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四王之爭

她提起了這些他心內不好之事,所幸他早就已經百鍊成神,淡定了下來,於是這會兒表情也只是微微一變。

沉吟的樣子,也像是在暗斂着什麼。

夏詩昭就這般微微偏頭看他,將他這般沉思的樣子看在眼裡。

也不急,就這樣靜靜坐着等着他說。

他若是不想說,她其實也不會逼他。

沉寂了半響。

就在夏詩昭以爲他不會告訴她,不願提及這些往事之時,慕容絕璟卻是沉沉出了聲:“事情過得太久了……”

“你若不問,其實連我都快記不清了。”

她目光也略略一變,這一瞬有點難過起來,是在心疼他。

怎麼可能記不清……

有些事情,縱然過了很久,可是仍舊難以磨滅,怎麼忘也忘不掉的。

靠在她肩上的腦袋也用力抵了抵,以這種微妙的方式去安慰他,告訴他她一直在她身邊。

感受到她的動作,慕容絕璟本就忽然沉了的眸子更是沉了下來,緊抿的脣微微一扯,也像是扯出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再放了聲:“可是這回一問,我卻是又全都想起來了。”

“你……”

其實照他這麼一說,心裡應該是願意告訴她的吧?

“那你說吧……我很想聽。”毫不掩飾。

慕容絕璟看着身邊的人,夏詩昭的眼睛這一瞬都微微明亮了起來。

表面上裝着不在意只是隨口問問的子,也明着告訴他,她想聽,可眼裡卻是對他的幾分心疼,自以爲裝着坦蕩能藏得住,可哪料到……其實早在他眼裡現了形。

慕容絕璟此刻覺得喉間有些緊,看她的眸光也變得更深起來。

殿內氣氛依舊,卻是在這樣的平和中,多了幾分更難解的情意。

低沉的聲音響起:“若你真想知道,那我便說吧,略提這事兒,還要說到早前一些年了。”

“我知道,是不是九年前……”那時大堂中聽慕容鶴提過。

彷彿是有意無意的提及了那幾個詞兒,什麼九年前,什麼月圓之夜……

“不是,還要更早前一些。”

這樣……

倒是她不懂的範疇了。

“絕璟……”

記憶中好似自記事起,就略微從爹爹那兒聽來了一些朝堂之事,不過因爲早先前還小,聽過也記不得太多,更別說比九年前還要更早的時候……

他可是大了她七歲。

慕容絕璟自然是知道她不懂,這會兒也輕扯了脣瓣:“十一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誠實得很。

十一年前她就八歲,能知道什麼?

嘗試般問道:“明帝在世,初立太子?”

慕容絕璟微微暗斂了眸子:“嗯。”

再問她:“如今一帝三王,你又知曉了多少?”

說到這些,她懂得就多了,這會兒頭依舊靠在他身上,在他耳邊輕輕出聲:“如今是明帝過世九年的日子,靈潃帝也登基九年,一帝三王……靈潃帝爲先,除此之外便是你、慕容端、慕容鶴,分別爲璟王、瑞王、齊王。”

“還有呢?”

“還有……自古帝王之家都是以嫡系稱尊,你,靈潃帝,二人爲已薨明皇后所生,是爲一脈兄長,而慕容端太妃所生,慕容鶴是嬪妃所生……”

微微擡頭看他:“怎麼了?”

若是再細論,還可以說說這幾年的變化,自他閉府不出門以後,外頭的局勢就變了,慕容端因爲朝中無王,而他出身比慕容鶴嬌貴一些,於是在新帝登基之初,爲了鞏固天下,安定人心,不得已將部分權力交予他,以證明新帝品德,以及可容人之度,也是爲了穩固,可這些年來,慕容端卻也是牢牢把持着最初給的那些權力,甚至因爲朝中三王無大而擁兵自重起來。

所幸靈潃帝也不是一般的人,他強,帝脈一派更是強。

於是這麼多年以來,朝堂政局穩固,倒是沒有出什麼幺蛾子。

最多就是慕容端地位不凡,成就了一代將軍王爺的威名罷了。

而慕容鶴,因爲出身平凡,其母妃也不是什麼太過於受*之人,母家勢力也毫不起眼,而頗被人忽略。至於另外的……便就是因爲他的性子,不好政事而喜歡音律,人如其名,閒雲野鶴,而更是被人排除出權勢王爺之外。

