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選出四個孩子,也就是說,像是這樣殘酷拼殺,他們每三個月就要換一批新的孩子,溫悅汐暗暗嘆息,怪不得這裡的人都這麼變態,在這種環境下不變態纔怪。
佟泰清顯然沒有興趣繼續談這戰奴營的事情,他所關心的是奪位之事,這件事對他來說纔是重中之重,“少主,屬下想着,既然少主已經回來了,那奪回尊主之位是勢在必行的,而且這種事情是宜早不宜遲,推遲一日,就多一分先被他們發現的危險。”
段蔚予的態度看起來不甚感興趣,卻也沒有冷落佟泰清,只是順着他的話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二十天之後就是二公子和上官家小姐成親的日子,那一天肯定是鬧哄哄的,防備最鬆懈,所以如果我們現在那個時候動手的話就最容易成功,而且到那時,幾乎所有人都會在,而少主您是這裡名正言順的主人,您出現的時候,定會震懾住所有人,屬下再事先佈置些一些人手,到時候我們肯定能控制住局面。”
聽到這裡,段蔚予不禁嘲諷一笑,“怪不得當初那個人要選在跟我母妃成親的日子叛變呢,是啊,誰能想到喜事變喪事呢。”只有在成親的時候,守衛纔會薄弱。
而那佟泰清聽道段蔚予這樣說,一時也不知道該搭什麼話,只是在一旁低着頭候着,片刻之後,終於聽得段蔚予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佟泰清聞言面上一喜,又是迅速壓住,“那屬下這就着手去準備了。”
眼看着佟泰清走出房間去,溫悅汐給那小女孩兒蓋好毯子,這才轉頭看向段蔚予,“你真的決定了?”
段蔚予輕輕搖頭,“不過是順着他的話說罷了,以你的聰明你不會看不出來,不管我答不答應,這件事他都一定會做的,如今我們還有用着他的地方,順着他說也無妨,且讓他折騰去吧。”
“也是,這個佟家家主已經沉不住氣了,方纔你答應他的時候,他臉上那個高興勁兒,費盡力氣讓自己的女兒把你從昊黎給引過來,他自然不會輕易放棄。”正如段蔚予所說,現在他們還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且讓他自己去折騰吧,反正到最後吃虧的人也是他。
因爲小女孩兒身上還有傷,不能隨便下牀,所以飯菜便是由綠弗餵給她,段蔚予和溫悅汐則是跟許宓他們一起在外面的圓桌上吃飯。
許宓睡了這一覺,整個人精神了很多,只見她朝着段蔚予和溫悅汐的房間看了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不會是故意弄到我們身邊的臥底吧?”
溫悅汐含笑道:“想什麼呢?這孩子是蔚王殿下湊巧救的,他也只是剛好路過那裡,別人哪裡會知道他的行蹤,還特意設計好這一切呢?那孩子很有戒備心,現在纔好了一些,我方纔問過她了,她叫慕果,是束方國的人。”
“就這樣?她的家人呢?她這麼小個女孩子,怎麼會被人帶到了這裡來呢?”
溫悅汐搖搖頭,“那孩子現在還很緊張,慢慢來吧,她自己現在還有些懵呢,這些事情想來也不是她太願意提起來的事情,等慢慢熟悉了,她自然會說的。”雖然那孩子的態度已經比剛醒來的時候溫和多了,但是戒備心還是很重的,很顯然,她還沒有完全信任他們。
許宓聞言,正要點頭便是贊同,卻聽得一旁的段蔚予淡淡開口道:“許姑娘,等會兒我會讓綠弗把那孩子抱到你房間去跟你一起睡的,你多照顧她一點,畢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爲什麼要我……”一句話沒說完,許宓瞬間領會這其中的意思,曖昧的眼神在段蔚予和溫悅汐的身上掃過,繼而拖長了聲音道:“知道了。”
卻沒有人注意到一旁司空禹驟然握緊的筷子,他想自己的確是不該隨他們一路來到這裡的,這一路上,自己親眼目睹了他們兩個究竟有多恩愛。他自己何嘗不想放下,在到達這裡之前,他曾經無數次想過,不如就這樣回去吧,管他們以後如何呢,自己還是啓辰的小侯爺,照樣過自己瀟灑自如的日子。可是每每,還是放棄要轉身回去的想法,就是作賤地想要跟着她,不確定她的病好了,自己就是沒有辦法真的轉身回去。
等她病好了,也許自己就能徹底放下她了,司空禹心中這般暗暗想着。
接下來的幾日,段蔚予常常出去,而溫悅汐則是專心給那叫慕果的女孩子治傷,倒也不顯得無聊,只是許宓生性是個好動的,如今卻只能一直呆在這裡,慢慢的就有些懨懨的了。
還好司空禹也在,他們兩個沒事的時候,倒是能在一起好好切磋切磋,不過許宓的功夫跟司空禹比起來差得遠了,司空禹只覺跟她打實在是沒意思,有的時候就激着綠弗跟他動手。
而在這幾日給那女孩子治傷的過程中,溫悅汐到底也算是獲得了那女孩子的信任,她這才從女孩子的口中得知她被抓來這裡的經過。
“慕果說,那日她跟她的父母還有弟弟一起去街市上買東西,正好碰見了幾個騎着棗紅駿馬的人朝着他們這裡狂奔而來,街上都是人,他們卻徑直狂奔,絲毫不管人們來不來得及躲。結果人們四散而逃,慕果被她的父親拽着躲到一邊,可是她的弟弟卻沒能及時躲開……”
許宓聽得很是緊張,忍不住打斷溫悅汐的話,“那她的弟弟怎麼樣了?”
