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養心殿,皇后便急匆匆去找了二皇子溥燁然,此時夜色正濃,在這皇宮裡卻仍有多少人難以入眠。
“母后,父皇如何說?”
皇后眉間摺痕深沉,眼睛裡全是焦急擔憂之色,“你父皇說……爲了讓那昊黎的蔚王澄清這一切都只是一場誤會,懷螢就……交給他任意處置。”
溥燁然頓時愕然,父皇竟是要隨段蔚予如何處置,那懷螢豈不是要毀了清白?
見溥燁然久久不說話,皇后越發着急,“燁兒,你趕快想想辦法吧,你父皇已經讓劉御史寫好了回信,明天一早可就要送去昊黎了,到那個時候可就晚了。”
“兒臣再去求求父皇。”不能讓父皇就這麼決定了,這可是影響懷螢一輩子的事情。
“那你想好要怎麼說了嗎?”皇上召了自己的幾個心腹大臣商量了那麼久,既然得出這樣的結論,就說明皇上的心意已定,很難改變了,要說服皇上改變主意怕是很難。
溥燁然搖頭,“還沒有。”語氣亦是有些無力。
皇后見狀更是憂心,不由道:“那蔚王殿下襬明是刁難人,他給的那三個選擇裡,有哪一個能選?懷螢可是金枝玉葉,能下大牢嗎?又怎麼可能服下那種藥?那令牌皇上又怎麼肯給?”
說到最後,皇后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令牌?皇上不肯給的話,燁兒不是……
皇后頓時擡眸看向溥燁然,而溥燁然看着皇后這般眼神也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了,是啊,自己身上的確是有一塊段蔚予想要的令牌,可那是自己用一條手臂換來的啊,正是有了這塊令牌自己纔可與大皇子相抗衡。
“就算我願意把令牌給段蔚予,父皇也不會同意的,父皇不會讓這樣重要的令牌落到一個異國王爺的手上。”
“可是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啊。”
皇后的心裡也很是糾結,她知道這枚令牌對自己的兒子有多重要,那大皇子是先皇后的親生子,佔着嫡長子的地位,自己的兒子雖然也是嫡子,但卻並非是長子,那大皇子又有衆多朝中老臣擁護,太子之位究竟落在誰的頭上還是個未知數,如果燁兒從此失去了令牌,在太子之位的爭奪上只怕也會增加許多困難。
再說了,那令牌可是他用一條手臂換來的啊,一條再也不會回來的右臂。
手心手背都是肉,懷螢是自己的女兒,燁兒也是自己的兒子啊,自己怎麼忍心讓他放棄自己的令牌去救懷螢?
只聽得皇后重重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你父皇既已做了決定,已是很難更改,你的令牌對你、我,還有懷螢的未來都很重要,怎能輕易捨棄?這件事就這樣吧,就算懷螢在昊黎失了清白,她既是我們啓辰的公主,難道還愁找不到好夫婿嗎?”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皇后也是一個女子,知道清白對一個女子來說意味着什麼,更明白把身子交付給一個不喜歡的人是什麼感覺,當初她對皇上也……皇后在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夜已深了,你也去睡吧,懷螢她……命裡該有此劫。”
如果當初懷螢沒有遇見段蔚予該多好,此時她應該已經嫁人了,必定過得很幸福。
……
昊黎國內,啓辰懷螢公主給蔚王下藥的事情越傳越快,不止是京城,很多地方都開始議論這件事。
而段蔚予則是心平氣和地等待着昊黎那邊傳來消息,這件事他自是不着急,反正拖得越久,毀的懷螢公主的名聲,傷的是啓辰皇帝的面子。
“王爺,據我們的探子來報,啓辰國君的回信已經進了皇宮,這個時候估計已經到了皇上的手裡。”
段蔚予手中執筆,墨跡未歇,只是開口淡淡道:“倒是比我想象得還要快一些,那啓辰皇帝想必是急壞了。”越是往後拖一天,這事情就鬧得越大,啓辰皇帝自然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煎熬。
既然信來了,那距離懷螢公主回去啓辰的日子也不遠了,“我讓你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是,都已經安排好了。”
段蔚予這才停了筆,擡眸看向谷易遊,“要確定萬無一失。”
“是,屬下明白。”
“不要把她弄死了,死了反倒解脫了。”
“屬下知道了。”
“行了,你去吧。”
谷易遊朝着段蔚予行了一禮之後,便是躬身告退,剛走出書房,就看到溫悅汐正朝這裡走過來。
谷易遊看着慢慢走近,同時側頭在跟她身後的綠弗說話的溫悅汐,不由想起三年前溫悅汐的樣子,這三年來,昇平郡主好似也變了不少。
小女孩兒長大了,有了娉婷窈窕的身姿,說真的,谷易遊還真的挺好奇的,王爺每每抱着昇平郡主在懷裡的時候,也不知動沒動過那心思。這要了換了別的男人是毋庸置疑的,美人在懷,難免心旌搖曳,只是王爺嘛,就不好說了。
溫悅汐見谷易遊站在那裡愣愣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由上前道:“怎麼了?是又出什麼事兒了嗎?”
