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男子的話音落下,那候在四周的士兵們統統逼上前來,透過窗子看向外面那黑壓壓的一羣人,許宓不禁嘆道:“怎麼這麼大動干戈?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溫悅汐見這架勢,眉頭也不禁皺緊了幾分,如果單單只是要通過他們打聽司空禹的下落,他們完全不必要如此針鋒相對,現在看來,司空禹根本就是一個藉口罷了。
此一行,他們身邊帶的人,算上隱在暗處的暗衛,統共也不超過三十人,能不能衝出這重重圍守尚且說不準,就算是衝出去了,只怕也是損傷慘重。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衆人只見馬車的帷簾被一雙如玉素手給撩開,輕靈的聲音自馬車內傳來,像是夏日梅子酒裡碰撞的冰塊,雖帶着些冷意,卻也動聽,“原來只是爲了找人,那又何必這樣大動干戈呢?”說話間溫悅汐已經自馬車上探出頭來,對那爲首的男人淡笑着道:“你想找的人,我們幫你找就是,擺出這樣大的架勢,到是叫人覺得我們好像是犯了什麼錯的逃犯似的。”眼前的形勢並不樂觀,他們沒有必要跟這些人硬碰硬,且先看看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再找時機脫身吧。
原本一觸即發的氣氛,被這女子清涼柔軟的聲音給打斷,那些手中執着兵器的士兵們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都是不由看向他們的主子,這是上……還是不上啊?
整個場面靜默了片刻,只聽得那男人道:“你們肯配合我們找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既然如此,就請各位先稍停留幾日,讓我們把這件事處理清楚了再走也不遲。”
見段蔚予他們並不應聲,男人道:“那……幾位就先跟我來吧。”
說罷,便是示意自己的手下讓開一條路,他親自帶着段蔚予他們往左手邊的方向去了。
一直走到一座宅子前,男人才停了下來,對段蔚予道:“這兩天就委屈你們先住在這裡了。”
段蔚予轉頭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那一衆的官兵,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似笑非笑,眼睛裡帶着些冷意,道:“你們這裡的待客之道,跟我們還真是十分不同。”
男人面無表情地應道:“如果有怠慢之處還請幾位不要介意。”說完這話,他便是喚來自己身邊的下人,“你先帶他們幾位進去,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辦。”
“是,屬下知道了。”
然後,那男人沉沉看了段蔚予一眼,轉身便是離開了,而他的屬下則是把段蔚予他們領進了宅子裡去。
“這裡有幾間空房,你們可以隨意住。”
許宓看了一眼那房間,卻是皺眉問那人道:“你們主子這是什麼意思?把我們軟禁起來嗎?”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這個……還是等我們……等我們主子回來之後再跟你們說吧。”
沒多一會兒之後,那人就把段蔚予他們晾在了那裡,自己先溜了。許宓不由氣憤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昨天一起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雖然那個什麼公主挺討人厭的,但是她的哥哥看起來卻是很通情達理的,怎麼剛剛過了一個晚上,他的態度就差了這麼多?整個就是翻臉不認人。”虧得昨天晚上自己還想着這人雖然身份高貴,但是對人的態度倒還算不錯,比她的妹妹好多了,現在自己收回自己的話。
溫悅汐聞言側頭看向許宓,輕聲安撫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先坐下來歇會兒,反正現在外面被重重圍住,我們也走不了了。”
段蔚予扶着溫悅汐坐了下來,同時開口道:“尋找司空禹不過是他們的藉口而已,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們給困在這裡。”但是段蔚予想不通的話,他們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要做這件事,自己和悅汐,還有許宓都是第一次來西域,顯然談不上跟他們結仇,這樣說起來,就只有可能是因爲昨天的事情了,可是昨天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一切還都是好好的。
許宓聞言立刻道:“對,方纔悅汐也是這樣說的,可是爲什麼啊?”
“總是有原因的,現在也沒有辦法,且待人回來再說吧。”溫悅汐說罷,轉頭看向段蔚予,“雖然這裡是西域,但是你對那個人還是有些瞭解的吧?”
