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愛過一個人,在我還不懂得什麼叫做愛的時候。
那一年,我十歲,我愛上了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孩兒……心肝。
我等了十年,終於等到她十四歲,我再也等不下去了,趁着佳人尚在閨中,搶先下手,娶回家再說。
然而辛家的鎮宅之寶豈是那麼容易娶的?老太爺雖然很中意我,卻要求我得到心肝的芳心,讓佳人心甘情願點頭下嫁,他才肯許婚。
我信心滿滿……不是咱臭不要臉,想我白朮,英俊瀟灑,文韜武略,要人才有人才,要文才有文才,要錢財有錢財,又是閨中少女們最最崇拜的橫掃疆場、無往不利的大英雄,想要忽悠……啊!不是!想要俘獲一顆懵懂無知少女心,那豈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於是,我打着入府教書的旗號,成爲了心肝的第十四任夫子。
可我萬萬沒想到,第十四任夫子,居然有兩位,而另一位阮夫子,不論是家世還是人品,文才亦或是武功,方方面面都不輸於我。
沒事,阮夫子不招心肝喜歡,不要緊!
我將自身全部的魅力都散發出來,果不其然,心肝被我忽悠得五迷三道的,對我言聽計從,看着我的時候,眼睛裡都咕嘟咕嘟地直冒桃花。
可我萬萬沒想到,就是這麼喜歡我的心肝,翻起臉來,分分鐘將我打入冷宮。
後來我才知道,那一次是阮郎歸設計嫁禍心肝,整個辛府上下,所有人都認定她害了青梧,我也不例外。
就是那一場誤會,我親手將我一心一意愛了十年的女人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她迷戀上了付恆,一口一個“恆哥哥”,可我甚至不明白,到底是哪兒出了岔子。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天心肝肺莫名其妙發火,是因爲我穿了青梧做的鞋子,只是我並不知道那是出自青梧之手。
青梧。
這個名字就像一道魔咒,我終究沒能擺脫掉。
辛老太爺去世之
前將心肝託付給我,我滿以爲我會成爲辛家的東牀快婿,可我萬萬沒想到,一向將心肝捧在手心裡的那些人會如此惡毒!
心肝走了,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下落,包括六十六郎。
我瘋了一般尋找,找了整整一年,心肝卻如人間蒸發一般,杳無音信。
我沒有找到心肝,卻找到了青梧。
她告訴我,心肝走的時候沒有帶上她,我去找心肝之後沒多久,她看我滿世界地苦苦搜尋,於是悶不吭聲地出來了,想替我找到心肝。可她一個弱女子,孤身一人,離開了辛家的庇護,簡直是舉步維艱。
青梧病倒在一個小山村裡,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收留了她,後來村子裡爆發了瘟疫,老夫婦都在那場瘟疫中沒了,她便離開山村,繼續尋找。
我見到青梧的時候,她頭上戴着孝,整個人瘦得就剩一把骨頭,彷彿風一吹就會飄走似的,往日清麗脫俗的臉成了乾癟蠟黃的樣子,只有那對大眼睛,因爲太過消瘦,顯得越發大了。
“夫子!夫子!我終於……找到你了……”人潮如海的大街上,有人從背後抓住了我的衣衫,虛弱無力地低喚,聲如蚊蚋。
我回頭一看,愣了好一會子,才認出來眼前乾枯消瘦、乞丐一樣的女子,居然是從前冰顏玉貌,丰神俏麗的青梧。
青梧看到我的臉,綻開一個欣喜的笑容,便兩眼一閉,倒下了。
後來我常常想,要是那天她沒有認出我的背影,是不是會就這樣香消玉殞了。
青梧是心肝很喜歡的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我把青梧帶到客棧,請了大夫爲她治病,精心調養了一個多月,她的情況纔好轉回來。
後來,青梧就一直跟着我,天南海北地找心肝。
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到後來,我找心肝,都已經不是爲了找到她,而是因爲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
“夫子,別找了,這麼多年音訊全
無,怕是……”青梧曾不止一次勸過我,淚流滿面地勸我,同時也是勸她自己。
“青梧,你回去吧,回辛府,或者,也可以回白府,我請我爹收你做義女,給你尋個好人家,你就別再跟着我吃苦受罪了。”我也曾不止一次勸過她,可是每一次她都哭得幾乎背過氣去。
她說她要一直找下去,她說在她家道中落,親朋疏離的時候,堂堂辛家的千金小姐拿她當朋友,她就要以朋友相待,心肝講義氣,她也講。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青梧要找心肝,固然是因爲心肝待她有情有義,但更重要的是,因爲我在找。
明白青梧心意的時候,心肝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我跟了很多天,尋找下手救人的好機會。
如果皇上派人風風光光地迎接心肝進京,或者悄沒聲地派人護送心肝進京,我都不會這麼急切,不惜跟皇上作對。
可是皇上派了大內高手,殺了心肝身邊的忠僕小泥鰍和小螃蟹。
我是無意間得知皇上調動了一大批高手南下,心中起了疑,加之茫無頭緒,索性去碰碰運氣,爲防被發現行蹤,我特意落後他們一天。
就是這一天,造成了無法挽回的錯誤。
平川舒府,一場血戰。
小泥鰍、小螃蟹當場戰死,阮郎歸重傷,心肝被抓。
我到舒府的時候,看到的是滿目瘡痍,遍地已經黑紫的乾涸的血跡,一座孤零零的墳墓在殘陽中分外淒涼。
我發了瘋一般追趕上大內高手,當時就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與他們拼命。
青梧攔住了我,她說,皇上要的絕不是一具屍體,心肝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要救心肝,不能單憑一腔熱血,一定要靜待良機,一擊成功,因爲大內高手是不會給我們第二次機會的。
青梧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很冷靜,很有頭腦,這些年她一直跟着我,在發生了戰事的時候,她也會跟我去軍營,偶爾,還能給我出謀劃策,充當軍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