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郎歸將我抱在懷裡,輕柔地拍着我的後背,在我耳邊低聲安慰:“好孩子,我相信你,不是你乾的。”
“真的?”阮郎歸的話如一束陽光,照進了我陰雨連綿的內心。
阮郎歸衝我溫柔一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如最亮的星,他的笑意很溫柔,在如水的月光映襯下,顯得越發和藹可親。
可是他說出的話,卻令我心寒到了極點。
“我信,因爲。”他抱住我,附在我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那酒,是我動的手腳。”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不敢相信剛纔聽到的話,緩了一緩,才呆呆地問:“是你?”
“沒錯,是我。”阮郎歸將我抱得很緊,語聲越發溫柔,“當初你用竹葉青害我腹瀉不止,又讓府裡的大夫給我開了猛烈的藥,還給我買桂花糕,心肝,你真當我是傻子麼?”
我腳下一軟,身子一晃,雞皮疙瘩頓時冒起來了,阮郎歸的心機居然如此之深!
“久病不愈,我請了旁的大夫來,自然戳穿了你的伎倆。心肝,你難道以爲我當真蠢得任由你戲耍而毫無所覺麼?”阮郎歸溫柔耳語,溫熱的呼吸噴在我耳邊,我頓時如被毒蛇纏上一般,從頭髮梢冷到了腳後跟。
阮郎歸笑得既得意又張狂:“你既然喜歡白朮,那便好生喜歡去吧!我不攔着你。”
剎那間,我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
白朮不信我,他已經認定了我因愛生恨,遷怒青梧,對青梧下毒手,他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青梧病弱,此事與白朮脫不了干係,白朮怎麼可能對她不聞不問?
六十六叔不信我,還打我,我怎麼可能再盡心竭力地幫助他追求付蓉?
如此一來,所有追求付蓉的阻力都消失了,就剩下阮郎歸一個人,他成功的可能性大多了。
“是麼?你以爲這樣,你就能得償所願麼?”我勾脣冷笑,傲然說道,“阮郎歸,我們走着瞧!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六十六叔不信我
又如何?太爺爺不信我又如何?氣消了之後,他們還是會一如既往地愛我。
我是喜歡白朮沒錯,可白朮一直都喜歡付蓉,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我原就沒什麼好指望的,這一來,了不起徹底斷了念想,又能如何?
我踮起腳尖,湊近阮郎歸,貼着他的鼻尖,一字一頓道:“阮郎歸,你信不信,我的報復手段,你絕對承受不了!”
阮郎歸瞳孔一縮,下意識道:“你想做什麼?”
我嘻嘻一笑,攀住他的脖子,低聲道:“你猜。”
“你想告訴老太爺他們真相?”阮郎歸輕蔑地問。
我怎麼會那麼傻?我要是現在去說,誰會相信我?人人都知道我不喜歡阮郎歸,他們一定會認爲我爲了脫罪,硬往阮郎歸腦袋上扣屎盆子,而我先前拿竹葉青坑阮郎歸,也會成爲我故技重施的佐證。
我鬆開他,退後一步,道:“阮夫子,但願下次看見你的時候,你還能如現在這般春風得意、氣定神閒。”
阮郎歸怔怔地看着我,長吁了一口氣,悠然道:“好,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來什麼花!”
挑釁的話,卻依稀少了那麼三分底氣,不知是不是錯覺。
我傲然轉身,擡頭挺胸地大步離去。
站在付府後院的時候,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衣衫凌亂,沾滿灰土,像個逃荒的難民。臉上還熱辣辣地疼着,六十六叔那一巴掌,可真是使足了勁!
我呸出一口帶着血腥味的唾沫,伏低了身子,從狗洞鑽了進去。
狗洞裡頭,是付家的後花園,穿過花園,繞過池塘,再轉兩條迴廊,就是付蓉的閨房。
我是從辛家花園的狗洞裡鑽出去的,沒有人知道我離家出走了,他們多半不知道該上哪兒找我。
狗洞那頭是一道長長的梔子花牆,我費了老大勁兒去掰弄梔子花,搞了不小的破壞,才把上半身鑽過去。
突然,一道清朗而略帶嚴厲的聲音響起:“什麼人!”緊接着,一道月
白色人影出現在我面前。
我半邊身子已經進來了,正趴在伏倒的梔子花的枝葉上,腰部卡在狗洞下面,腿還在牆那頭。
我擡起頭,撐着身子看着付恆,憋着哭腔說:“是我,我是辛甘。”
付恆訝異地瞪大了眼睛,彎腰將我扶起來,關切地問道:“辛小姐?你怎麼會……”
他上下打量着我,滿目驚詫,再看看狗洞,躊躇着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辛家上下,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沒有一個人關心我。
可是付恆卻拉起了我的手,關切地說:“看你這麼狼狽,必然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我先帶你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裳,再弄些吃的給你,等收拾好了你再慢慢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只管告訴我。”說罷,他又憂心忡忡地說,“雖然我未必幫得了你,但我一定會盡力的。”
我勉強壓抑着的委屈與憤慨一下子炸了鍋,壓都壓不住,心裡繃緊的弦錚的一聲斷了,我一把抱住付恆,放聲大哭。
付恆身子一僵,隨即,很快伸臂環住我,輕拍着我的後背,語聲有些不自然:“別哭,有什麼難處你就說,我一定會幫你的。”
“都不信我!他們都不信我!他們都冤枉我!”我扯着嗓子哭嚎,一把鼻涕一把淚。
付恆連聲哄道:“我信!我信你!你別哭,我帶你去收拾一下。”
至親至近的人都不信我,可付恆,只不過兩面之緣而已,他什麼都沒問,卻選擇了相信。
我只管哭,抓着付恆後背的衣衫,揪得死緊,用盡全力嚎啕出心中所有的委屈。
付恆哄了好一會子,可我越哭越委屈,身子都抖了,付恆見勸不住,索性打橫抱起我,將我抱到一間裝飾簡單的屋子,放在裡間的凳子上,立即吩咐了下人送熱水飯菜進來。
熱水很快送來了,付恆叫了個丫環進來服侍我,就出去了。
泡在木桶裡,熱水潤澤了僵硬的身子,我漸漸靜下心來,開始打量屋子裡的佈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