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重光緊緊的抱着芳華,一直往下墜,他那雙桃花眼裡透出的寒光就像刀劍一樣冷厲,渾身殺氣四溢,彷彿下一刻就會拔劍而出,只有飲滿鮮血才能消去那四溢的殺氣。
原本,他以爲讓季小影去警告了袁琨,又讓端寧大長公主頻頻召芳華去說話,這樣會讓袁琨止步不前。
只是,袁琨這出生,竟然敢得寸進尺,竟然敢設下那樣大的一個局,就是爲了劫持芳華。
若是他不能出了心裡這口氣,他實在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到可以順理成章除掉此人的時候。
這個人品低劣的豬狗之輩,必須讓貪狼他們好生招待一番,才能平息他心頭之怒。
百丈高的懸崖,看着危機四伏,可很少人知道,下面是個難得的溫泉池子,就是芳華上次碰到薛重光的那片池子。
說是池子,靠近山崖的地方卻是深潭,下面亂世嶙峋,暗礁林立。
芳華再次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雨過天晴色的帳頂,再然後,不遠處背對着她坐着一個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
聽到動靜,冥思中的男人轉頭看向芳華,挑了挑眉,濃密且凌亂的鬍鬚裡,只能看得清那雙熟悉的桃花眼,眼裡一片清淡,“你醒了?”聲音平淡而自持。
她只記得跳下後有一道灰色的身影也跟着跳了下來,之後的事情卻都沒有印象了,她以爲那是一個夢,卻原來是真實的嗎?
她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痛!所以,她被他救了?所以,她還活着嗎?
“沒什麼事,就是受了點涼,喝一碗熱薑茶驅驅寒就可以了。”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這是在哪裡?”她的聲音帶着點乾澀,嘶啞。
“青光觀後山懸崖下,我的房間。”
原來青光觀後山還有這樣的隱秘之地嗎?
只見他摸了一把臉上的鬍子,“你能認出我?”
芳華點頭。
薛重光雙目發亮的看着她,轉瞬,又冷淡了下來,沉聲說到,“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也就是我的,我不希望你以後這樣隨便對待它,還有,你聽好了……”
他停了一下,捻着手中那串佛珠,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灼亮的看着她,步步靠近躺在牀上的芳華,輕描淡寫的說道,“杜芳華,我薛重光心悅你,我欲娶你爲妻,你可答應?”
那雙眼睛太過火熱,簡直快要把芳華融化了,她擡頭看着薛重光。
靠近之後,芳華纔看清他爲什麼在頭上扎着方巾,原來是爲了擋住頭髮嗎?不知道爲何,她忽然想到上次送藥的貪狼,那炸毛獅子的樣子。
然後,她才反應過來,他方纔和她說了什麼?
沉默半響,她沒問他原因,也沒有矯情的嗔怪他,她早該就想到的,那麼多次的出手相助,那麼多次的巧合遇見,還有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在他消失了那麼長時間沒見面的時候,她鬆了一口氣,卻又隱隱有失落感。
正當她思索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只見玉真道長端着藥碗進屋,見芳華要坐起來,連忙上前,“我讓人煮了薑湯,你喝了好好休息一會。”
說完把藥碗遞給芳華,看着芳華一飲而盡後,轉身看了一眼邊上的薛重光,聲音裡帶着幾分無奈的怪責,“你瞎胡鬧什麼?那溫泉水雖然好,但是能從上面跳下來嗎?你自己皮糙肉厚的,萬一芳華受傷怎麼辦?”