不管怎麼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出身來歷,他的母妃也沒有避諱這一點,他對西域這裡應該也很好奇,仔細瞭解過一番。
段蔚予微微點頭,“是知道一些,那個人是這拓宛國君的二兒子,叫達厚。他本來還有一個哥哥,但是,昨天你們也已經聽說了,他的哥哥在小時候就被殺了,而他也只有一個妹妹,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位達厚王子將來就會成爲這拓宛的下一任國君。這個達厚在拓宛還是很有威望的,如今拓宛國君年邁,有很多朝政之事都是由這位王子來打理,作爲未來拓宛的國君,他自己也是勤勤懇懇。”
拓宛的大王子被殺的時候,他早就已經知道了,可是當時自己聽來的消息是意外染病暴斃,沒有想到是被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兒給殺了,看來拓宛的國君也是刻意掩蓋了這個消息,想來一半是被逼迫,另外一半也是無奈吧。
就算把自己兒子的真正死因公佈出去了又怎麼樣?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報仇,倒是叫他們的百姓們覺得自己的國君窩囊,倒還不如讓人們都以爲自己的兒子是染病暴斃的算了。
溫悅汐他們在這裡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看到那個達厚王子回來,段蔚予便是看向溫悅汐,“我先扶你進房間裡休息一會兒吧,或許……”
不等段蔚予說完,就聽到外面隱隱約約響起刀劍、以及盔甲碰撞的聲音,像是打起來了一樣,段蔚予和溫悅汐對視了一眼,便是朝外面走去。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走到門口,就已經有人把他們給攔住了,“幾位請見諒,我們主子說了,你們幾位暫時還不能出去。”
就這麼被攔在了門口,可是溫悅汐卻是看清了被圍困在中間的那個手執長劍的男子,便是揚聲道:“都住手,他就是你們主子要找的人!”
聽到這個話,那些士兵下意識地停了手,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這主子也不在,這個女子的話能信嗎?
就在這麼停頓了片刻之後,卻又聽到一個聲音道:“先把他抓起來再說。”
聲音落下,那些士兵們便又是把手中的兵器對準了司空禹,溫悅汐見狀又是揚聲道:“他是你們公主的駙馬!”
這句話果然比上一句有用,聽到溫悅汐這樣說之後,那些人又是停了下來,不敢再對司空禹動手,他們公主的脾氣,沒有人不清楚的,若是惹到了她那絕對是沒有好下場的,誰敢再繼續上前啊。
那些士兵們正要收了兵器退下,誰知道司空禹卻喊了一句,“誰是他們公主的駙馬?你別胡說,我可一點兒沒想娶他們公主。”
溫悅汐聞言頓時無語,識時務者爲俊傑懂不懂?大丈夫能屈能伸懂不懂?你當着這些人的面兒這樣嫌棄他們公主,他們能不惱嗎?越是小國,這凝聚力就越強。
果然,司空禹這話一說出口,那些士兵一個個都是怒瞪着司空禹,雖然他們心裡也很清楚,他們的公主性子的確是不好,但是卻容不得一個外人這樣侮辱,他侮辱他們的公主,就是侮辱他們整個拓宛,這還能忍嗎?
剛剛停歇下來的戰局,此刻又是繼續起來,司空禹本來就人單力薄,此時那些士兵們都是被他給激怒了起來,沒多久司空禹就已經處於疲於應付的狀態了。
可是司空禹從小到大也沒受過什麼挫折,除了在喜歡溫悅汐這件事情上受過重創之外,他的人生到現在幾乎全都是順風順水,養成了驕傲、不肯服輸的性子,眼看着已經無力支撐了,卻還是硬撐着不肯罷手。
等到那些士兵把司空禹給拿下的時候,他的身上已經多了好幾處傷口,衣服都被劃破了,鮮血滲出來,顯得狼狽極了。
跟段蔚予他們一樣,司空禹同樣被這些人給軟禁了起來,這裡只有溫悅汐一個大夫,所以自然是她來給司空禹治傷,溫悅汐一邊給司空禹清理傷口一邊道:“你這張嘴還是跟以前一樣,又犟又毒,這傷口深的……你說你那麼說,豈不是故意激怒那些士兵嗎?人家可不得使勁兒往你身上戳?真是沒見過這麼笨的。”
“我這可不是笨,我是……”後半句他突然不說了,因爲他知道就算自己說出來,她一定不會喜歡聽的。
“算了,誰讓我自己倒黴,偏偏被那麼個女人給纏上了,我也知道小爺我玉樹臨風,哪個女人見了都喜歡,可是像她這樣死纏着不放的,倒還是第一個,頭疼得很哪。”
溫悅汐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給司空禹上藥的手越發加重了些力道,真是沒有見過這麼自戀的人。
許宓在一旁看着,卻是沒精打采地道:“那個叫什麼達厚的王子,不是說把我們留在這裡,是爲了把這位司空小侯爺給找出來嗎?結果這司空小侯爺現在就在這裡,他卻躲着不肯露面了,我就不信,都這個時候了,消息還沒有傳到他的耳朵裡去。”
“什麼,你說……嘶”感覺到傷口上猛地一痛,司空禹轉頭對溫悅汐道:“你下手輕點,不是故意報復吧?”然後才轉回頭來對許宓道:“他說把你們關在這裡,是爲了找到我?”
