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七夕挑眉,百里連城冷眸,百里悠眨眼,百里英旬斜視,太子妃張嘴。
在太子說完那句直接得不能再直接的話後,廳中衆人反應出奇的一致,都相當吃驚。
總算是扳回一城,成功讓他們吃驚了一把,太子心裡莫名地有些得意。
儘管這樣的得意背後是深深的無奈。
“所以,太子有何高見?”
百里悠搖着美人扇,笑嘻嘻地在一旁坐下,伸手虛引,總算是拿出了些許待客之道:“請坐。”
言語雖然客氣溫和,卻也沒有否認奪位的打算,第一次正面給了太子一個回覆。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太子也懶得再矯情,走到一旁落座,等廳中的下人奉上熱茶,陸續退去後,才又開口:“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對那個位置有想法,我也是……”
“不過,我們的想法和你不同。”
太子纔剛說了一句,卻又被百里悠截斷,慢悠悠地糾正:“你是一直想着要坐上去,我們卻都沒那個意願。”
“只能說,這叫無心插柳柳成蔭。”
沐七夕垂眸暗笑。
心說:百里悠果然夠黑的,人家太子都已經先示弱了,他還不放過,開口第一句就先來個下馬威,非要奪回主動權才舒服。
不過,也正是這樣的腹黑和綿裡藏針,才更適合爲君。
太子被哽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又開口:“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意願,現在的想法都和我一樣……”
“你又說錯了。”
百里悠像是故意和太子擡槓似的,太子說一句,他就糾正一句:“你的想法一直沒變,我們的意願也不曾動搖。”
“對那個位置,我們都沒興趣。”
他沒說謊,他們的確是對那個“位置”沒興趣,爭的只是大權在握罷了。
太子抿脣,臉色沉下,眼底劃過暗光,顯然對百里悠的搶白很是不滿。
但看看主位上的百里連城和沐七夕,又硬生生憋住了這口氣,不理他,繼續往下說:“你們最近的動作頻頻,我知道,你們舉事在即。”
說了這一句,他特地停下,等着百里悠反駁。
自己停下的,比被搶白的,總是舒服些。
然而,這次,百里悠卻只是搖着美人扇笑看着他,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沒有被搶白,卻證實了心中猜測,太子只覺更不舒服,拳頭握了一下又鬆開,像是隱忍着什麼。
“現在父皇日漸病重,卻遲遲沒有擬旨,導致我們的爭鬥也越加激烈,不過,我敢說,父皇心裡肯定比較中意於我。”
他的這句話也是實話,從百里業把御林軍和京城守備軍的兵權全部交給他,就可見一斑。
廳中衆人無人搭話,等着他的下一句。
可是太子卻在這裡停下了,拳頭握了又鬆,鬆了又握,顯然內心十分掙扎。
其他人也沒有催他,各自做着各自的事。
百里悠淺嘗了一口清茶,對百里英旬笑道:“算算日子,快到這茶葉的採收時間了,我準備去看看,你一起嗎?”
百里英旬瞟了一眼茶杯:“分我一半我就去。”
“分我一半我也去。”
沐七夕也饒有興趣地應聲。
百里悠無奈:“他一半,你一半,那我呢?這茶每年只採收一次,量也不多,勉強只夠三王府一年用的。”
“大不了我用其它茶葉和你換唄。”
沐七夕轉頭看百里連城:“這茶喝着挺香的,我喜歡,咱們把前幾天那個難喝的茶葉跟他換了吧。”
作爲一個合格的妻奴,百里連城立即點頭:“茶園也換了。”
百里悠徹底無語,連手中的美人扇都搖不動了。
你們夫妻倆也太耿直了,當着面就直接說要用“難喝”的茶葉換我的寶貝,換了還不夠,還連整個茶園都搶走,這麼惡霸,真的好嗎?
太子妃看看他們,再看看太子。
明明坐在同一個大廳裡,卻像是分屬兩個世界,一邊和樂融融,一邊冷冷清清。
終究是有些心疼,她伸手輕握住太子的拳頭,無聲安慰他,給他些許溫暖。
太子擡頭看她,這一瞬間,心緒有些波動,眼底翻涌着溫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緊皺的眉心也鬆開了,像是終於做出了決定。
“我退出奪位戰爭,用手中勢力,換一世安寧,如何?”
說這句話的時候,太子沒看向任何一個人,眼睛盯着地下,像是在自言自語。
但是廳中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也都二次吃驚。
誰也想不到,從來都對那個位置心心念唸的太子,會忽然說出這種話。
他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鬥敗了二皇子,封鎖了四皇子,趕走了八皇子,此刻,就這麼幹脆地放棄了?
大廳裡有片刻的安靜。
太子盯着地下,神色平靜,毫無波瀾。
只有被他握住手的太子妃知道,他手心冒汗,手也在微微顫抖着,心裡定是一片苦澀無奈;
他這相當於是陣前投降,這樣的屈辱,絕對是他這輩子都沒嘗過的滋味。
太子妃看着他,看着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枕邊人,此刻卻像是對他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彷彿終於看到了真正的他,從未有過的親近。
雖然即將失去坐上皇后之位的希望,她卻不禁勾起了嘴角,笑得淑雅而溫柔。
百里英旬挑眉看向百里悠,百里悠卻是轉頭看向了沐七夕。
百里連城也在看着她,等着她做決定。
沐七夕抿脣,擡眸和百里連城迅速交換一個眼神,開口代言:“太子,我能問理由嗎?你也知道,沒有理由我無法衡量你的誠意。”
以他們現在的勢頭,太子最後當然是無可抵擋,必敗無疑。
但現在太子手中也還有相當可觀的一股勢力,特別是背靠太傅和皇后的支持,一時半會兒不會倒。
即使倒,也不會倒得徹底。
如果太子爭鬥到底,他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而太子會忽然做出這個決定,除了對自身實力的自知之明外,肯定還有別的更充分的理由。
來自女人的直覺,沐七夕懷疑與皇帝百里業的病情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