芳華眸中帶着一絲不解,看向薛重光。
薛重光坦然的看着她,“抱歉,剛纔嚇到你了,我也很後悔,下次不會了。”
芳華勉強扯了扯嘴角,“沒事,我也沒怎麼樣。”
她要感激他幫着她遮掩,畢竟被人綁了無論如何名聲都不好聽,就算玉真道長是個對她心存好感的人,可終究是外人,而且,這件事情到底不光彩,這也是袁琨最終的目的吧。
把她綁上山,之後要如何的操作就隨他了,和張見仁當初設計她的樣子是多麼的相似,原來計謀如何的低劣都沒關係,只要好用就好。
×
跳崖事件已經過去十多日,當日玉真道長走了後,薛重光就讓人送她回到山下的別院,臨走前,他把那串帶着體溫的佛珠串塞到她手裡,“這珠串從我入寺就跟着我,我把它給你,三日後,端寧大長公主那裡給你下帖子,你儘管去。至於袁琨,你不用管,只要想我就好了。”
說完就離開了,留下芳華捏着珠串羞窘的手足無措,臉紅耳赤。
“姑娘,你沒事吧。”清歡滿面焦急的硬上來,這丫頭已經急的快哭了,她和清實分頭行動,一個去了青光觀,一個去了肅王府,玉真道長聽說了,馬上派了人去城裡,讓她回來等消息,清實去了肅王府還沒有回來。
聽清歡說她去了青光觀,想到剛剛玉真道長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她臉色驟然而變,之後又是羞惱,明明道長什麼都知道,卻配合薛重光遮掩,頓時讓她有點被人看光的感覺。
她捏着手中的佛珠,真想把它給扔的遠遠的。
到了傍晚的時候,清實也從肅王府中回來了,同來的還有肅王妃。
見到芳華,肅王妃上前一把抓住她,緊張的問到,“到底是怎麼回事?王爺親自去見了錦衣衛指揮使趙大人,他說錦衣衛根本就不會管這樣的案子,那邊他已經去查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芳華連忙安撫她,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到她用簪子刺了那個車伕,肅王妃拍拍胸口,一臉後怕,“你還能冷靜下來,如果是我,只會嚇的發抖。”
芳華微微一笑,在孃家嬌養着,嫁到王府後王爺獨寵着的阿蓮自然是不需要面對這些的。
當說到是唯心大師救了他的時候,芳華並沒有注意到肅王妃的神情微微一變,薛重光求婚那段被她隱去不提。
肅王妃是少數知道薛重光真實身份的人,也知道他的性子,對於他能出手救人是驚訝不已。
見到芳華安然無事,肅王妃一顆心放下了,當下就要告辭回城去了。
等肅王妃走後,芳華坐在屋內握着那串佛珠,腦中紛亂無比,根本想不出答案,其實,想不出答案何嘗不是一種答案呢?
最少,意味着她其實也動心了。
想到薛重光臨走前讓她三日後去端寧大長公主府赴宴,她忽然道,“清歡,你讓張叔備下馬車,我們住到城裡去吧。”
既然無法給出答案,她就只能選擇逃避了。
她能避去哪裡呢?還有能避多久?只能順其自然了,只期望這段時間裡,她能將這份感情理得清楚吧,既不辜負自己,也不敷衍他。
“姑娘,剛纔應該和肅王妃一起回城去的,萬一那個袁琨又出幺蛾子怎麼辦?”清實在一邊憂心忡忡的說到。
“不會有事的。”芳華的語氣異常的篤定,說完之後,她一怔,是因爲薛重光臨走前的語氣太過堅定了嗎?讓她自然的放下心來。
趁着清歡和清實各自去準備的時候,芳華也簡單的收拾了下行李,她把那串佛珠放到裝藥丸的楠木匣子裡,然後放到箱籠的最底下。
如此忙碌了一番後,主僕一行朝城內行去。
一行人趕到金陵城內芳華陪嫁的宅子裡時,已經華燈初上,芳華剛下馬車,擡首望去,竟不由的呆住了。
只見門口站着的那個人向着她淺淺一笑,一雙桃花眼中光芒太盛,俊美的容顏一時間竟令人無法直視。
他怎會在這裡?芳華內心震驚無比,已經忘記控制自己驚愕的表情!
她匆匆茫茫的跑回家來,想要躲開的就是他啊!可是,誰來告訴她,爲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出現在她以爲絕對安全的家中?她竟然……竟然是活生生地送上門了嗎?
芳華回過神來,果斷的轉身上了馬車,車簾隨着她的手抖落下來,晃動不已。
她坐在馬車裡,磨着牙,“實在是太狡猾了,竟然直接登堂入室了!她,還能去哪裡?如果她去舅舅家,難道他也會跟着去?”