“可不是,人家說了,他妹妹就只想嫁給你,非要找到你不可,所以才請他們在這裡留兩天,現在好了,你人就在這裡,他們卻不肯露面了,真是耽誤我們的路程,悅汐的病不知道什麼時候……”許宓頓時停了下來,趕緊擡眸看了溫悅汐一眼,這才趕緊低下頭去,不再說了。
而溫悅汐此時卻是開了口,“早就跟你說了,他這樣說,不過是拿小侯爺做一個藉口罷了,肯定還是有別的目的的。”大概是逃不脫跟昨天的事情有關的。
給司空禹處理好傷口之後,始終沒有人來過問他們,這一等就是到了夕陽落下的時候,這裡的天氣到了晚上就格外地冷,溫悅汐早早就上了牀,還好雖然跟軟禁無異,但是這裡的東西準備得還算是齊全,被子什麼的都很新。
等到溫悅汐睡下之後,段蔚予這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門,喚來了谷易遊。
“如果到了明天,他們還是沒有動靜的話,你就……”段蔚予低聲對谷易遊說了些什麼,谷易遊聽後輕輕點了點頭,應道;“是,屬下明白了。”
谷易遊知道,對於王爺來說,雖然看起來依舊是平平淡淡的,但是心裡卻不是不着急的,王妃的病情是耽誤不得的,這是王爺現下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允許有人把他困在這裡多久。
段蔚予回到房間之後,谷易遊就把段蔚予的意思吩咐給了暗衛。可是還沒有等到暗衛們有鎖行動,那達厚就現身了,這一次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前日他們見過的那個公主卜藍,今天的她換下了那身火熱撩人的紅衣,穿的是一件素色的、有點接近於中原女子穿着的衣裳。
不知是不是換了一身衣裳的緣故,今天的這位卜藍公主看起來似乎比前日的她要安靜收斂了很多,溫悅汐甚至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怯然的神色,想起前日裡她的樣子,溫悅汐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似乎爲了證明不是她一個人看錯了,站在她身旁的許宓在溫悅汐的耳邊輕聲道:“悅汐,這公主看起來怎麼比前日憔悴了很多?”
溫悅汐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看來自己的確沒有看錯,這位公主顯然跟前日大不一樣了。
不過有一點,她相信還是沒有變的,光是看她盯着司空禹看的眼神就知道了。
耳邊聽得段蔚予開口道:“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看來各位是誤會了,我並沒有要囚禁你們,怎麼會說是‘放’呢?人既然找到了,那他肯定就是要跟我妹妹成親的,既然各位都是這位公子的朋友,那留下來一起觀禮也是理所應當的不是嗎?”
段蔚予目光平淡地看了司空禹一眼道:“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朋友,也沒有必要留下來觀禮什麼的。”
司空禹聞言不由憤憤道:“我說你們這樣也太不講義氣了吧?昨天我見到你們有危險的時候,我可是義無反顧地來救你們了,結果你們現在卻要拋下我走了?還講不講道義了?”
段蔚予則是淡淡道:“我早就跟你說讓你回去了,是自己不肯,非要繼續跟着我們的,再說了,我們原本也不是朋友,不是嗎?”
司空禹滯悶地沒有吭聲,是,真要說起來,自己跟他們的確算不上是朋友。
段蔚予轉而對面前的男人道:“你也聽到了,我們的確不是朋友,既然你們要的人是他,那我們也就可以離開了,不是嗎?”
段蔚予說完就要牽着溫悅汐的手往外走,卻是被那達厚閃身攔住,“不行,你們還不能走。”
就在達厚話音剛剛落下的瞬間,段蔚予的手就已經扼住了他的脖子,這瞬間的功夫,在場的人甚至都沒有看清,等他們都反應過來的時候,達厚就已經被段蔚予給控制住了,而溫悅汐在反應過來之後,又趁機把隨身帶着的毒藥餵給了那達厚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