但終究是因爲慕容絕璟九年閉門不出,這兩位王爺各自名揚在外,自擁山爲王。

“嗯。”他聽着她的話,沉沉一應。

知道她明白一帝三王的出處,也知道大體上是什麼關係,就行了。

至於要說的事情,與如今的政局倒是沒什麼關係:“十一年前,景臺國是還沒太子的,除了父皇之外,位於朝中把持政權的只有四王,父皇似也有意在我們四人之中擇一爲太子,皇兄是母后所生,又年長於我,自然是最合適的繼承人,最初其實也應當是這般定的,可史書中昏庸繼位之王,將天下治理得民不聊生的例子也實在太多,於是父皇就生了以才擇人的心思。”

“絕璟?”其實他無論說得多複雜,她都是能聽得明白的。

於是慕容絕璟也就無需刻意說得淺顯了,“可自古以來那個皇子不想要帝位,既然父皇有了這等心思,又有了公平一爭的機會,大家自是拼個頭破血流的。”

於是在當年太子未立而將立的那一段時間,整個景臺國的政局可謂是“生機勃勃”的繁榮景象。

今日大皇子慕容絕脩下北海治理水患,明日慕容端前往北夷攻打來犯蠻夷。

“那時我無心朝政,而皇兄又是我親生兄長,兩人關係向來好得很,於是便也無意太盡力去爭,而慕容端卻是初顯了軍事才能,慕容鶴當年不過是十二歲的總角小兒,自然是也沒多大的能耐摻和。”

“因此十一年前的四王之爭便以三王相爭爲主,而我不上心,便其實只有皇兄與慕容端相拼比。”

“這其中皇兄又比慕容端年長了莫約五歲,當年皇兄都已將及冠,以及母后孃家也頗顯赫,與三弟家相比自是不差,乃至更強一些,於是雖然父皇心裡因三弟的軍事才能而動搖半分,卻最後還是毫無懸念的立了皇兄爲太子。”

“太子既定,四王相爭也該停了下來。”

“可偏偏父皇讓人生了這坐上皇位的心思,哪怕敗了也是不甘。之後一直雖相安無事,可到九年前的時候,父皇病重,問題就出來了。”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夏詩昭也略微聽得出神。

見他停下,立即出聲問了出來。

這一瞬兩個人還是緊緊依偎在一起,他這般語氣,說着她不曾知道的事情,她也一時間忘了他現在是什麼模樣。

語氣中有些焦急,也像是迫不及待在探尋。

想要知道更復雜的朝堂局勢,以及他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的最終緣由。

“九年前父皇病重,恰巧皇兄在外征戰,這事來得突然,於是朝堂間的衆王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不同的是,這一次慕容端已經長大成人,有想法,有魄力,有手段了。皇家的孩子向來比尋常人家的孩子早熟,更何況母家勢力大,自然是懂得更多,也明白要如何去爭。

“那一次父皇發病發得突然,皇兄奔赴北方一時間趕不回來,若舊帝薨,而太子不在,由誰即位監國?”

“你?”夏詩昭猛地出聲。

於是他不想搶帝位,但因爲此,也被捲入了這番爛攤子之中?

“絕璟……所以,你遭毒手了?”

慕容絕璟眸色一沉,本來是好好與她說這些,此時看她的眼神都略怪了起來,像是黯然,又像是從中燃了一簇怒火:“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他不爭帝位,那是因爲兄長在上,多年來與靈潃帝的關係都親得很,並無廝殺奪權的念頭。

且覺得江山權勢不過如此,不值得六親不認。

可這不代表他是毫無手段,任人拿捏。

“外人傳景臺國一帝三王,而我爲三王之首,並不是空穴來風,凡是皆有緣由。”

言外之意,他能位居衆人之上,自然也有它的緣由。

夏詩昭水眸中也多了幾分亮光,心中多了幾分感慨,脣上緩緩多了幾分笑意:“嗯,我知道。”其實她相信他。

慕容絕璟收了眸光,繼續道:“只不過當時是皇帝病重,太子不在,二王蠢aa蠢欲動,而我也做了暫時把持朝政的準備罷了。”但心中早就決定好了要將皇位留給慕容絕珛,否則現在坐在帝位上的人不是那人,而怕早就是他了。

小手支在毯子上,將她腦袋的重量都隱隱撐了起來,這般講給她聽:“那時朝政也着實無什麼風波,縱然是想要向我下手,也找不到法子。”就依他如今將璟王府牢牢控制在手裡,身子出事之事都從未泄露出去來說,便可以將他的治國手段窺視一番。

那些人想朝他下手,簡直是癡人說夢。

“所以他們便將心思放在了皇兄的身上,恰巧那段時間皇兄正值在外征戰,內外患交際之時,煩心事亦多,無暇全力顧及自身安危,便被人鑽了空子。”

“其外也看似是要對付我,我亦不大管皇兄之事,待我發現之時,已經遲了。”這便是四王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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