“死了。”溫悅汐低頭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被那些人撞死的?”
“不是,那些人看到路中間有個孩子,他們停下來了。”溫悅汐頓了頓,“他們停下來是打算把那個男孩子帶走,孩子的父母當然不願意,立刻衝出來搶孩子,結果,”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接着道:“結果被那些人給殺了。”
“慕果的父母已經死了?”許宓心中一堵。
溫悅汐點頭,“當場就死了,慕果親眼看到的。”
“那她的弟弟呢?也是當場就死了?”
“那些人把她和她弟弟一起帶到了這裡,戰奴營。只不過她弟弟沒能活過第一輪的比試,被他的對手給打死了。”
太慘了,悲傷之外,更是難掩憤怒,這些人把人命當做什麼,竟然這般兒戲,隨意就可以把別人給殺了,還讓這些孩子自相殘殺,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悅汐,如果……”
‘如果’之後,卻再沒了下文,溫悅汐轉頭看向許宓,許宓卻是搖了搖頭,“算了,不說了。”
其實她想說的是,如果段蔚予真的能奪回尊主之位,成爲這裡的主人,那這一切今後就都不會再發生了,沒有什麼戰奴營,更沒有什麼自相殘殺的比試,只需要讓段蔚予廢除這些東西就行了。
只是她還是沒有說出口,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鎮魂珠,蔚王殿下未必會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些事情,不論如何,那個讓悅汐好起來纔是最要緊的事情。
司空禹在一旁聽着她們兩個的對話也是沉默了,雖然他是男子,沒有許宓那樣感性,但是對於這個孩子的遭遇,他也是很是同情,他雖然自幼喪父,但也是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地長大,以前哪裡曾想象得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事情。
溫悅汐說完之後,他們幾個都有些沉默,就在這一片靜寂之中,綠弗敏銳地察覺到上面似乎有不同尋常的聲響。
看到綠弗這樣專注的神情,溫悅汐他們也越發安靜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出,而司空禹此時亦是聽到了上面的動靜,有人在接近密室的入口!
