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阮郎歸時不時地跟我說幾句話,儘可能不讓我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隱隱約約聽見水聲,感覺到阮郎歸將我放在地上,過了一會兒,有個涼涼的東西覆在我額頭上了。
定睛一看,阮郎歸一手拿着一塊白布給我擦臉,一手握着一塊扁平的鵝卵石,擦完臉,就將那塊鵝卵石放在我額頭上,回身去溪邊將白布搓洗幾下,拿回來給我擦手。
“心肝,你燒得厲害,我們不知要過多久才能走出去,我只能先拿冷水給你擦擦身子,看能不能讓你別燒那麼厲害。”阮渣渣這幾句話說得還算流暢,可接下來,他突然紅了臉頰,遲疑道,“你……我要脫你的衣服了,你……我也是沒辦法,救人要緊,不是故意要佔你便宜的!”
嘖嘖,夜裡他不都已經脫過我的衣服了?這會兒又開始裝正人君子了,切!
我已經沒有力氣說調侃他的話了,大約是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戲謔的意味,阮渣渣忽然正氣凜然地說:“反正你昨天也把我看光光了,我現在看回來,就當扯平了!”
我去!有這麼扯平的嗎?
心累,想靜靜。
阮郎歸脫了我的外衫和中衣,拿白布沾了水給我擦身,手臂,肩背,雙腿一一擦過,還算旺財有狗性,沒把他的良心吃光光,那貨沒將手伸進我的褻衣褻褲裡,只將露在外面的肌膚擦拭了幾遍。
昏昏沉沉中,我感到有什麼清清涼涼的東西滴進嘴裡,透過無力的眼縫看了看,見阮郎歸手中提着一個白布小包,有紅紅的水從小包中滴落,正落在我脣間。
“這裡沒什麼吃的,我找了些果子來,擠點汁水給你解解渴,雖不能擋餓,總好過溪水。心肝,你撐着點,千萬別睡,我這就帶你下山。”阮渣渣說着,另一隻手拿那塊白布給我擦了擦嘴角。
我已經沒力氣迴應他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睜着眼睛,告訴他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休息了一會兒,阮郎歸就揹着我下山了,我能感覺到在他背上的顛簸,可以想象,他的腳步很急,有時候甚至
踉蹌着要跌倒。
日頭越來越高,日光越來越強烈,我被曬得半死不活,心裡暗暗琢磨着,這下估計是要交代了,卻見阮郎歸突然將我放下了,扯下自己的外衫,在溪中浸溼了,兜頭兜臉地將我蓋住,再次背了起來。
“心肝,你給我撐住了!你要是就這樣死了,我一輩子鄙視你!你個沒用的東西!”
“心肝,別睡,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心肝,你要是敢死,我立刻去求皇后娘娘賜婚,讓你所有的謀劃全部泡湯!”
“心肝!”
“心肝!”
“心肝!你個混賬玩意兒!你把我看光光了,還親了我的屁股,你還沒給我賠償呢!你要是死了,我他孃的不是白吃了一個啞巴虧?我找誰說理去?”
“心肝!不準死!你還沒對我負責呢!”
……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要死了,不然怎麼會聽見阮渣渣說要我對他負責這種鬼話?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別……別跟六十六叔搶……搶……”遺言沒交代完,我就兩眼一閉,暈菜了。
烏漆麻黑地摸索了好久,我隱隱約約看見前面有一片白茫茫的,心知那大約就是傳說中的陰曹地府了,於是哀嘆一聲,認命地踏上黃泉路。
別了,人間!
別了,六十六叔!
別了,付恆,黎昭!
別了,人世間不計其數的美男子!
“嘖,我就說嘛!禍害遺千年,她怎麼可能那麼爽快就死了!”阮渣渣的聲音一如既往充滿了鄙夷不屑。
我那個氣啊!
我都死了,還躲不開他啊!這貨跟我到底有多大仇?
“怎麼?還裝死吶?”伴隨着鄙夷不屑的聲音,一隻大手攀上我的臉,扒着我的眼皮子往上翻。
睜眼一看,果不其然……阮渣渣!
“怎麼到哪兒都能見到你,這他孃的到底什麼仇什麼怨?”我怒了,狠狠一巴掌拍開阮渣渣的手,騰的一下坐起來,這才發
現太爺爺、七爺爺、七奶奶、六十六叔、白朮、黎昭、付恆都在房裡,烏泱泱一堆人頭。
“嚇!我沒死?”我呆了呆,反手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臉蛋,疼得我“嘶”的一聲倒抽了一口冷氣,“太好了!我還活着!我居然還活着!”
我騰的一下坐起來,手舞足蹈,激動得不行。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阮渣渣嫌棄地撇嘴:“切!神經病!”
我懶得搭理他,一個白眼飛過去,太爺爺和六十六叔都在牀邊坐着,見我還能張牙舞爪的,喜不自勝。
太爺爺抹着眼淚,泣不成聲地說:“我的心肝吶!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不是要我老頭子的命麼!”
六十六叔接道:“心肝,你可嚇死我們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要不是太子殿下去向皇上求了救命聖藥,你這條小命就算是報銷了!”
七爺爺:“……”
七奶奶:“……”
不得不說,黎昭的藥真是好得沒話說,我都昏迷三天了,醒來居然能活蹦亂跳跟沒事兒人似的。
等到各人問候一遍罷,我都快睡着了,肚子裡嘰裡咕嚕直叫喚,命人送了吃的過來,他們看着我吃了平日三頓的分量,這才安下心,陸陸續續散了。
看着杵在屋裡的那幾尊神,我皺眉,有些急了:“你們怎麼還不走啊?”
天地良心,他們在這兒守着我,我真的很感動,可是,我……
人有三急好嗎?
六十六叔大馬金刀地坐在牀沿,大手一揮:“心肝已經沒事了,你們都回吧!”
黎昭拖了一張凳子在牀邊坐下,大手一揮:“這裡有本太子鎮守,爾等退下!”
阮郎歸看看太子,皺了皺眉,轉身走了。
“哎,你……”我剛想叫住阮郎歸,一看屋子裡那麼多人,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阮郎歸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回頭看我一眼,眨了眨眼睛,也不知是給我回應,還是單純的眼皮子抽筋,一言不發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