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司徒淨塵懷裡的顏卿卿,只需片刻就放棄了所謂的掙扎,左右是不用自己動,也就隨他去了。
感覺到她變化的司徒淨塵勾起嘴角,輕聲道:“沒想到,卿卿竟然是如此識大體的女子。”
“我也第一次知道,八王爺竟不是外界傳言的那般不問世事,竟跟這山中的匪徒有所聯繫。”顏卿卿從剛纔就一直懷疑,身爲八王,若是被老皇帝知道跟山匪關係如此密切,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司徒淨塵聽見她的話,淡淡道:“我可以理解爲卿卿在擔心我嗎?”
“我在盼着你怎麼不早點兒被關天牢!”顏卿卿嘴上不饒人的說完,聽見自己耳邊炸響一個粗獷的漢子聲音。
司徒淨塵看着他,把顏卿卿放下,撫了撫淡白色月牙袍,道:“今日柏雄大喜之日,我如何能不來喝上兩杯喜酒?”
“八王來就是給我這個粗鄙的人面子,可怎還帶着這女眷來了?”柏雄望了一眼顏卿卿,有些疑惑卻未表現出來。
反倒是一邊站着的顏卿卿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心中有了計算。柏雄?難不成是前幾日劫富濟貧的那個義匪?
傳言柏雄在山上建立了屬於自己的一個小王國,每日下山去搶貪婪官員家中的銀兩給那些貧窮的難民。
雖然朝中怨聲載道,幾次想要懲處,但卻礙於民怨,老皇帝遲遲沒有動手。
如今看着他跟司徒淨塵之間的談話,倒像是老相識?難不成把八王並不像是外界傳言的那麼窩囊無用?顏卿卿心中計算着,卻聽見司徒淨塵回頭眼神中充滿戲謔的說:“這女子伶牙俐齒的很,若是我的女眷,怕這八王府都會被掀翻的!”
“王爺可是說笑了!這天下的女子若是嫁給八王,不定是上輩子積多少福氣呢!”柏雄說完後,走到顏卿卿的面前,拱手作揖道:“柏雄,被八王在刀槍下救回一條命,從此隱居山中,不知小姐尊姓大名?”
柏雄雖有絡腮鬍,但一雙晶亮的眼睛看上去卻十分溫雅。顏卿卿雖不說自己可以通過這外表認清一個人,但也知道柏雄並非是胸中無物的土匪一類。
“小女子顏府顏卿卿。”
聽見這話,周圍原本安靜站着的那羣山匪都竊竊私語起來。顏卿卿的大名可是天下沒有幾個人不知道的。癡傻多年,對四王爺一往情深,但前幾日卻主動要求被休回家。
這忽然的變化,幾乎是讓天下人大跌眼鏡。如今看到她跟八王如此親密的架勢,不少人都在心中懷疑起來,這難不成是……
“在下久聞小姐大名,今日得此一間,倒真的是榮幸。”
柏雄說完,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顏卿卿。
身上一件淡紫色的衣袍,眉眼之中淡定的大將之風半分癡傻的神態都無。反倒是那雙眼睛似能看透人心般明鏡,這女子將來定然是大有所成,爲何四王爺生生的把她給放走?柏雄在心中思量的時候,聽見顏卿卿道:“柏雄兄若是繼續看我,今日這大婚,新娘子可要醋死了。”
“說的就是,柏雄兄的夫人是美人。這我早就聽過,如今可別冷了美人啊!”
司徒淨塵在一旁語氣有些無奈的說。
柏雄也不多言,只是回頭,讓兄弟們把酒肉都端上來。山中土匪皆是前些年因天災差點兒餓死的人,走投無路,官民無道,只顧自己喝酒吃肉卻從不救濟百姓,權宜之計只能上山當匪。
雖說人都粗俗,但卻也沒有虛僞的表面去僞裝,倒是都直爽很多。
跟這樣的人相處倒是也讓顏卿卿感覺十分的舒服,她接過對面敬來的酒,一口喝乾。坐在她身邊的司徒淨塵看見她這樣,剛要伸手阻攔,去看見她眼神中一抹欣喜,頓了頓手,不做聲。
“顏小姐好酒量!”柏雄從上面走到顏卿卿的身邊,眼神中有些敬佩的說。
顏卿卿搖頭,看了一眼坐在上面身披紅色喜服的女子,眉眼如畫,溫順如水,倒跟這柏雄有着互補的搭配。
“柏雄能夠娶到如此嬌美的娘子,倒是一生中的福分了!”顏卿卿一點兒沒有把自己當成外人,得體的跟柏雄聊着。司徒淨塵也沒插話,只是在旁邊盯着顏卿卿,不動聲色。
人都說顏府的顏卿卿自小癡傻,喜愛四王爺如同命般。在四王府中,不管是吃糠咽菜,哪怕被下人欺負也都無妨,只是每日都想要討好四王爺。可如今眼前的這個女子,無論是談吐還是思維都縝密的要比天下的女人都要來的聰慧,這中間又是哪裡出錯了呢?