斜倚在門邊的薛重光看到芳華的舉動,禁不住愉快的笑了起來,他就知道,她肯定會和烏龜躲回殼裡一樣,逃回城裡。
只是他沒想到這樣的快,他原本並沒有打算今日會見到她,純粹就是過來碰碰運氣,以爲她怎麼也能捱到明天呢,
不過,見到了她驚訝的瞪圓了眼睛,沒有了平時的平和,溫婉,帶着點少女的嬌俏,也不枉他走這一趟,他脣角勾了勾。
“別悶在馬車裡悶壞了,我是來給你送公主府的帖子的,馬上就走。”正當芳華在車內胡思亂想,‘要不要’下車,不下車好像太‘矯情’了……
外面就傳來薛重光的輕笑,還有帶着戲虐的聲音。
她連忙撩開簾子,外面卻已經沒有看到他的身影……
她呆呆的站在馬車前,因爲已經掌燈時分,街上的行人寥寥,冬日裡的呼呼的吹過,就如同吹過她平靜的心,泛起微波。
“姑娘,外面怪冷的,我們進去吧。”清歡低聲的在她身邊說了三遍,她纔回轉神啦。
“進去吧。”芳華拿過清實手裡的帖子,向着內院而去。
在陪嫁的宅子窩了兩天,連靖邊侯都沒有去的芳華,終於在去端寧長公主府赴宴的那天從恍惚的狀態中走了出來。
被人喜歡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卻被她糾結成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想東想西的,細細想起來,逃避其實不是她的性格,一直猶豫下去也不是她原來的本性。
赴宴那天,一大早,她就打扮妥帖,去了端寧大長公主府,帶了公主府的二門處,是端寧大長公主的孫媳秦氏在門前接她。
芳華下車就看到公主府到處裝飾的很精緻,華麗,停車場停了好幾輛馬車,甚至還有金頂華蓋車,儼然是皇室宗女才能坐的馬車。
“今天公主府有什麼宴請嗎?”她微笑着,驚訝的問前來接她的秦氏。
上一次來公主府的時候,端寧大長公主原本令那位‘阿微’陪着她,但阿微的態度太不客氣了,之後獨自逛園子的她碰到了秦氏,兩人相談甚歡,這次秦氏自告奮勇的前來接她。
聽了芳華的話,秦氏挽着她的手,有些不快的看着那些馬車,“祖母平時不太喜歡辦宴席,這次是有一位一直都在封地上的王爺進京,祖母高興,就說要辦家宴,邀請的都是些有點日子沒見的親戚朋友,可以好好的熱鬧一番,結果,不知道那些人從哪裡得到消息,知道這王爺還沒成親,竟然一個個都帶了三,五個小姑娘一同過來……”
“祖母和母親都不太開心,不過,還好,不要我去接待她們,祖母說了,今天讓我只陪着你。”秦氏聲音太過歡快,讓芳華哭笑不得。
不過,芳華皺了皺眉頭,既然是家宴,怎麼會邀請她過來?那位王爺……
跟着秦氏到了設宴的大殿時,芳華不着痕跡的掃了殿中一眼,在貴婦叢,竟然意外的看到了舅母……她朝田氏微微一笑,田氏看到她也很訝異。
見到她進來,端寧大長公主就看了過來,朝她微笑着說:“芳華,過來坐。”
端寧大長公主的話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芳華的身上,有疑惑,有意外,有不相信,更多的是不可思議。
芳華頂着衆人的目光,從容的走了上去。
“見過殿下。”她朝上首的公主福了福身,行了個禮,早有機靈的丫頭端了錦凳放在公主的座位邊上。
剛坐下,就有一位年輕的貴婦說道,“姑母,這位漂亮的姑娘一來,您眼裡就只見到她了,我們這些老人就拋到一邊去了,不過我好像沒見過,您可別將她給藏起來,也讓我們和她親香親香。”
“以前沒細看,如今這樣一看,你這孩子長的水靈的很,容貌秀麗,性情也很恬淡,很是耐看,越看越好看呢。”端寧大長公主拉着她的手,讚歎的說到。
她又看了看,說:“嗯,就是身子看起來有點消瘦,以後可得多補補,那就是個十全人了。”
芳華被稱讚的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被稱讚的有點心虛,忽又聽到端寧大長公主說:“你外家是不是靖邊侯府?我記得今天邀了你舅母過來的……”
田氏站了出來,朝端寧大長公主福了福身,“給殿下請安。”
田氏也有點日子沒有見到芳華了,她還想着這兩天就去城外看她,沒想到就在公主的宴席上見到她了,她還和公主很熟悉的樣子。
“你娘不在了,靖國公……”端寧大長公主頓了一下,然後又說到,“也罷,舅家也是半個家,也能做主。我想給芳華這孩子做樁媒,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這個消息來的太突然,田氏木楞楞的看着她,下意識的問道:“是誰啊?”過了一會,她終於反應了過來,捏着帕子,激動的手指都要發顫了,“真的,不知是何人?什麼身份?”
