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思一向難以揣測,陳清裡時時刻刻都不敢大意。眼下太子被廢,他只有更加小心,誰若是當了出頭鳥,那麼皇帝手中的那支箭就會朝他射去。
陳清裡已經在宮外候了大半個時辰,卻沒有半分不耐煩。
德喜臉上含了一點笑意:“九王爺,老奴給您拿把椅子,您坐在一邊等候吧。”
陳清裡微微一笑:“不用了,本王站在這兒等就好。”
德喜暗暗點頭,失意時不急不燥,得意時也不見有半分不妥,這樣的寵辱不驚比起其他皇子來不知道強過多少倍。
殿內。
皇后正殷勤小心地伺候着皇帝,又是端茶又是研墨的。
皇帝合上一份奏摺,眼神掃向了皇后:“想說什麼就說。”
皇后微微一笑:“臣妾只是擔心您的身體,怕您操勞不知道休息,臣妾要在旁邊陪着才放心些。”
皇帝一笑,眼中卻有些譏誚:“皇后有心了。放心吧,朕知道你擔心朱家的問題。朕已查過,朱家長房和太子走得過近,長房的人發配三千里就是了。其他人只降三級,將來若是有功,起復就是了。”
皇后一聽頓時放下心,笑意真誠了幾分。
皇帝淡淡道:“畢竟老十一還在,你肚子裡還懷着一個,不能叫他們受了委屈,說外祖家是罪人。”
皇后滿眼笑意外加感動:“多謝皇上考慮周全。”
皇帝輕輕地扯了扯脣。
皇后剛出殿外就見陳清裡等在那,笑道:“九兒最近請安倒是沒有以前頻繁了。”
陳清裡道:“見過母后,只是工部的事情有些多,而且雜亂。兒臣比不得別人聰明,只能更加用心。”
皇后淡淡一笑,在他耳邊輕聲道:“那日秋獵九兒挺身而出,真是勇氣可嘉。可憐太子白白地爲了你做筏子,自己還不知道呢。”
陳清裡後退一步,道:“兒臣見父皇危急,並沒有想許多。”
皇后嗤笑:“再說有沒有想很多也沒有意思不是,自從九兒復明歸來,一直都是九兒是最大的贏家。”
陳清裡聽這話便知道自己被皇后盯上了,惶恐道:“兒臣一直謹守本分,不知道母后爲何這樣說。”
皇后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會知道的。”捏着帕子一搖一擺地走了。
陳清裡眼裡冷芒一閃而過,隨即湮滅。
殿內。
皇帝問他:“近來身體都復原了沒有?”
“兒臣已經好多了。今天過來主要是遇見了一件棘手的事,兒臣還請父皇示下。”
皇帝問:“什麼事?”
他道:“袁老太爺請旨將自家祖廟遷出京城供奉,只是現在祖廟在東大街,正好挨着長公主的宅基。工部不知道是該答應還是不答應。”
皇帝一笑:“你可看出了什麼問題?”
陳清裡想也不想回道:“兒臣沒有。”
皇帝居然真心教起來:“遇事不能看表面。這些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稍不提防就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表面上是袁老太爺請旨遷出祖廟礙着長公主的宅基,實際呢?”
陳清裡自然明白其中關竅,可是他假裝不知道,搖頭道:“兒臣愚鈍,實在……想不出來。”
皇帝扯起嘴脣一笑:“太子被廢,袁家有個女兒是側妃,那個老傢伙是來探虛實罷了。”
陳清裡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不知?”
皇帝眯起眼睛:“不急,且讓他多着急幾天吧。”
陳清裡微微一笑。
皇帝道:“老傢伙是三朝元老,門生故吏遍佈天下,輕易動他不得。袁家與海寧侯府是世交,兩家同氣連枝,朕若動了袁家,海寧侯雲家怕是要不安分了。”說到這兒,他輕輕地咂了砸嘴。
陳清裡很受教:“兒臣明白了。”
皇帝又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爲帝王者,講究制衡之道。慢慢你就會明白了。”
陳清裡一臉天真無害:“兒臣不懂這些,多想一點就頭痛了。有父皇在不會出什麼問題的,兒臣就幫着做點小事,一味的偷懶躲閒就可以了。”
一席話說得皇帝露出了笑意,他揮了揮手:“且退下吧。過幾天就告訴工部,老傢伙求的事準了。”
陳清裡告退。
他不得不再次感嘆,皇帝這塊老薑果然又狠又辣。知道他不會處置袁家,他還是鬆了一口氣,他現在終於有時間可以去找他的滿滿了,想到這他的心情便出奇地好了起來。
十九看着下人收拾東西,臉上掛滿了擔憂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到底該不該告訴王爺,姑娘已經死了的消息呢?
銀鈴的臉上也掛了些笑容,幫着忙進忙出。
文秦在旁邊看着,心裡酸酸的,這樣大的陣仗只爲去見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