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歷史上爭奪皇位者,多數都以謀略勝出,武力爲輔。
上者,牢牢抓住皇帝的心,投其所好,平步青雲;
中者,拉幫結派,收買人心,獲得朝中多數大臣的支持;
下者,玩弄心計,曲意奉承,在政黨矛盾中悄悄發展,一舉奪魁。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必須有個名正言順的旗號,標榜自己纔是“真命”天子。
這個旗號不僅是爲了讓自己心安,也是爲了給來投靠的人一個理由。
人嘛,都希望自己做的事是“正義”的,是能得到大家的認同的,自己的犧牲奉獻是值得的。
若是沒有理由,忽然以武力奪取皇位,無疑是下下策。
即使成功了,也會在史書上留下“謀反”的罪名。
百里悠以前沒打算要爭奪皇位,做的一切準備都是爲了“脫離”皇族,到江湖上去過一輩子自由散漫的日子。
後來,爲了沐七夕,他情願放棄自由,開始爲爭奪皇位而謀劃。
可即使有百里英旬的全心輔助,也還是受到時間限制,許多事情還沒準備好,奪取皇位的時機未到。
剛纔百里英旬說的“難度不小”,就是指百里悠在大臣和百姓中的威望累積還不夠。
也所以,在百里業生病後,最積極的也是他們。
積極的幫他治療,積極的讓他繼續活下去,積極的爭取時間。
可是現在,百里連城卻忽然提出,要儘快用“武力”奪取皇位。
有百里連城和百里英旬的大力支持,成功奪取當然不是問題,可問題是奪取後,百里悠將揹負一世罵名,將永遠被貼上“逆子”的標籤。
當然,作爲“幫兇”的百里英旬和百里連城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是一個自毀名聲的下下之策。
百里英旬本來就是百里連城帶出來的兵,對他只有忠誠,只要是他的命令,別說名聲,就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根本沒有猶豫,立即點頭:“好。”
百里悠垂眸,視線掃過沐七夕,也點頭同意:“好。”
只要對她有幫助,區區名聲算什麼?
何況這皇位他本也坐不長,遲早都是要給別人的,何必在乎這麼多。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自問心無愧,足矣。
沐七夕窩在百里連城懷中,聽着他們三個大男人商量國家大事,眉頭越皺越緊:“這不好吧?忽然用武力奪取,就成了謀反,以後百里悠會被口誅筆伐的。”
就算以後百里悠用事實證明他是個好皇帝,也還是堵不住那些書生文臣的口。
總會有那麼一部分人,會自我標榜“正義”,搖着筆桿子,揭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實”。
最討厭的是,還不能跟他們吵,越吵他們說得越多,不是事實都要被渲染成事實了;
也不能直接殺了他們,越殺說的人越多,那就真成了暴君了。
沐七夕是從大局方面考量,然而這句話聽在百里悠耳朵裡,卻是異常舒坦。
心裡高興,臉上的騷包笑容也更燦爛了幾分,他搖着美人扇,說得無比灑脫:“無妨,就像你以前說的,人都是要死的,我都死了,哪還管他們怎麼說去。”
沐七夕瞟他一眼,忽地轉移話題:“大冬天的扇扇子,你不覺得很作嗎?”
不是她故意要破壞現在嚴肅的氣氛,實在是看着他扇扇子,再轉頭看看外面的冷風蕭瑟,瞬間出戲有木有。
百里悠扇面一頓,訕訕地收了起來:“這叫附庸風雅,你一輩子也學不會的東西。”
“嗤。”
沐七夕撇嘴不屑,轉頭看向百里連城:“真正風雅的人,啥也不做,存在本身就是風雅,比如像咱們家王爺。”
一點都不生硬地捧他一句,恰到好處地打散他剛凝聚起來的醋意,沐七夕觀察着他回暖的表情,心裡暗暗爲自己點贊。
幸好她夠明銳,及時發現他的細微變化,不然這裡又要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了。
這個大醋捅,真拿他沒辦法。
百里連城被愛妻捧了一句,又被她用晶亮崇拜的眼神看着,頓時春暖花開,心情飛揚。
而他的心情一好,百里悠就得到了最實際的好處。
“輿論,我處理。”
明明能說話,他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冷冰冰地把全部語義濃縮成幾個字,連多餘的標點符號都沒有。
轉臉對着沐七夕,他卻又瞬間柔情似水:“夕,累了嗎?我們回去休息。”
百里悠和百里英旬在旁邊看着,已經不想吐槽這明顯的差別待遇,也不想吐槽他變臉的速度比翻書快,只想抓緊時間問正事:“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等我的通知吧。”
看他貌似不準備回答,沐七夕只好代答:“這幾天你們做好準備,等輿論處理好,接到我的信號,立即行動。”
“好。”
百里悠和百里英旬同時點頭應諾。
看百里連城抱着沐七夕要走,百里悠忽地想起來另一件事:“七夕,巴海你還記得麼?他現在變得人不人,鬼不鬼,或許你有興趣見見。”
巴海,異族部落族長的兒子,殞日閣分閣的閣主,也是黎金辰的至交好友,一直幫黎金辰謀劃大事,輔助行動。
也是上次“殺了”虛無的兇手。
沐七夕最近忙,暫時沒空料理他,此時聽百里悠一提,立即點頭:“好啊,他在哪裡?我去看看。”
說是“去”看看,實際上哪用得着她走啊?
百里連城抱着她坐回主位,百里悠拍拍手,立即有人去把巴海帶了過來。
此時的巴海,長髮披散凌亂,下巴胡茬叢生,臉色青白,消瘦如柴,兩眼無神,被人推着走進大廳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是呆呆地站着,如同木偶。
再也看不見當初孤傲的半分影子。
要不是他的相貌沒怎麼變化,沐七夕都幾乎認不出他來。
而且,在記憶中,他是精武師的實力,還曾打傷了百里連城,這會兒,身周卻沒有丁點元力波動,真正成了廢人。
也難怪他一副生無可戀的面孔。
沐七夕嘆氣搖頭,感慨世事無常:“他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