她回來後就憂心着芳華的終身大事,害怕芳華真的做一輩子的道士,孤零零的一個人過一輩子,以後她可怎麼去地下見小姑?
現在有端寧大長公主幫着說媒,真是太好不過了。
端寧大長公主笑了起來,田氏很上道,她看了看沉默的芳華,怕以芳華的聰慧,此時心裡應該有所明白了,所以表現的很淡然。
“是端王。”
端王?芳華和田氏一樣的,第一次聽到有端王這位王爺。
端寧大長公主解釋了一番,“也不怪你們不知道,端王一直都在封地,前些日子才進京的,因爲他喜歡清靜,所以外人也不知道他的行蹤,只是進宮見了皇上,端王對芳華很中意,就請我來做這個媒人,想娶芳華。”
她見芳華聽到唯心大師的時候神態動作都很驚訝,意外,她猜測芳華或許並不知道薛重光的真實身份,心裡又是嫌棄了薛重光一次。
她的話一出,室內又是一靜,靜的針掉地上都能聽到聲響,田氏沒想到,突然冒出一位王爺要娶外甥女,雖然她也覺得芳華很好,但是,畢竟和離過,讓她根本沒法想象突然有一位王爺跳出來要娶她做王妃……
這讓她都要懷疑這……沒什麼陰謀吧。
先前那位年輕的貴婦又開口道,“端王什麼時候看到靖邊侯家的姑娘了?不是說之前她一直都在出家嗎?”
言下之意,端王如何能看上一個道士?莫不是有什麼內情?
大家看芳華的眼神裡多了點異樣。
而那些被這件事情衝擊得反應不過來的小姑娘們也是愣愣的,直勾勾地看着被淑宜大長公主拉着坐在身邊的曲瀲。
端寧大長公主拍了拍芳華的手,笑眯眯的說到,“這就是端王的私事了,按照輩份來說,端王是我的堂弟。”說到這裡,下面一片譁然,端寧大長公主的弟弟?這個輩份可有點高了……
“他的年紀雖然有些大了,不過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沒有成親……”
“什麼原因?他今年貴庚?”田氏從震驚中醒轉過來,腦子就特別的靈光了,一下就捉住了重點,連聲問到。
端寧大長公主笑了笑,芳華還不算特別慘,總算有個疼愛她的長輩,也不枉重光把靖邊侯給調了回來。
“他去年剛過而立之年。”說完又看了眼芳華,雖然是和離之身,但對於她來說,也還是挺大的。
“原因嘛,其實也沒什麼,他以前一直在外遊歷四方,沒有娶妻的意思,加上他那支長輩都沒了,我又離的遠,也沒人催他,就這麼一直拖了下來,如今他想安定下來,無意間相中了芳華,特特託我做媒,正巧,今天人都在,我就偷個懶,在這裡說吧,還有這麼多人做見證……”
田氏點點頭,這樣一聽,也沒什麼,年齡也不是太大,年齡大點還疼人,又是一位王爺,輩份那麼高,還託端寧大長公主上門說親,看起來誠意滿滿。
芳華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心裡有點惱,惱他弄的這麼大的陣仗,之後又有點喜,這個男人確實不一樣,同她以前碰到的人都不一樣,在她的心裡地位也不一樣。
或許,她應該努力的去相信他纔是,相信他們能夠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互相信賴,能夠坦然的相愛,一起度過剩餘的美好時光。
瞬間,芳華又承受了一次目光的洗禮,並且很快地,新進京的端王看上了以前靖國公府和離歸宗的大姑娘這件事情很快傳遍了端寧大長公主府。
所有剛知道這事的人都愣住了。
有知情的都知道端王是高宗皇帝的兄弟,他與高宗皇帝的感情特別好,後來高宗皇帝登基後,端王爲了避嫌,就請旨去了封地,直到死都沒有回過金陵。
只不知道這個端王怎麼這麼年輕……雖然而立之年,可他是端寧大長公主一輩的……
田氏到底是舅母,她看了看芳華,對端寧大長公主說:“殿下,臣婦想回去問下老爺的意見,能否遲些答覆您?”
