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發疑惑了,六十六叔咬牙切齒地咒罵:“別讓我知道是誰幹的,否則爺弄死他!”
我擺擺手,打斷六十六叔的復仇宣言:“你是跟阮渣渣一起出門的,他呢?去哪兒了?”
六十六叔聞言,一拍後腦勺,叫道:“呀!我怎麼把這麼大的事兒給忘了?阮夫子還被夾子夾着呢!”
我不解地問:“夾子?什麼夾子?”
“捕獸夾呀!夾了起碼四個時辰,那隻腳也不知成什麼樣子了!”六十六叔火急火燎地一搓手,“快,快去救他!”
我頓時慌了,他是跟六十六叔一道出門的,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六十六叔脫不了干係,更何況他是馳騁沙場的少年將軍,真要是廢了一隻腳,這一生的前程也就徹底毀了。
找到阮渣渣並沒有費多大力,可找到之後,那纔是真麻煩。
阮渣渣癱倒在地上,腳踝被一隻既大又沉重的捕獸夾夾住,血流了一地,捕獸夾鏽跡斑斑,牙口卻無比鋒利,根本沒法子下手掰。更要命的是,捕獸夾被一條鐵鏈連住,拴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樹根部。
“這是捕熊的夾子,只能撬,不能掰,我就是爲了找止血的藥草和撬夾子的鐵棒纔會掉進陷阱裡的。”六十六叔一臉擔憂,卻又束手無策,垮着臉問我,“心肝,你們帶鐵棒了嗎?”
“我們出來找人,怎麼會帶鐵棒?”
我也急得不行,想着火把是棗木棍纏上布浸了桐油做成的,連忙讓人用棗木棍試試。
悲催的是,夾子鏽得太厲害,根本撬不動,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拿桐油一點一點浸潤夾子的卡口處,試了好幾次才撬開。
阮渣渣臉色鐵青,豆大的汗珠滾滾而落,額頭與脖頸的青筋暴突,彷彿隨時會爆炸一般,但他全程都繃着臉沒吭聲,這倒令我刮目相看。
不愧是死人堆裡打過滾的,就是硬氣!
直到把夾子取出來,我纔敢湊上去問一句“你還能撐得住麼”,不料,一直瞪大眼睛的阮渣渣
在聽到我問話之後,居然悶哼一聲暈菜了。
把阮郎歸擡到家已經是後半夜的事情了,召了劉大夫來治傷,那廝居然捋着山羊鬍子直搖頭,連聲嘆道:“唉!可惜!真是可惜了!傷在腳踝,耽擱的時間又長,這隻腳算是廢了!”
我頓時怒了,正要發火,突然想起來劉大夫的醫術一向很好,醫德也還靠譜,絕不會信口開河。若是他說沒治了,那十有八九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劉大夫看看我,小心翼翼地說:“聽說宮裡的李太醫是骨科聖手,小姐不如去請李太醫來瞧瞧,興許……還能有幾分轉圜的餘地。”
這話說得很勉強,很明顯,劉大夫也沒抱希望,這句話只不過是爲了暫時安撫我罷了。但我卻如獲至寶,連忙讓人去請李太醫。
不料今夜卻是李太醫當值,留在太醫院不能出來。我雖然面子大,可也不敢借用擔着公職的太醫。心急火燎地等了一夜,好不容易捱到宮門大開的時候,連忙馬不停蹄地進了宮。
換班的時間還沒到,我等不下去了,直接衝進東宮把黎昭從被窩裡拽起來,急火火地讓他指派李太醫去辛府救人。
黎昭也沒多問,二話不說吩咐狗蛋去辦了,我就要走,他卻拖着我的手臂不讓我走,眼睛還沒睜開呢,那一張嬉皮笑臉卻已經十足十了:“怎麼着?這一大早的就害了相思病,連我起牀都等不及了?”
我一巴掌扇過去,板着臉道:“別鬧,等着救命呢!”
黎昭悻悻地鬆開手,撇撇嘴:“去吧!去吧!瞧你那火燒屁股的樣兒!”
我拔腿就跑,連道別都沒顧得上,黎昭衝着我的背影大聲喊道:“唉!留得住人,卻留不住心,爺要一具行屍走肉有什麼意思?”
……
我搓了搓手臂,滿滿的都是雞皮疙瘩,黎昭這貨一定是最近少兒不宜的書看多了,居然說這種肉麻的話!
我到家的時候,李太醫已經收工了,正一臉凝重地在房裡坐着喝茶,見我過去,沒等我
開口就站起身來,嘆道:“阮世子傷口太深,又處在關節處,流血過多,拖得時間太長,這隻腳……唉!”
我心口一緊,連聲問道:“有救麼?”
李太醫嘆口氣,先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再搖了搖頭,他這麼一搖一點再一搖的,我心臟病都快嚇出來了。
“太醫,您這是……”六十六叔急得滿頭大汗,連聲催問。
李太醫微微閉了閉眼,滿目悲憫:“阮世子十三歲跟着寧國侯馳騁沙場,身經大小二十餘戰,英勇剽悍,銳不可當,只是以後……”
“以後……打不了仗了麼?”我呆呆地問,戰場之於將軍,就如水之於魚,那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東西。
李太醫搖頭長嘆:“縱然華佗在世,也不過能使阮世子的腳正常走路,能夠不瘸不拐已經是千難萬難,若要疆場廝殺,只有等着來世了!”
我心裡頓時拔涼拔涼的,身子一晃,後腰撞到了桌角上,卻沒感覺到疼,滿心裡都是惋惜和同情,先前與阮郎歸的深仇大恨,在他遭遇天大的不幸面前,一下子就冰消瓦解了。
送走李太醫,六十六叔抱着頭坐在臺階上,愧疚地說:“都怪我!我要是先回府喊人,阮夫子的腳一定有救的!”
我拍拍六十六叔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你也不知道自己會掉進陷阱裡。”
六十六叔抱着腦袋,痛苦地說:“我聽說青山上有幾種草藥治內傷效果奇妙無比,就想去找找看,去跟阮夫子告假,他說要與我一同去,於是……”
“草藥?辛家藥鋪什麼草藥沒有?”我皺眉,“你聽誰說的?”
不對!
我心裡驀地敲起了警鐘,阮郎歸被捕獸夾困住了,六十六叔被陷阱困住了,同樣是被困,待遇卻千差萬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阮郎歸被捕獸夾傷了腳,是意外,還是人爲?
那個陷阱到底是用來招待誰的?六十六叔?還是阮郎歸?又有誰知道他們會去那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