司空禹和綠弗不約而同地起身護在溫悅汐和許宓的身前,而許宓見狀則是握住溫悅汐的手,雖然她的武功不濟,但是在關鍵時候還是能保護悅汐的。
有人進入通道,徑直下到了這密室裡來,而且腳步匆忙,似乎很急一樣,綠弗和司空禹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可是沒有想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纖瘦的女子,明眸善睞,冰肌雪顏,當真是一個美人,年紀大約雙十,手中持這一把長劍,眼神淡漠如水。
此女子剛一出現,就對着溫悅汐他們開口道:“有人向二公子密告了你們的藏身之處,現在二公子已經朝這裡過來了,你們趕緊跟我走,沒有時間了。”雖然因爲着急,這一番話她說得很快,但是卻依舊有一種沉穩淡漠的感覺在裡頭。
而溫悅汐也一下子就聽出了她的聲音,就是佟芷婧帶他們進來的那日,他們躲在馬車上聽到的那個女子的聲音,原來她就是那位上官小姐,終於得見廬山真面目了。
女子的話音落下之後,卻沒有人動,他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突然出現的、連是誰都不知道的女人的話,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辦,於是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溫悅汐。
只見溫悅汐點頭道:“那就麻煩上官小姐了。”
上官初容聽到溫悅汐這樣說,眼睛之中稍稍露出詫異之色,卻也很快消失無蹤,只聽得溫悅汐又是對綠弗道:“抱上慕果,我們走。”
綠弗正要轉身去房間抱那小女孩兒,許宓突然道:“我來抱她吧,綠弗武功比我高多了,抱着孩子她會施展不開。”
許宓這話說得有道理,溫悅汐沒有絲毫猶豫地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一行人也便是跟着上官初容一起走出了密道,悄悄地離開了佟府。因爲上官初容對這裡的一切都瞭若指掌,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會有守衛巡視,這一切都在上官初容的掌握之中,所以他們輕而易舉地離開了佟府,一直往南邊的方向去了。
“到了。”上官初容終於停了下來。她把手放在一旁的一塊山石上,只見她扭動了山石,一道石門打開,上官初容帶着他們朝着裡面走了進去。
腳下踩着茵茵草地,很是鬆軟,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蜿蜒向前伸展,直通到一間二層的竹樓前,看到這座竹樓,溫悅汐不由驚歎,在這裡竟然也能找得到竹子嗎?
不過這裡真的很美,主樓前的空地上開着各色鮮豔的花朵,亦有蝴蝶在其中蹁躚飛舞,慕果說這裡是人間地獄,可是身處在這樣一個地方,卻好似跟‘地獄’這兩個字扯不上半點關係。
進到竹屋之中,上官初容這才轉身看向溫悅汐他們,“你們先在這裡住下吧,這裡是只有我才能進來的,其他人不敢擅入,你們暫且可以安心。”
“爲什麼要幫我們?”溫悅汐直視着面前的上官初容。
“沒有爲什麼。”上官初容的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爲什麼?這樣的回答讓溫悅汐皺了皺眉頭,“我可以問一下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我們進到這裡來的嗎?”
“你們被佟芷婧帶進來的那日。”
原來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悅汐當然很想知道這位上官小姐爲什麼三番四次地幫他們,但是很顯然,這位上官小姐的態度很明顯,她是不會如實回答自己這個問題的,現在追問她也沒什麼意義,溫悅汐現在更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上官小姐肯再幫我們一次的話,能不能告知我夫君,我們的下落,不然我擔心他找不到我們。”
“我會把他帶到這裡來的。你們先在這裡呆着吧,我去外面看看情況。”
上官初容很快消失在石門之後,許宓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原來她就是那天在外面說話的人啊,不過她到底爲什麼要幫我們啊,她不是那什麼二公子的未婚妻嗎?幫我們對她來說有什麼好處?”
溫悅汐搖了搖頭,“不管她是出於什麼目的幫我們,我覺得她不像是在說謊,有人把我們的藏身之處告訴了那位二公子,這樣的話,我們只怕……”藏不了多久了,若是讓那位尊主知道,段蔚予現在就在這虞山之上,他還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把段蔚予給找出來?
經過方纔那一番緊張的逃離之後,溫悅汐現在整個人有些放空,也不知道段蔚予此刻在哪裡,她相信以段蔚予的身手是不會輕易被人抓住的,只是若是他此時回佟府去的話,情況只怕會不妙。
溫悅汐正是低頭想着,一旁的許宓拉了拉她的衣袖,見溫悅汐朝她望過來,這才壓低了聲音道:“你方纔是在那位上官小姐面前故意強調了‘我夫君’這三個字嗎?”
溫悅汐聞言不由曲起手臂,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許宓,雖然有些不好意思承認,但是方纔好像的確有些刻意啊,誰讓對方是個漂亮的女子,還無緣無故地幫他們這些次,溫悅汐也是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所以,當段蔚予和那位上官小姐並肩朝着她走過來的時候,她的心裡不由咯噔了一下,她此時有些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往這上頭想了,因爲他們兩個臉上的神情好像,細細想來,就連說話的方式、語氣都有些相似,所以自己纔會忍不住在那上官小姐的面前強調自己和段蔚予的關係,是自己不自信了嗎?
見溫悅汐呆呆地站在那裡,看着自己發愣,段蔚予快步上前,輕輕拂過她的頭髮,“怎麼了?”
溫悅汐回過神來,朝着他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方纔還一直擔心,你回去之後,找不到我們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