端寧大長公主點頭,也知她的爲難,只是,說親這樣的事情,總不好直接和一個姑娘家說,靖邊侯是最好的選擇了。
“芳華,你和我一起去下後面吧。”說完她站了起來,領着芳華去了大殿上的偏殿中,留下滿室妒忌的眼光。
大家今天都是衝着端王來的,那麼多的姑娘,就算是個閒散的王爺,也比金陵城裡的很多人家要好,可惜,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到了門口,她朝芳華點點頭,進去吧,之後,就在丫環的攙扶下走了。
芳華進到裡面,裡頭擺了一桌席面,寬大的桌上擺滿了各類吃食,她剛要回身,殿門就被合上了,然後是一道懶洋洋,又帶着點抱怨的聲音,“總算是放你過來了。”
芳華淡定的轉身看着門邊的人,嘴角抽了抽。
好吧,既然也有點喜歡他,那就坦然的接受吧,安然的接受他給予的各種驚喜就好了。
“見到我一點也不意外嘛。”薛重光慢悠悠的走到她的對面,自然而然的坐了下來,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過來坐呀。”
“你都弄那麼大的架勢,還有什麼可意外的。”芳華回道。
“我可不是要逼迫你,只是,都說娶個媳婦好過年,過年的時間快到了,我定個媳婦總可以吧。而且,我也很想你,想要日日與你在一起。”
芳華聽了差點被口水給嗆了,今天他仍然是戴着頭巾,可臉上已經刮的乾乾淨淨,俊美的臉盤已經讓她吞口水了,可這樣動人直白的情話,禁不住讓芳華雙頰一熱,眼波流轉,心跳如雷。
她默唸了幾句《道德經》讓自己定神,抿了抿脣,“你確實沒有逼迫我,是我自己逼迫自己,我怕,怕你只是玩玩,怕你會有一天和我說,哦,我弄錯了,我喜歡的是別人,也怕我們不合適。大家的年齡都不小了,經過的事更不少,而我,則是和離過的,應當清楚說什麼話,做什麼事最恰當,我不想同樣的錯誤發生一次又一次,這樣會很累。”
她的這些怕,其實也讓她理清了自己的擔憂,也想讓她與他來一次真誠的溝通。
薛重光聽了她說的,忍不住郎聲笑了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以爲你還要很久纔會承認自己動心了,我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只有動心了,纔會患得患失,只有動心了,纔會左思右想,他突然站起來,在位置前轉了幾圈,“怎麼辦,我現在很想吻吻你,這樣我纔會覺得不是做夢……”
見他這樣,又說想‘吻’她,芳華臉越發的熱,勾了勾脣角,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要她說,‘我很樂意你親我?’
薛重光又坐了下來,看着她,桃花眼的眼尾上挑,越發的眉目含情,他趨近芳華,“那你想出個結果來了嗎?我們如何?”
“結果如何,取決於你,如果你能給我解惑,我也會乾淨利落。”芳華直視着他的目光。
她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很多疑惑要問,可最後卻只問了一句,“你爲何會對我動心?”
這也是所有戀人最關心的問題吧?到底是爲什麼喜歡我?喜歡我什麼?會不會一直喜歡我?所有的問題不過是由這個問題延伸出來的問題而已。
“爲何?”薛重光笑了起來,沒有任何的思索,話就那樣脫口而出,“你的所有都讓我動心。你這樣坦率的迴應我的心意,你的左思右想,你的不加掩飾,我最想給你的也是這個,你不想笑的時候不用笑,不想說話,就不必說,我希望你活的坦然自在。”
芳華一愣,隨即鼻子控制不住一酸。
這也是她動心的原因吧,每一次和他相處的時候,她都不需要去假裝,迎合,自然而自在。
“我也有一個問題問你,你能回答我嗎?”對面伸過一隻大手,撫過她的眼瞼,抹去她的淚花。
芳華下意識的蹭了蹭溫暖的手,又害羞的縮了回去,然後點點頭。
“我將來只會是個閒散的王爺,多年居無定所,我喜歡名山大川,各地的風俗人情,成婚後,我想帶着你出去遊歷,那樣生活不會如此的安逸,你可願意?”