“鄙人哪裡比得上八王?”柏雄看了一眼司徒淨塵,壞笑道:“卿卿姑娘若是跟了八王,這以後的生活可就不愁!卿卿姑娘不要妄自菲薄,天下人若有眼都會知道,您被四王爺休回來是他沒有福氣。”
柏雄是豪爽之人,說話自然也是口無遮攔。顏卿卿聽了倒也是不生氣,畢竟他的看法代表如今天下人的看法。
雖足不出戶,但凝笑每日也會跟自己說些外面的事情。她也知道如今天下人都笑話她是被休棄之身,雖那日賞花大會主辦人的比拼上她出盡風頭,但一日不足以抵消這些年的印象。
外加上李秋月在外面散播自己那些不利的謠言,如今自己可謂是笑柄一個。
“柏雄兄倒是替我想的很好,不過且不說我顏府並非是要依附他人才能生存下去的地位。就說女子爲何非要嫁於一人才能終身幸福?一人在這天地之間獨來獨往,且不更加逍遙自在?”顏卿卿說完,柏雄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司徒淨塵這些日子雖知道顏卿卿並非是一般女子,但聽她說出如此的言論,也有些驚訝。
“八王心高氣傲,又如此城府深沉,怕是卿卿不能夠做八王的佳人!如今八王帶我來這裡參加柏雄兄的大婚,怕也是因爲卿卿身上有些地方是他無法琢磨透的。過幾日這興趣減下去,八王定然就會覺得天下女子有很多比卿卿要好!”
顏卿卿回頭,挑釁的看了司徒淨塵一眼。這兩三句話就讓司徒淨塵再也開口說不出什麼。
兩個人在眼神之中的刀槍舌戰讓柏雄感覺到頭上像是懸了個刀子一般,也呵呵的笑着離開,藉口要去招待其他的人。
司徒淨塵看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釀的顏卿卿,有些不置可否的說:“你爲何如此確信我對你只是好奇而已?”
“那日宮中我落水之後,性情大變,雖人人都有所驚詫,但八王如此心思縝密,自然會多想一分,怕是心中已經覺得卿卿是別人裝扮的,跟來了顏府,看見父親對我並沒異常,又得不到其他的證據,纔會把卿卿綁在身邊。”
司徒淨塵並沒有解釋和反駁,只是搖着羽扇在旁邊盯着有些泛紅的顏卿卿的臉龐。她似一個用玉雕琢出來的小人兒般,以前她爲何會那樣的混跡於人羣之中未被發現?
“你留卿卿在身邊,想着若是假的,總會露出破綻。”顏卿卿側頭,對上司徒淨塵那一雙清明的眼睛。
一般人若是看見司徒淨塵探究的目光,都會紅着臉躲開或者手足無措,可偏偏顏卿卿看了,卻一點兒反應全無,倒是梗着脖子,淡淡道:“可八王不要在卿卿身上浪費時間!八王身在帝王之家,應知道這若是想要保一生平安,聰慧絕不是一條好走的路。唯有讓自己全無競爭之能力才能一生平安。”
“八王外傳病怏怏的窩囊種一個,可八王心裡也知道,這絕非真相。人人都有自己苦衷,卿卿未去追尋八王真正的想法,八王又何苦爲難卿卿呢?”
顏卿卿字字珠璣,司徒淨塵靜靜的盯着她半晌,道:“前幾日只覺得你是個有趣的女子,卻未曾想過,你竟然會如此嘴下不留人!這桂花釀是柏雄找了很多地方找來的。我看你愛喝,便多喝點兒,等這婚慶結束後,我送你回顏府。”
“那就有勞王爺了。”顏卿卿說完低頭重新喝着這杯中酒,半晌,聽見司徒淨塵似自己呢喃般的說:“父皇並非是容易欺騙之人,你以前癡傻,對四王爺癡情之餘對任何人都懦弱不吭一聲,如今這模樣……”
顏卿卿眼波流轉,擡頭笑着對司徒淨塵道:“卿卿本就是癡傻的一個女子,如今若八王不說,卿卿入宮定然會說那日的賞花大會主辦人競賽時,是府中丫鬟給卿卿出的主意,皇后娘娘雖惱火,但也不會爲難卿卿一個剛被棄的女子。”
“你想要繼續裝下去?你以爲還能裝的住嗎?”
司徒淨塵反問。
當日她聲名大振,幾乎在場的名門貴胄都認定她如今性情大變,若繼續裝下去豈非是一個“難”字可以形容?
“八王若是不拆穿卿卿,卿卿自有辦法。”顏卿卿舉起杯中酒,仰頭喝乾,嘴角勾起微笑,眼神卻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