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蔚予連忙道:“她的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呢,不過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當天吃罷午飯之後,慶王妃就動身去了平晏侯府,不管怎麼着,事情已經發生了,理所當然地得先去看看人家女孩子,要不然顯得他們慶王府不想擔這個責任似的。本來她是不想讓段映湛跟着的,可是無奈拗不過段映湛,只好讓他跟着一起去了。
許宓一聽說是慶王妃來了,頓時緊張地抓住溫悅汐的手,“悅汐,怎麼辦啊?”
“別慌,待會兒見了慶王妃少說話就是了。”也不知道宓兒能不能做到,她可是個話癆啊。
在去往前廳的路上,許宓的手心直冒冷汗,雖然明知道這婚事是假的,但是真的到了‘見父母’這一步,怎麼還是有種是真的感覺呢?
眼看着前面就是前廳的入口了,許宓卻是心生退意,“悅汐,要不,還是算了吧。”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怎麼能算了?
溫悅汐緊緊握住許宓的手,輕聲道:“等會兒她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她說話你就安靜聽着,先把眼下這一關過去再說。你別擔心,不是還有我在你身邊的嗎?”
這個時候,走在她們後面的許成航跟了上來,看見她們二人在這裡嘀嘀咕咕的,不由問道:“怎麼了?”
“沒……沒怎麼。”許宓深吸了一口氣,道:“進去吧。”
聽到腳步聲,慶王妃便是朝着溫悅汐他們看去,目光準確地落在跟溫悅汐並肩而行的許宓的身上,暗自打量着。
年紀嘛,跟昇平郡主差不多,長相……還不錯,眉清目秀的,就是身上這股子勁兒有些不太招人喜歡,顯然跟‘溫良賢淑’這四個字一點關係都不沾,也不知道那些江湖門派家的小姐們平日裡都學些什麼,琴棋書畫,女紅刺繡這些,她們怕都是不學的吧?
慶王妃不由在心中暗暗嘆氣,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呢,只能讓她從頭開始慢慢學了。
“見過慶王妃。”
因爲許宓不習慣他們官家的禮數,所以還是照江湖中的規矩,跟慶王妃抱拳行了禮。
“這位就是許小姐吧?早就聽映湛跟我提過你,今日終於見着了。”
許宓看了一眼明顯有些心虛的段映湛,提過自己?他提過自己纔怪,就算是提過,應該也沒說什麼好話。
說罷這話,慶王妃又是看向一旁的許成航,面上微笑着道:“這位應該就是許姑娘的哥哥吧?”
“在下許成航,見過慶王妃。”
“快別多禮了,很快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在乎這些虛禮。”
許成航見這慶王妃的確是挺有誠意的,這麼快就來看自己的妹妹,心裡的怒氣也消了一些。不過女孩子到底是敏感一些,儘管那慶王妃拉着自己噓寒問暖的,但是許宓卻是感受得到她並不喜歡自己。
好不容易送走了慶王妃,許宓這纔回到自己房間裡躺了下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溫悅汐淺笑着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低頭看她,“怎麼?醜媳婦見婆婆被嚇壞了?”
許宓搖搖頭,“只是覺得挺不舒服的,她明明不喜歡我,表面上卻還裝得對我多麼喜愛,我應付得也是心累。”
溫悅汐聞言只是含笑凝視着許宓,卻並不開口說話,這眼神看得許宓心中一激,“怎麼這麼看着我?”
“宓兒啊,你該不會是……當真了吧?”
“什麼當真?當真什麼?”
“跟段映湛的婚事啊。”
許宓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立刻反駁道:“怎麼可能?!”
“那你心累什麼?反正這樁婚事是假的,你管那慶王妃怎麼看你呢,最終她也不會真的成了你的婆婆,你也不會真成了她的兒媳婦,不是嗎?”
許宓聞言頓時恍然大悟一般,“對啊,反正她也不會是我婆婆,我幹嘛要在乎她喜不喜歡我?我真是被嚇糊塗了。”
這一下子,許宓的心情又開朗起來,她現在是無事一身輕,反正也不急着走了,每日倒是悠閒悠閒地在京城裡到處閒逛。直看得她的二哥頭疼不已,“你是不是忘了你闖了什麼禍了?爹孃可是寫信來了,他們馬上就趕過來,你就等着挨訓吧。”
“哎呀,二哥,人家正玩兒在興頭上,你就別澆我冷水了行不行?要打要罵也要等爹孃來了再說啊,我就這幾天的好日子了,你也別再唸叨我了。”
而身在餘堯的許宓的父母一接到自己二兒子的信,便着急忙慌地趕來京城了,一路上都沒怎麼歇息,不過幾日的時間便是到了京城。
許宓是家裡最小的女兒,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大,連重話都捨不得罵一句,而這次許莊主剛一見了她的面,便是厲聲呵斥,並且讓她跪了下來。
“讓你別亂跑,讓你早點回來,你就是不聽,現在給我捅出這麼大的婁子來,你讓我跟何家怎麼交代?”