芳華毫不猶豫的點點頭,“願意。”
爲何不願意?她喜歡出家的生活,也是因爲更加的自由自在,不用承受太多世俗的規矩,雖然也有出家人的清規戒律。
薛重光撫掌打笑,“我就知道,不管我做什麼,去哪裡,你都會願意陪着我,不管我想做什麼,你肯定會支持我去做,或許,這個世界還有你這樣的女子,但是,我只遇到了你,也只會遇到你。”
芳華垂眸,也許這就是公平,前半生生活的不愉快,所有的幸福都集中在她的下半生。
再次擡眸,她燦然一笑,“謝謝你,喜歡這樣的我。”金陵城內對她的傳言並不好,單單她上折剝奪了靖國公的爵位就讓很多人詬病。
更何況她還是和離過的,說的好聽是她自請和離,又何嘗不是她不得丈夫歡心纔會如此?
薛重光回了她一個同樣的微笑,好似想起什麼,“你當初說做一輩子的道士也沒什麼不好,我能問你爲什麼不願意還俗嗎?如果是袁琨的事情,你知道我一定會幫你解決的。雖然方外之人確實比尋常貴女更加的不受約束,但是,不管是什麼身份,對女子都有很多的約束,就算我姐姐端寧,也不能活的恣意張揚,不過,做了我薛重光的妻子,你可以不用考慮那些。”
芳華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忍不住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這樣的自負真的好嗎?
“其實,我並不太喜歡那些遊玩宴飲,相夫教子,我還沒太多的感覺,希望以後能做好。”
“你肯定能做的很好的,我保證內宅一定乾乾淨淨,任何多餘的人都不會出現在我們之間,影響我們的感情,外面那些流言蜚語,風風雨雨,你交給我就好了。”薛重光保證道。
芳華覺得這真的是意外之喜,不禁笑着說:“包括這次袁琨也是嗎?”
“當然!”薛重光回答的乾脆利落,理所當然。
芳華倒是很想知道他會如何的處置袁琨,於是她問,“到底怎麼解決?需要我幫忙嗎?”
薛重光搖頭,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不用,你只要開開心心的準備做新娘就好了,以後你要幫我的地方很多……”(作者的話,此處可開車)
該說的都說了,該解惑的也解惑了,芳華也餓了,於是兩人慢慢的享用桌上的美食,偶爾相視一笑,目光纏綿,空氣中流淌的都是甜蜜的芳香,情意如發酵的酒,濃厚醇香。
不過,臨走的時候,薛重光又給了她一擊,“其實,我是高宗的幼子,和端寧姐姐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其他的,以後再和你說。”
芳華看着他,恍然,她就知道不是那麼簡單,不過親弟弟和堂弟也沒差了,反正輩份很高,她已經預見皇帝叫她姑母的情景,還有阿蓮……想着,她不禁掩面,輩份高好像感覺很不錯。
她特別的期待了。
外面有嘈雜的人聲傳來,門外有人敲門,之後是提醒他們宴席散了,大家要去後花園聽戲。
於是,只見薛重光站了起來,利落的翻過窗戶,
“芳華,過幾日我再去看你,到時候端寧姐姐肯定會去你舅舅家提親的,我也會請皇上的賜婚聖旨。”說完,人就不見了。
下一刻,就有幾個陌生的年輕貴婦出現在門外,隨着前面丫環推開殿門,魚貫而入。
“喲,怎麼在宴席上沒見到你,是因爲知道自己身份不配所以躲了起來嗎?就算不能和我們一起吃酒,也該一起去園子裡走走嘛。”還是剛纔在殿上一再發問的年輕貴婦。
芳華淡淡一笑,“對不住,一時間還脫不了道門中人的習性,喜歡清淨,真是對不住殿下了,還不得不顧慮我。”
她不太識得那位貴婦是何人,今天見面起就咄咄逼人,她得罪過她嗎?爲什麼總有這樣莫名其妙的人上前來?
