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彥笑了笑,眼裡濃稠如墨,叫人看不分明。
席間氣氛頓時僵凝起來,爲首最僵的是百里侯曄與夏侯夫人,百里侯曄眸色正經,生怕百里彥這陣子在府中不正常,這種不正常延續到宮中來!
皇族旁系都在這裡,若真是弄出了什麼,明日傳出宮外,流傳進百姓家,止都止不住!
“彥兒!”
夏侯夫人更是着急,明知道百里彥對綰綰有意思,誰都不知道兩人到底是走到了哪一步。
但凡不管曾經是走到了哪一步,現在兩個人就只能止於這一步!
他是侯爺,是國師,她是至高無上的長樂公主。
夏侯夫人看着綰綰,眼前的綰綰早已沒有那時站在她面前的侷促,她很坦然,坦然得好像已經哭着接受這一切,再也不會再多想什麼。
綰綰就這樣拿着酒杯,一直看着他。
百里彥一動不動,也這樣邪看綰綰,須臾,他勾起脣角,再當着衆人的面笑了出來。
一言不發,一下子飲盡。
綰綰拿着酒杯的手一僵,就這樣垂眸,衆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緊緊握了起來,就像是心口被擰了一下,疼得自己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這就是所謂的相見不識?
她來宴席是有小心思的,她想要見他一面,哪怕不能在一起,可是……見一面,多好……
日後就再難見到了呢,她會看着他迎娶別人,而他也會看着她下嫁駙馬,兩個人就只能這般,註定相望卻不能相得的活下去。
兩處燈火闌珊,把兩人籠罩在其中,她與他就是最引人注目的……
綰綰擡起了頭,扯了扯脣,與他一起笑。
兩個人一起笑的這一瞬,天地間都失色。
百里康看到綰綰笑了,開心的直鼓掌:“好!”
只要綰綰笑了,他覺得做什麼都值得了!
可這一聲“好”,也不知爲何,直接把夏侯夫人嚇了一跳,這宴席上,只唯有她知道這一個秘密,百里彥根本就不是百里侯曄所生,她確實是有懷過孩子,可是不知是否因爲身體不好的緣故,這千辛萬苦才懷上來的孩子四個月之時就滑掉了,之後她就藉口有身孕不舒服,出了夏侯府調養,直到孩子出生,要臨產之前她千辛萬苦的演了一齣戲,差人遣了百里侯曄過來,當着百里侯曄的面生產。
裡頭撕心裂肺的喊叫,而他在外頭聽着,急得不行。
原本只是爲了讓他這一輩子都不會起疑,卻是沒想到那一次生產,差點搞砸了……
原本算好的生產時間,沒想到府中的那個女子愣是遲遲沒有生出來……
她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麼一個女子,生得模樣周正,眼角媚色向上挑,生出來的孩子也定是好看,這樣才與百里侯曄相差不遠。
她算得那麼好,說服了那個女子,告訴她,她會替她將這個孩子撫養成人,日後定是衣食無憂。
那一個女子竟是點了點頭,這般答應了……
據說,她原本也是未出嫁便與人在一起,可對方卻是個貧困書生,生的好看又如何,終究沒辦法肩負起她的未來,而後卻是拋棄了她。
拋下她之後,老天又開起了玩笑,那一個負心的書生也染上了惡疾,不久就離世了。
女子沒有辦法,就這般應了她,也成就瞭如今的百里彥。
她爲了附和這個女子的生產時間,愣是上演了一出“難產三天三夜”的戲碼,差一點就事情敗露在百里侯曄面前。
所幸最後爹爹與兄長攔住了,就在百里侯曄最後要衝進來的那一瞬,孩子如約送到,嬰兒的啼哭聲也響得厲害。
一切塵埃落定……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她常常在夢裡還會想着這一段往事,終究是驚天的真相,她也因爲彥兒而坐穩了侯府夫人的位置,她這一生沒什麼可怕的,就只怕這個秘密暴\露。
百里康在前頭望着百里彥喊了一聲“好”,她便猶如驚弓之鳥。
這陣子百里彥心情不好,可她也心神不寧,一下子在宴席間打了個哆嗦。
百里康就這樣被吸引得看了過去:“夏侯夫人,怎麼了?”略帶威嚴的關切。
百里侯曄正想着綰綰與百里彥,一下子就把目光放到了夏侯夫人身上:“怎麼了?”
“沒,沒什麼……”夏侯夫人面色不太如常。
此時誰都沒有發現異樣,唯有一個人——皇后。
皇后看着夏侯夫人,再看着百里彥,驀地就皺了眉頭,而後便是輕輕的笑了一下……
難怪那一日見到綰綰不高興呢,哪個少女不懷春?據說,綰綰也是百里彥帶回來的,若是綰綰與百里彥若有瓜葛,夏侯夫人應當緊張,可是無需這般緊張纔對,緊張到御前失了色?