谷易遊連忙道:“沒,沒出什麼事兒,就是王爺安排我去做些事情,郡主趕緊過去吧,王爺現下在書房呢。”
溫悅汐邁步走入段蔚予的書房,而綠弗則是自覺地退避了。
聽着這腳步聲,段蔚予已是擡起頭來,擱下手中的筆,段蔚予朝着溫悅汐伸出手來,溫悅汐含笑走近把手遞到他的掌心裡,剛在他的身邊站定,卻見着這書桌上放着好幾封信,信封上寫着:蔚王親啓。
很娟秀的字跡,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誰的信啊?”
段蔚予淡淡掃了一眼那幾封信,“是懷螢公主讓人送過來的。”
溫悅汐已經拿起其中一封看了一眼,見上頭的封漆未動,可見段蔚予是根本就沒拆開來看的。
“看來懷螢公主是很着急了,一封一封地這樣讓人送來。”她若是不着急,也不會想要在顧清雨的大婚上用那樣的辦法,只是越急越錯,懷螢公主這下算是徹底毀了自己。
段蔚予聞言只是輕笑着道:“她現在再怎麼着急也沒用。”
段蔚予正和溫悅汐在這裡說這話,宮裡的太監已然是急急忙忙趕到了蔚王府。
“王爺,宮裡來人請您進宮去。”
段蔚予心中瞭然,定然是爲了那啓辰皇帝的回信,他輕輕揉了揉溫悅汐的腦袋,“在這裡等着我,我很快就回來。”
“好。”
段蔚予出了王府,徑直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皇上就只召了段蔚予一個人過來,殿內並沒有其他的人,只見太監把一個墨玉雕成的令牌送到段蔚予的面前,同時御座之上的皇帝開口道:“這是跟啓辰國皇帝的那封信一起送來的。”
段蔚予伸手接過,面上並無意外的神色,他早就料到,縱然啓辰的皇帝不想管懷螢公主了,那溥燁然卻也不會放棄的。
“沒有想到那啓辰的皇帝竟真的會給你這枚令牌,不過,你要它只怕也沒多大用處吧?”皇帝有些不解,爲什麼段蔚予要提出要那個令牌呢?他一輩子也去不了啓辰幾趟吧,要那令牌又有何用?
“臣弟是要把它送人的,皇上還記得之前幫昇平郡主解毒的那個大夫嗎?她現下正在啓辰找人,有了這枚令牌,能方便很多,只當時我對她的報答了。”
聽了段蔚予這枚說,皇帝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自己這皇弟何曾對什麼人或是什麼事這麼上心了,他至今都不明白,那溫悅汐究竟有哪裡吸引了他。
其實這次懷螢公主帶着那啓辰的七皇子一起來和親的真正目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心裡也在暗自希望,懷螢公主能夠成功拆散段蔚予和溫悅汐,這樣以後他省得尷尬,畢竟這溫悅汐差一點成了自己的兒媳,現在卻即將要成爲自己的弟媳,這讓天下人如何看待?
只是,這懷螢公主終究也是失敗了。
“這封信你看看吧,是啓辰的皇帝命人送來的,他用這令牌交換懷螢公主,並且讓你澄清懷螢公主給你下毒的事情只是一個誤會。”
段蔚予卻是笑了,“澄清?如何澄清?難道我還要在街市上對着衆百姓們說,懷螢公主並沒有給我下毒嗎?既然他們已經把令牌給我了,這件事我從此以後不再提也就罷了。”
“既然如此,啓辰皇帝希望能儘快讓懷螢公主會啓辰去。”
“當然,他們答應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不會再追究懷螢公主給我下毒的事情了,今天就讓她走也無妨,全看皇上您的意思。”
想走?你還不知道有什麼在路上等着你呢。
段蔚予離開京城之後,皇帝又是召了段懷瑾過來。
“你等會兒就去別苑一趟吧,告訴那懷螢公主和七皇子,他們可以走了,朕想着,以現下的情況,他們絕不對多留,肯定馬上就走,你去送送他們,雖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但那畢竟是懷螢公主和蔚王的私事,我們昊黎的禮數卻不能丟了。等會兒,朕會派人叫慶王也一起去送他們,你就先過去吧。”
“啓辰那邊……答應了皇叔的要求?”不然皇叔也不會同意放懷螢公主離開吧?