許宓跪在地上也是委屈道:“那這……這也不全怪我啊,就……巧了嘛。”
“你還有理了?”
見自己的父親動了怒,許成航趕緊上前道:“父親,這件事也怨我,要是我能早來一天,把妹妹給接回去,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兒了。”
他們一家子在這裡處理家事,溫悅汐不方便在場,便是迴避到了書房,還沒等她坐一會兒,門口就有腳步聲傳來,這腳步聲她極其熟悉,當下就知道是誰來了。
不等來人進門,溫悅汐就揚聲道:“你已經好幾天沒來看我了。”語氣裡帶着撒嬌的不滿。
修長的身影走進書房來,隨手脫下銀灰色的披風,段蔚予走到溫悅汐的身邊,“方纔過來的時候,聽到府裡的下人說,許姑娘的家人來了?”
“可不嗎?許伯父生了好大的氣,正教訓宓兒呢。”說着,溫悅汐便是擡手捏上段蔚予的臉,“別跟我顧左右而言他,這幾日爲什麼沒來看我?”
段蔚予拉下溫悅汐的手握在掌中,輕輕摩擦着,“這兩天在查一件事。”
“什麼事?”
“等查出眉目了再告訴你。”
溫悅汐想了想,也沒再多問。
估摸着那邊已經差不多了,溫悅汐才和段蔚予一起走出書房,去見許宓的父母。
“蔚王殿下,好久不見。”
“許莊主別來無恙。”
溫悅汐一看這情形,心中不由暗道:怎麼段蔚予和許宓的父親竟是認識的?
在溫悅汐的盛情之下,許莊主他們也便是在平晏侯府裡住了下來,一起吃罷晚飯,溫悅汐送段蔚予出門。
“你早就認識許莊主?”方纔一直沒有機會開口問他。
段蔚予點頭,“以前,跟着師父的時候見過幾次。”
“你師父不就是我的……”
“是,我師父就是你的外公。你母親死在沙場不久之後,師父他……也去世了。”
當年,師姐之所以會認識平晏侯也是因爲自己,只是後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這還是溫悅汐第一次聽到段蔚予說起以前的那段往事,對於那件事她也只是零星地知道一點,未免惹人懷疑,她都不敢多問。
“外公他爲什麼那麼不喜歡我父親啊?寧願跟我母親斷絕父女關係,也要反對這門婚事?”當時她聽說這個時候,實在無法理解,在昊黎百姓的眼中,平晏侯是以一敵百的英雄,爲什麼外公卻那麼強烈地反對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師父他是一個極要面子的人,當初他跟明陽派的掌門交好,兩人定下了兒女親事,可是沒想到,師姐在遇到你父親之後,很快就愛上了他,親自去明陽派解除了婚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江湖。師父認爲,師姐的行爲有違道義,是背信棄義的行爲,讓他和明陽派都丟盡了臉面,無法在江湖立足,爲了給明陽派一個交代,他跟師姐斷絕了父女關係,從此以後,再也沒有看過師姐一眼。”
聽了這整件事之後,溫悅汐無言以對,只能悲嘆一聲,“外公他也太軸了。”
“其實師父心裡也很矛盾,儘管他說一輩子不會再認師姐這個女兒了,可還是經常從我這裡打探師姐的消息。其實師父的身體一直很好的,若不是聽說師姐戰死沙場的消息,他也不會悲傷欲絕,鬱鬱而終,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他終究是承受不住。”
段蔚予停下腳步,輕輕把溫悅汐攬入懷中,“你也別恨你外公,其實他很關心你的,臨死之前,他唯一牽掛的就是你,囑咐我要照應好你,只是我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囑託,一直都沒能好好照顧你。”如果當初自己能用心一點,也許早就發現溫韋良夫婦給她下藥的事情了。
“沒關係,你現在不就把我照顧得挺好的嗎?以前的事情,我就原諒你了。”
段蔚予鬆開溫悅汐,仔細瞧了瞧她,“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了,特別是那次落水之後,你之前挺怕我的,總是躲着我。那次落水醒來之後,你就變得……很喜歡親近我,爲什麼?突然變化那麼大?”
“想聽實話?”