秦氏也沒想到那位婦人會這樣,靠近芳華道,“那是忠毅侯府大奶奶,他們府大爺不知爲何沒有繼承爵位,反而是被兒子袁琨得了,也可能是因爲袁侯爺娶的是承恩公府的姑娘吧。”
承恩公府,皇帝的母族,難怪了。
想到是袁琨的大嫂,難道不應該是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嗎?她丈夫可被袁琨奪了爵位的,對自己這個被袁琨退過婚的應該是同情呀,畢竟同病相憐,沒想到她竟然專找碴。
秦氏和芳華很投緣,將來又是親戚,這個時候肯定要幫她,於是笑着挽着芳華的胳膊,笑着說:“
你和祖母是在是投緣,不然怎麼會給你做媒人,要我說,你這樣的客人,就算是我也恨不能天天和你在一起,不過以後你輩份比我高很多,趁現在還沒下聘,我們好好做朋友吧。”
那些年輕的貴婦聽她的話,臉色變了變,忠毅侯府的大奶奶更是冷哼了一聲,雙眸暗自沉了下來。
芳華沒有管這些人,一意的和秦氏說話,聽她說到以後要叫她舅婆,她就臉微微一紅,好像真的太高了。
這樣會不會沒有朋友?不過,以前她也沒幾個朋友就是。
××××
從端寧大長公主府回去,忠毅侯府的大奶奶,袁琨什麼的都被她拋在了腦後,田氏開始兩邊跑,幫着她處理訂親的各種事宜,最後芳華不忍心她兩邊跑的辛苦,搬到了靖邊侯府去住了。
只沒幾天聽說袁琨在說親,對象是太后的孃家,開國公府徐家的姑娘,據說那姑娘哪裡都好,就是年紀大了點,不過,反正袁琨也是二婚,也不知道在哪裡聽說袁琨很好,人生得好,脾氣好,又是錦衣衛副指揮使,死活都要定下袁琨。
最終,袁琨也同意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袁家沒有長輩,忠毅侯夫人也和離歸家了,現在當家的是大奶奶馬氏,那天馬氏得了盆山茶花,冬日裡山茶花能開,可是很新鮮的事情,於是馬氏辦了個賞花宴,一衆女眷看的也就是一個新鮮,天氣冷,大家也就在屋子裡談天說話。
宴會過半的時候,開國公府的那位姑娘也來了,本來要定親的姑娘是不好出門的,可誰讓她是太后的侄女呢,就是把親事掛在嘴上也沒人說什麼。
正巧,有管事的找馬氏,馬氏去了後院,一個管事接待了開國公府的姑娘,並引着她和衆夫人去了馬氏的院子。
管事領着一衆女眷七拐彎八拐彎的,竟然走到了一片竹林,竹林深處有一座普通的院子,大家都驚訝,馬氏怎麼住在這麼偏僻的院子裡。
管事的推開那虛掩的院門,裡屋裡隱隱約約傳來人聲,夾雜着貓叫,春一般的嬌聲軟語。
在場的都是經人事的婦人,除了開國公府的那位姑娘,大家臉上都浮起了紅暈,轉念一想,馬氏夫婦可真是,青天白日,就做上了。
卻見那管事朝地上一跪,“求姑娘隨奴婢回前面吧,夫人會打死我的。”
徐姑娘卻沒有理會她,而是提起裙子快步走到裡屋們口,其餘夫人哪裡肯錯過好戲?口中叫着,“姑娘不可。”卻沒一個人攔着,追了上去。
屋裡的人大概正在動情處,聲音不堪入耳,“你姓馬,可不就給我騎嗎?爽嗎……”
又說,“做鬼都甘願,畜生算什麼……”
聽的大家面紅耳熱,卻還是不願意錯過熱鬧。
徐姑娘推門,掀簾動作一氣呵成,看到屋子裡的人,聲音尖叫起來,“好你個忠毅侯……你這個不要臉的……”
徐姑娘上前揚手給了袁琨一巴掌,然後繞到他身後,把那個雲鬢散亂的女子拽了出來,“你這個不知廉恥,白日宣淫的下賤胚子……”
看熱鬧的夫人傻眼了,男的還沒什麼,哪個男的不偷腥,可這女的……竟然是本應該有事去的馬氏。
大家恍然,原來重要的事情就是這個事情……
我們再回頭說下徐姑娘,徐姑娘大齡未嫁,着實是因爲她的長相太可言說了。
胖就不用說了,還壯,黑壯,假如換上男裝,那就是活脫脫一個猛張飛,嘴脣上來一抹鬍子,那真是霸氣十足!
只見徐姑娘雙眼圓瞪,突然跳起來,“啪”的一把拍在袁琨身上,然後把馬氏果着扔到地上,“敢搶我男人?我讓你搶……”連個遮蓋的布都不給馬氏。
袁琨對馬氏還是很迴護的,“夠了。”他低聲呵斥,他這個時候也回過神,血氣涌到頭頂,上前一步抓住徐姑娘的手,把馬氏護在身後。
“你一個未婚女子,成何體統,你家就是這樣教你的馬?”
徐姑娘聽了更是不可收拾,一時間,場面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