皇帝點頭,“他們送來了你蔚皇叔要的令牌,你蔚皇叔已經決定不再追究此時了。”趕緊把他們給送走吧,這件事鬧得也是夠了。
“真的給了令牌?”
皇帝想了想,沉下聲音對段懷瑾道:“你蔚皇叔要那令牌是爲了送給一個人。”
“誰?”段懷瑾聞言驚訝。
“當初給昇平郡主解毒的那個女人。聽你蔚皇叔說她現下正在啓辰國找人,那枚令牌對她來說有用。”
段懷瑾聞言微微垂眸,並未再說什麼。
皇帝這才道:“好了,去別苑吧,早點把他們送走了,也清淨了。”
只是話雖然是這樣說,但是皇帝的心中仍是有些疑慮,以他對段蔚予的瞭解,他應該不至於會這麼輕易放過懷螢公主纔對,難道他就真的只是爲了得到那枚令牌?
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件事總算是有了一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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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懷瑾很快就到了別苑,別苑裡這幾日都是陰陰沉沉的,裡面的下人甚至都不敢大聲說話,氣氛壓抑得很。
見着段懷瑾來了,他們心裡也清楚,事情只怕是已經有了結論,一個個都是好奇起來。
下人們很快把懷螢公主和溥承蘊請到了段懷瑾的面前,只這麼一看,就見得懷螢公主似乎瘦了不少,臉色也很是憔悴,段懷瑾心道:這她還是沒有聽到外面的人是怎麼說的,若是聽了那些傳言,只怕她更加受不了了。
“啓辰皇帝的信件已經送到了,催請七殿下和懷螢公主回去。”
懷螢公主立刻睜大了一雙眼睛看向段懷瑾,“父皇寫信來了嗎?”父皇終於來接自己回去了,這些天來,她還一直很擔心父皇會放棄自己,原來是自己把父皇看得太無情了。
“是,啓辰的皇帝回信了,令牌已經送到了蔚皇叔的手上,蔚皇叔也已經答應不再追究這次的事情了,啓辰皇帝等着公主和殿下儘快回去啓辰。”
“令牌?父皇給了段蔚予令牌?!”怎麼可能,那令牌代表着多大的權利啊,父皇怎麼會把它給一個異國的王爺?父皇雖然平日裡很疼愛自己,但也絕對不會爲自己做到這樣的地步。
“公主和七殿下打算什麼時候動身呢?我們也好相送一番。”
懷螢公主這才稍稍回過神來,“我們現在就走。”她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留了,“不過在走之前能讓我見昇平郡主一面嗎?”
對於懷螢公主的這個要求,段懷瑾很是詫異,她怎麼會要求見溫悅汐呢?不該是要見蔚皇叔嗎?
“這個……我還是先派人去問問昇平郡主願不願意見公主你吧。”
“也好,你讓人跟她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她,是有關於蔚王的,她若是不聽,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
段懷瑾皺眉,可是這話怎麼聽都像是懷螢公主故意引溫悅汐來見她而故意的,懷螢公主被蔚皇叔弄得這樣慘,她現在要見溫悅汐,難道真的不是爲了報復嗎?
懷螢公主和溥承蘊各自回房去收拾行李,段懷瑾想了一下,還是找了人來去平晏侯府傳口信,“別忘了告訴昇平郡主,可能有詐,讓她好好斟酌一下到底要不要過來。”
“是,奴才知道了。”
結果,沒過多久,溫悅汐果真是來了,段懷瑾不由快步走到她身邊,低聲道:“你小心一點,就怕她狗急跳牆。”
下藥的事情都做了,別的也不是做不出來。
“多謝太子殿下關心,無妨。”
懷螢公主已然收拾好了行李,其實這幾日她不能出門,每日在房裡沒事幹,行李是早就已經收好的了。
見着溫悅汐過來,她看了一下站在溫悅汐身後的綠弗,開口道:“我能跟你單獨談談嗎?”
溫悅汐含笑搖頭,“我膽子向來很小,現在這種情況,我可不敢單獨跟公主你相處,有什麼話你就說,不能說的話,我就走了。”
“是有關於段蔚予的秘密的,你真的不想聽?”
“我這個人好奇心的確很重,但是跟性命相比較,我還是選擇保命要緊,公主你也應該很清楚,現在的你對我來說很危險啊。”
自己沒有必要被她牽着鼻子走。
懷螢公主暗暗握緊了掌心,最後卻也只有無奈地道:“好吧,不過只能有你的侍女一人在場。”
“行。”
二人走到一處安靜無人的地方,溫悅汐開口道:“好了,就在這裡說吧。”
“你知道蔚王爲什麼這麼多年來都不曾喜歡上任何一個女人嗎?”
“願聞其詳。”
“因爲在他心裡早就有喜歡的女子了,很顯然,那個人不是你,昇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