皇后臉上出現了遲疑的神色,看夏侯夫人坐在位置上哆嗦。
如今綰綰可是被捧在手心上,別說是搬空國庫,若是被人知道喜歡彥兒,定會生出別的旁支。
若是追根究底的想要知道兩個人是不是能在一起,那她那粗略的手法,也定會被人發現。
夏侯夫人驚慌一擡頭,看到的便是皇后正投過來的眸光。
皇后季氏正看着她。
她原本就是在後宮中算計勝出,笑到了最後的女子,向來明察秋毫,怎會不知這目光意味着什麼?
皇后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綰綰卻是一直坐在原處,她舉杯笑了一下,這一笑令周圍花容失色,百里彥不笑了,停下來,就這樣看着她。
看着綰綰的笑,不知爲何,邪肆的嘴角一勾,酒杯沉沉捏住,放了下來。
席間歌舞再開,他卻是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也再也不看綰綰一眼。
綰綰看着他,整個宴席整整兩個時辰,他都在喝酒。
一杯又一杯,華貴邪魅得動人。
國師的一言一行,萬衆舉目,可是無人敢擾。
他這般,夏侯夫人越來越緊張,就怕做出什麼偭規越矩的事情,最後臉色蒼白,連百里康都多看了她兩眼,越是到了最後,夏侯夫人藉機退席,稱是不舒服,早早先退下了。
百里彥無動於衷的坐着,百里候曄也面色不佳,說是天色不早,先隨夫人退下。
原本就家眷衆多,夏侯也不是主角,百里康揮揮手就允了。
綰綰繼續坐着,宴席上這般難熬,看着他,見他一杯酒又一杯酒這般喝下肚,心口一疼。
“咿呀……”彥。
只怕,在她看不見的背後,他也是這樣度過這半個月的吧?
半個月尚且如此難熬,更別說未來一生。
綰綰嘴裡酸澀得不像話,好幾次想去讓他別喝了,可他邪魅無雙的身姿,她不敢說話。
現在,也沒什麼立場說話,她是與他一起站在這天下至高處了,卻也失去了親近他的資格。
綰綰扶了一下額頭,轉臉對百里康笑了一下:“父皇,我不舒服,想下去換個衣裳。”
宮中宴席華服出宴,但常常有穿着華服不習慣的情況,宴席中途去換衣裙亦是正常的事情。
百里康眼裡都是*溺,笑看綰綰:“去吧,去吧!”
綰綰就這樣退下了,七八個宮婢提着燈籠,她娉婷嫋娜的身姿就這樣款款離開。
百里彥一擡眸,眼前的坐席已經空了。
不知過了多久。
碧水閣,綰綰一個人在房間裡,華衣半褪卻是遲遲沒有穿好,捂着心口靜靜站着。
外頭月光那麼皎潔,圓圓的格外漂亮,可是她卻生出了愁緒,這一刻心酸得想哭。
原來見不到他也不是最痛苦的,最痛苦的是見到他了卻要裝作什麼都沒有的樣子,偏偏心裡那麼痛,那麼痛……偏偏她還愛着,偏偏……那麼多的偏偏,都換不迴心裡一點綺念。
綰綰其實一點也不難受,她也不需要換衣裳,她只是心裡不舒服。
一個人想要靜靜的呆着。
靜站在窗前,忽地身後傳來了步伐聲,腳踏軟靴而來的聲音,像是夜間邪魅的笙歌。
綰綰驚怕得一下子就捂住了胸口,再回頭,一下子就看到那月光下站着的人。
他也進了碧水閣,此刻這無人靠近的華美殿閣只有她和他兩個人。
綰綰有點緊張,捂着心口:“咿呀……”你……
看出了他眼裡的醉態,他喝得很醉,很醉,醉得連他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綰綰!”一下子上來,就將綰綰抱住了。
綰綰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而後便是被他邪肆狂放的眸光一挑,整個人僵呆在原地。
他鼻息沉重:“有沒有想我?”
綰綰徹底被嚇得不敢動彈:“咿呀……”放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他好像看不懂綰綰所說的話,他也不知道什麼叫做身份,他只知道她今夜真漂亮,拿着酒杯在宴席上與他對敬的樣子真夠放肆,他的心一下子堵得慌。
“我可是很想你,綰綰……”滿是邪氣,帶了點邪佞的玩味。
挑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瑟瑟發抖的樣子,衣衫不整,白玉脂般的皮膚在月光下格外動人,像是灑上了一層光輝。
“很想你,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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