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琢磨了一下，不論如何，這個選擇題我都不能做。
如果我選付蓉嫁，那黎昭肯定不會再設法改變現狀，六十六叔的媳婦就徹底成了樂安王妃了。
如果我選阮郎歸死，十有八九，黎昭是要打着如我所願的旗號，收拾掉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的。
我嘆口氣，耷拉着腦袋，無比哀怨：“理論上來說，我應該希望阮渣渣能死多透死多透，可理智上來說，他死了，寧國侯一脈必生怨恨。再者，那貨剛剛立了大功，封了王，要殺他，怕是會有損皇上的聖名。”
黎昭擡手托起我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那滿眼的探究紅果果的絲毫不加掩飾。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板着臉道：“我不管！隨你怎麼辦，反正我六十六叔必須娶付蓉！”
黎昭沒接話，仍舊直着眼睛看着我。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強壯着膽氣，道：“反正你辦不成這事，就別來找我！我全當從沒認識過你！”
在黎昭不翻臉的時候，我還是敢摸老虎屁股的，他對我也有一定的包容度，只要不超過這個度，我就是安全的。
黎昭往榻上一歪，雙手疊在腦後，不鹹不淡地說：“聖旨已下，收回是不可能的了，你就死了這份心吧！”
我頓時怒了，揪着他的衣襟將他提起來，惡狠狠道：“我死的哪門子心？關鍵是我六十六叔啊！我可告訴你，誰要是欺負我，我興許還能忍，可要是欺負了我六十六叔，我一準跟他翻臉！”
“你要跟我翻臉？”黎昭的聲音驀地冷了下來。
我狠狠瞪他一眼：“一句話，要麼促成六十六叔和付蓉的婚事，要麼你我絕交，二選一，沒商量！”
黎昭雙眼倏地眯了起來，冷笑道：“絕交？”
我板着臉點頭：“沒錯，絕交！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的那種！”
黎昭身子驀地往下一沉，重重地落在榻上，連帶着我也被他拽倒，猝不及防地跌
在他胸前，黎昭一把摁住我的後背，聲音森冷，眸光銳利：“你試試！”
我撐着他的胸膛，想將身子撐起來，他微微鬆了手，等我上半身完全撐起來之後，再用力一摁，我敵不過他的力氣，重重一頭栽在他胸口，額頭在碧玉盤扣上一硌，痛得我“嘶嘶”直抽冷氣。
“心肝，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黎昭冷笑，“我就不信，你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感覺你大爺！”我徹底怒了，反手去掰他的手，“放開！”
黎昭不但沒放，反而將手往下一壓，我被他牢牢按在胸前，那廝陰森森地看着我，冷笑道：“我就不信你一點兒也感覺不到我的心意，心肝，你在裝傻！”
我心口一顫，白朮說的果然沒錯！黎昭對我，真的不是單純的友誼！
“連兄弟的便宜都佔，黎昭，你也太喪心病狂了吧！”我勉強自己平靜下來，故作懵然地斥責，“禽獸不如啊禽獸不如！”
黎昭一把抓住我的頭髮，不輕不重地一拉，我不由自主地順着他的手勢擡頭，與他對視，卻見他滿眼火氣，有怨有怒：“心肝，你與我相識有幾年了？”
“六年。”我聲音有些顫，不敢直視黎昭的目光。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黎昭，強勢霸道，卻不是那種高高在上而又帶着孩子氣的胡攪蠻纏，而是那種不可一世、令人心生寒意、不敢抗拒的壓迫感。
“六年七個月零十二天。”黎昭冷冷地說，“你可見我對第二個人如對你這般親近隨意？”
我頓時啞口無言，沒有，一個都沒有。
“你可見我對第二個人如你這般包容有加，不作姿態，不擺架子？”
沒有。
“你可見我對第二個人百依百順，毫無防備？”
沒有。
“你可見我對第二個人這般着急上火，一有風吹草動就坐立不安？”
“別說了。”我冷冷地打斷黎錚的話，“辛家祖訓，男不入朝，女不入
宮，此生不入帝王家，不論你對我是什麼心意，你是太子，我是商女，你我終歸無緣。”
在白朮提醒我之前，我從沒想過黎昭會對我有別樣心思，我以爲我們是好朋友，我調皮搗蛋，他搗蛋調皮，兩個臭味相投的人湊在一起搞惡作劇，搞着搞着就搞出革命友誼了，僅此而已。
白朮的提醒，一開始我是不信的，直到阮郎歸讓我遠離太子，或是遠離付恆，我纔有那麼幾分防備，但我仍舊拒絕相信。
此刻黎昭親口說出來，我的內心完全是拒絕的，尤其是在經歷過阮郎歸的右腳受傷和金殿倒戈事件之後。
黎昭微微一笑，聲音有些無奈：“我知道，我也不想難爲你。”
啥？不想難爲我，那跟我說這些是爲什麼？
黎昭長聲一嘆：“今日殿上求親的，若是換做旁人，例如付恆，我斷然不會阻止。只是心肝，阮郎歸心有所屬，他配不上你。我知道他手腳不乾淨，多次佔你便宜，興許你心亂了，心動了，可是心肝，如果你真跟了他，以後你一定會後悔的！我不知道阮郎歸開口求親，到底是求付蓉，還是求你，不論是誰，父皇都會答應。可是心肝，我冒不起險，萬一他真要你，你以後怎麼辦？”
我怔了怔，黎昭的目的不在我？他那樣做，只是單純的怕我受傷害？
“我守了六年的人，豈能讓旁人糟蹋了去？心肝，我心知與你無緣，可我還是見不得你受委屈，我不能親手給你幸福，至少我要看着你幸福。阮郎歸絕非良配，我不得不阻止，我不能眼見着前頭是火坑，還任由阮郎歸將你拉進去啊！”黎昭情真意切，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猶如杜鵑啼血一般，聽得我心裡酸溜溜的。
“我知道你一心盼着六十六郎能夠迎娶付蓉，我也十分贊同，可是心肝，彼時彼刻，但凡有一點餘地，我也不至於那樣做，我是真沒法子了啊！”黎昭一臉痛苦，卻又無比堅定，“我知道你怨我，你要怨就怨吧！只要能護住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