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就見白朮正黑着臉站在道旁的樹蔭下,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我嘆口氣,沒吱聲,耷拉着腦袋悶悶地往外走。白朮幾步迎上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篤定道:“你今天看阮郎歸的眼神很不對勁。”
我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經心地看他一眼,“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有什麼不對勁的?無聊!”
“你從來沒有如方纔那般全神貫注地看過阮郎歸。”白朮皺眉,眉心的褶痕深得能夾死十八隻蚊子,“你從前都是那般看我的。”
“然後呢?”我沒精打采地問。
白朮眼珠子一轉,眸光一閃,問道:“青山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自從青山回來之後,你對阮郎歸的態度就不一樣了。”
呀呵!白朮還挺敏感!
我甩甩手,想要掙開白朮的手,白朮卻下意識握緊了。我懶洋洋地一聳肩,有氣無力地說:“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知道,心肝,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白朮拉我一把,將我的身子掰到正對着他的方向,微微俯身,握着我的雙肩,目光認真而又不安。
我嘆口氣,道:“真想知道?那就陪我喝兩杯吧!”
白朮的眉頭皺得越發深了。
金麟最大的酒樓第一樓就是我家開的,我和白朮直奔第一樓,要了一個上等包廂,叫了酒菜對酌。
酒菜一端上來,我就提起酒壺往嘴裡灌。其實我的酒量很差勁,但爲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他孃的豁出去了!
白朮連忙摁住我的手,將酒壺奪了下來,沉聲道:“別這樣!”
我呆呆地看着朱漆桌面,突然就毫無預兆地掉下淚來,白朮一驚,連忙擡起我的臉,一邊用大拇指給我擦眼淚,一邊柔聲哄道:“別哭,有話好好說,別哭。”
我一把推開白朮,嚎啕大哭,邊哭邊嗚嗚地低吼:“都怪你!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白朮一頭霧水,手
忙腳亂,胸膛被我捶得“砰砰”響,他卻動也不敢動,只能鬆鬆地抓住我的手,控制着我捶打他的力度。
白朮慌亂地哄我:“心肝別這樣,仔細你的手。”
我呆了一呆,突然趴在桌子上,一手攥着拳頭捶桌子,抽抽搭搭地責備:“阮郎歸他……他……他輕薄我!”
白朮頓時炸毛了,怒喝道:“你說什麼?”
“他輕薄我!他強行佔我便宜,卻又不肯對我負責,我……我的清白都被他毀了,我……我還不如去死!”我大聲哭,低聲罵,又是捶桌子又是跺腳,儼然一副羞憤欲死的模樣。
白朮渾身一震,沉默片刻,才冷聲道:“你莫哭了,我替你報仇就是。”
“報仇有什麼用?我都已經被他佔便宜了!我的清白早就毀了,你就是殺了他,又有什麼用?”我霍然擡頭,淚眼模糊地指控白朮,“要不是你帶我上青山,還丟下我一個人,我至於被他佔便宜麼?”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白朮悄沒聲地將我帶上了青山,我也不必因爲就阮渣渣而弄了個半死不活,還反過來被阮渣渣羞辱了。
沒等白朮答話,我咬牙切齒地接着說道:“你爲什麼要來我家?我招你惹你了?自從你來之後,我就沒過過一天順心的日子!先是青梧,再是青山,你早晚要害死我!”
白朮又是一震,目光驀地悲傷起來,哀哀地看着我,沉默了許久,才沉聲說道:“青梧一事,是我對不住你,至於青山,如今我追悔莫及。心肝,你受的所有苦難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這個責任,我來負!”
“怎麼負?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還能怎麼負?”我別開臉,泣不成聲,“阮郎歸一心愛慕付蓉,你能讓他放棄付蓉,轉而愛我娶我,對我負責嗎?”
白朮突然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將我轉向他,怒聲道:“爲什麼你總是想着要他來負責?我難道不可以嗎?我本就是爲了你來的啊!我本就是爲了娶你纔來辛家當夫子的
啊!”
我心頭一顫,原來這纔是白朮來辛家的真正目的!
可惜,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對白朮已經完全沒有任何綺唸了。
我淚眼朦朧地搖頭:“應該對我負責任的人不是你,你不必委屈自己,我已經被人毀了清白,夫子,我配不上你……”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尾音被白朮盡數吞進口中,化作一片嗚咽。
我愕然瞪大雙眼,看着近在眼前、鼻尖與我緊緊相貼的白朮,心跳頓時亂了。
白朮閉着眼睛,雙脣張開溫柔地覆住我的脣,輕柔而有力地含進嘴裡,一點一點細緻地溫柔佔有。
我整個人都傻了,竟然忘記推開他,再順手甩他兩記耳光,扇他個頭暈眼花腦震盪。
時間不是很長,似乎也不是很短,白朮放開我,捧着我的臉頰,溫柔地注視着我,一本正經地說:“心肝,阮郎歸帶給你的恥辱,我會全部清理乾淨,你完全不必擔心配不上我,這一世,只有我配不上你的,沒有你配不上我的。”
……
我張了張嘴,許久,才憋出一句話:“你……不覺得噁心麼?”
“有什麼好惡心的?”白朮淡淡一笑,抵着我的額頭,柔聲說,“傻丫頭,不是你的錯,你只是一個弱女子而已,發生了那種事情,你只是無力反抗而已。你是受害者,應該受到安慰和保護,而不是再一次的傷害。”
“你爲什麼不問問他是如何欺負我的?”我怔怔地問,他難道真的一點兒都不在乎嗎?
白朮搖頭,笑得有些悲哀:“你心裡已經很難過了,我怎麼能再揭你的傷疤?我只恨我自己沒能保護好你!”
我腦子裡亂哄哄的,白朮的行爲和話語如同一塊巨大的石頭,在我腦海裡砸出了層層疊疊的漣漪。
話本子裡說過,女兒家一旦被人壞了清白,要麼死,要麼嫁,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可是我說被阮郎歸壞了清白,白朮卻不嫌棄,他甚至連問都沒有多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