是沒有辦法反駁,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武功跟這個馮飛昂的確是相差不少,自己打在他臉上的那一拳是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所以他才中了自己的招,而他緊接着就回敬了自己好幾拳。段映湛實在是懊惱,他自認自己的武功並不差,可是這馮飛昂年紀輕輕,武功怎麼已經精進到了如此地步?真是讓人氣得想要吐血。
因爲溫悅汐他們三人的身份畢竟在這裡放着,算是飛雲山莊的貴客,所以飛雲山莊也不敢怠慢,這天一早,飛雲山莊的許莊主便是讓下人請了溫悅汐、段蔚予和段映湛三人一起在主廳之中吃早飯。
段映湛原本想推脫不去的,但是一想到此行來的目的,自己若是不去的話,倒顯得自己不尊重人家一般,也就映着頭皮去了。
在過去主廳的這一路上,段映湛就不停地在溫悅汐的嘮叨,“真的沒有立刻讓我臉上的傷好起來的藥嗎?只要看起來好了就行啊。”
“真的沒有,你這裡臉上的傷啊,三兩粉都遮不住,你還是別瞎折騰了。”
段映湛頓時喪氣道:“打人不打臉,這個馮飛昂真是不上道,懂不懂規矩啊。”
“你還好意思說?”溫悅汐淡淡瞥了段映湛一眼,“不是你先動的手嗎?”
段映湛立刻就沉默了,是,的確是自己先動的手,而且被打得這樣慘的還是自己,自己真是悲催到家了。
到了前廳之中,許莊主他們都已經在了,好在,在場的人就只有許家的人,馮飛昂並不在,不然這場面更要尷尬了。
但是許家的人在看到段映湛臉上的傷的時候,也都是驚訝了一下,他們是武林世家,自然看得出段映湛臉上的傷是被人給打的,這隻要稍稍一琢磨就能知道打段映湛的人究竟是誰了。許家三兄弟不由面面相覷,繼而又是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的父親,許莊主在剛開始的驚訝之後,臉上就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了。
倒是許宓詫異地開口問段映湛道:“你這臉是怎麼了?”她這是沒經大腦,下意識地開口。
但是話問出口之後,再看段映湛臉上那般不情願說的神色,她也就明白段映湛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了。
“是不是被馮飛昂給打的?真是欺人太甚,我去找他算賬去!”許宓起身就要往外走,卻是被段映湛給攔住,“先不說這個,其實我也沒什麼事兒。”
“那也不行,他把我們飛雲山莊當什麼地方了?想動手打人就動手打人?”許宓看起來相當憤怒。
這種憤怒看在段映湛的眼裡,心中有一種名曰‘喜悅’的東西在冒泡兒,比起馮飛昂來,她到底還是向着自己的,而且看起來這樣氣憤,可見自己在她的心裡位置也算是不低了。
一旁的溫悅汐也是輕聲開口道:“宓兒,還是先吃了飯再說吧。”說話的同時,溫悅汐給許宓遞了一個另有隱情的眼色,許宓這才安靜下來,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見狀,許莊主也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還真的擔心自己這個女兒鬧起來,這樣的話,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
招呼溫悅汐他們坐下之後,在場的人都沒有再提起段映湛臉上的傷,也都刻意避開了談及段映湛和許宓婚約的事情,說的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全都是些場面上的話。
一頓飯吃的溫悅汐也是渾身難受,更別說是許宓了,只是這個時候她卻也是不好說什麼的。
終於延挨到一頓早飯吃完,在場的人都是各自散了,許宓藉口帶溫悅汐他們四處轉轉,這才得以拉了段映湛詢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馮飛昂爲什麼要打你?”
段映湛聞言,立刻不贊同地看着許宓,“什麼叫他爲什麼要打我,是我先動的手好嗎?”
聽到段映湛略帶不滿的語氣,溫悅汐不由含笑道:“聽你這樣說,好像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可事實上,你卻被打得很慘。”
段映湛哀怨地看着溫悅汐,“也沒有很慘吧。”
段蔚予在一旁涼涼開口:“若不是我進去得夠早,你臉上的傷可就不止是這樣而已了。”
“你爲什麼要跟他動手啊,你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他。”
聽到許宓這樣問,溫悅汐也是好奇地看向段映湛,她也想知道段映湛究竟爲什麼要跟馮飛昂動手。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不成啊,那小子太欠揍了,當初的事情我可還沒忘呢。”
偏偏這世上有個詞叫‘冤家路窄’,他們這廂正是說着這個,迎面走來一個人,仔細一看,這人可不就是他們正在談論的馮飛昂嗎?
許宓也是極不待見這個馮飛昂的,要不是因爲他,當初也不會搞出那麼多事情來,就是因爲當初的事情,她如今在江湖中已經出了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所以現在看到這個馮飛昂,她自然是心裡來氣。
又想到方纔段映湛被馮飛昂給打了,心中怒氣更盛,這廂已經快步走上前去對那馮飛昂道:“馮公子,雖然來者是客,但你也應該尊重主人家的規矩,你動手打我的朋友算是怎麼回事兒?”
馮飛昂沒有想到許宓一上來就質問這件事,而且聽她的語氣,好像所有的錯都在自己身上似的,心中自然是委屈和不甘,當即就反駁道:“是他先對我動的手。”
“可你也應該適可而止啊,馮公子難道這麼不懂分寸的嗎?”
好……好護短,就連溫悅汐在一旁看得都不由暗暗替那馮公子叫屈了,沒有辦法,遇到護短的女人,你就只能認了。
“我……”馮飛昂見得許宓這般維護段映湛,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氣憤,不由指着段映湛道:“你在宓兒面前胡說八道什麼了?分明是你先動的手。”
不待段映湛開口應話,許宓就緊緊皺起眉頭,怒視着馮飛昂道:“你叫我什麼?宓兒?這也是你能叫的嗎?我們之間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親近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時段映湛纔看着那馮飛昂,看好戲似的開口道:“怎麼樣?我就說她不喜歡聽到你這樣稱呼她吧。”
“可我小的時候就是這般喚你的,我已經習慣了。”
“我說了,別再提小時候的事情,你怎麼就聽不懂呢?”這個馮飛昂真的是……自己現在寧願小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他。
許宓這廂已經怒氣滿滿,一道溫和的聲音卻是陡然插了進來,“宓兒……”
許宓轉頭一看,卻原來是自己的二哥。
只見那許成航走到許宓的身邊,卻是徑直看向那馮飛昂道:“馮公子,我正好有件事想請馮公子幫忙,不知道馮公子可有閒暇?”
“自然是有的。”
“那馮公子先隨我來可以嗎?”說着,許成航又是警告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這才帶着馮飛昂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