“當然。”
實話?當然不能百分百地把實話告訴你,不然你還不嚇暈了,或是以爲我瘋了。
“其實,那次落水讓我看清了很多事情,我想要跟太子退婚,想要擺脫我叔父他們,但是我一個孤女,什麼依靠都沒有,侯府裡又都是他們的人,所以我纔想着抱上你的大腿,背靠大樹好乘涼嘛,後來……我就喜歡上你啦,我就想啊,這樣好抱的大腿,可不能讓給別人,我要牢牢抱一輩子纔好。”
段蔚予聞言笑着揉了揉溫悅汐的腦袋,“好了,別送了,天這麼冷,趕緊回去吧。”
看着溫悅汐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段蔚予笑了笑,心中暗道:師父,你若是知道我喜歡上了悅汐,你一定恨不得從棺材裡跳出來罵我吧。可我現在能理解當初師姐的心情了,不管怎麼樣,讓我陪着悅汐過完這一生,等我在九泉之下再見到你的時候,再好好跟您賠罪。
……
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京城裡又傳出一個大消息,慶王世子要定親了,你要問定的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姐,那你可要失望了,誰家的小姐也不是,聽說那未來的世子妃是個出身江湖的女子。
這下子京城又是熱鬧了起來,因爲這次的事情,人們又是重新提起了當年平晏侯和他夫人的事情。當年平晏侯娶那個女子的時候,他還沒有封侯,但已是昊黎赫赫有名的將軍,他年少成名,除了有一身好武藝之外,長得也是英俊非凡,就跟現在的慶王世子一樣,有多少京中的千金小姐渴望嫁他呢。
結果突然之間就傳出了要成親的消息,而且誰家的小姐也沒選,選的是一個出身江湖的女子。這朝廷與江湖素來的井水不犯河水,鮮有往來,更別說是婚姻之事。那一次成親,幾乎轟動了整個昊黎。
沒想到,如今舊事重演。慶王世子要娶的竟也是一個江湖女子,而且聽說,這個女子跟昇平郡主關係匪淺啊。
雖然只是訂婚不是成親,但好歹一個是皇族,一個是江湖名門,這訂婚的儀式也是弄得浩浩蕩蕩的。
一時之間京城裡也是涌入了許多前來賀喜的江湖中人,百姓們只覺得驚奇,畢竟當初平晏侯娶妻的時候,因爲女方的家裡並不同意,所以儀式也是冷清,如今這訂婚儀式弄得倒是紅紅火火。
外面的人議論得熱鬧,許宓此時卻是緊張極了,不由拉着溫悅汐的衣袖道:“悅汐,我有些害怕,我怎麼覺得現在有些騎虎難下了呢?”
她當初只以爲,雙方父母說定婚姻的事情也就罷了,誰知道他們竟執意要辦什麼訂婚宴,又不是真的要成親,弄得這麼隆重幹什麼?以後真的要退親的話,豈不是啪啪打臉?
溫悅汐也覺得事情似乎有些鬧大了,現下這情形,搞得倒好像是立刻要成親似的。
只是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既來之則安之吧,走一步算一步。”
“我勸了我爹孃很多次,不要辦什麼訂婚宴,可他們偏偏不聽我的。還有那段映湛也是,他怎麼就不勸勸他父母呢,結果搞這麼大。”
“郡主,許姑娘,時辰到了,該出去行禮了。”侍女進來稟報道。
“哦,我知道了,我們這就過去。”
許宓連忙抓住溫悅汐的胳膊,“悅汐,我現在反悔行嗎?我現在出去跟他們把實情說出來,就說我跟段映湛是假的。”
“別傻了,場面都弄這麼大了,賓客來了這麼多,就算你說是假的,他們也要給你弄成真的了。好了,別再猶豫了,還是先出去吧,反正以後的時間還多,慢慢想辦法就是了。”
溫悅汐方纔陪着許宓一起走了出去,把許宓帶到前廳裡,溫悅汐目光掃視了一眼四周,終於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只是……他身邊站着的女子是誰啊?拜託,能別對着別人的未婚夫雙眼放光嗎?讓人看了很不爽哎。
此時段蔚予面上有些不耐煩,正欲轉身走開,卻感受到一道無法忽視的目光朝自己這裡看來,擡眸看去,果然看到溫悅汐正看着自己,表情似乎有些……
段蔚予朝她笑了笑,溫悅汐便是走了過來,而那一旁的女子見段蔚予臉上突然露出笑容,心中暗自詫異,不由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個美麗的少女朝這裡走過來,心中暗自猜測這少女跟他是……什麼關係?
“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過去找我?”溫悅汐微微仰頭看他。
段蔚予擡手爲她插好有些歪了的簪子,神情溫柔,“我剛來,聽下人們說你在後院跟許姑娘說話,就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