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瀟雨沉着臉,一言不發地走進包廂,讓丫鬟守在門外。
黎金辰出門向來是不帶侍衛的。
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只是一個質子,沒資格也沒必要講究那些排場。
這話自然是自謙的話,恰到好處的低調。
“怎麼?又有狀況?”
黎金辰在包廂裡坐着,悠閒地自斟自飲。
看到沐瀟雨進來,眉梢擡了一下,微笑招呼。
光看他的臉和動作,謙謙君子,溫潤有禮。
沐瀟雨卻是知道,他的心裡棲息着惡魔,當下也沒有回話,坐到他對面:“何事?”
在外人看來,黎金辰隔三差五地邀她喝茶,是爲了和她培養感情,加上很早之前黎金辰就表現出對她的愛慕,即使現在她出了那麼多洋相也毫不嫌棄。
可是隻有兩人知道,每次喝茶,黎金辰只不過是要隨時瞭解情況,便於掌控罷了。
即使沐瀟雨這半個多月來表現很好,一切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但他並不信任她。
這輩子也不可能信任她。
如同沐瀟雨知道他表裡不一一樣,他也知道沐瀟雨這女人的歹毒陰暗。
黎金辰親自給她倒了杯茶,臉上的表情笑吟吟的,以外人看來真的就像寵着她,包容她的小任性一般,脾氣超好:“你還是堅持要去邊疆?”
正常情況下,從京城去千香國不用經過鴆王的邊疆。
硬要從那裡走,等於是繞了個橢圓形,路途大大地拉長了。
但這是沐瀟雨和黎金辰交易的唯一條件,是她唯一堅持的要求。
她一定要去找沐七夕,在出嫁之前,利用這次機會狠狠把沐七夕踩在腳下,不然她這輩子都睡不好覺。
她對沐七夕的恨,已經深入骨髓,直達靈魂,不可磨滅。
對比來說,百里連城有多愛沐七夕,她就有多恨沐七夕,完全是兩個極端。
沐瀟雨看了面前的茶杯一眼,沒有動手,面無表情地盯着他:“怎麼?你想反悔?”
“呵呵,小可最大的優點,就是說話算話,既然答應了你,當然不會反悔。”
黎金辰保持着微笑,轉頭看向窗外:“我是怕你到不了邊疆,或者,到了也不會如意。”
最近這些詭異的狀況,當然不可能真的是“天災”,絕對是“人爲”。
更何況對方根本不怕查,線索和證據就明晃晃地擺在那裡,彷彿是嘲笑調查人的智商。
直接動手的人,是司空家三兄弟,有時候還有張老黑等人的參與。
他們根本都懶得掩飾行蹤,擺明車馬就是看沐瀟雨不順眼,就是要戲弄她,態度相當明顯:怎麼着?不服來打架啊!
看得出,這些行動都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有時候甚至很像小孩子的惡作劇。
然而,經過百里悠在背後的加工和引導,效果就變得不一樣。
現在沐瀟雨在京城裡的名聲簡直是臭得不能再臭,要是黎金辰不要她,保證他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即使她名義上是郡主,又有個當左相的爹,也絕對不會有人娶。
就算娶來當擺設也不行。
知道些內幕的大臣知道她倒黴的日子還在後面,絕不會沾染;
不知道內幕的百姓認定她是衰神附身,靠近她都怕惹來黴運。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還絲毫不嫌棄她,堅持要娶她的黎金辰,形象就莫名地高大起來。
“哼,你既然知道是他們,爲什麼不出面解決?”
沐瀟雨現在學會了控制情緒,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肆無忌憚,但每次說到沐七夕,她還是忍不住橫眉豎眼,怒形於色。
“我要是到不了邊疆,你的計劃不就完蛋了?而且,我想,你也不想要一個臭名遠播的皇后吧?”
皇后。
沒錯,他們的目標,是千香國的皇位。
“呵呵。”
黎金辰只是笑,淺淺地呷了口茶:“我無能爲力。”
“你也知道,我在這裡只是一個質子,看似自由,其實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而且我沒有任何實權,拿什麼去跟他們鬥?”
這話聽起來很在理,說的也是一部分實情。
然而,沐瀟雨卻只有鄙視和不信。
他沒有自由是真,但絕對沒他說得那麼嚴重,不然當初他爲什麼能在京城質子院那麼明目張膽地折磨了她一個多月?
他沒有實權也是真,但鬼知道他暗中謀劃了多少年,有多少不爲人知的黑暗勢力。
不說別的,就說巴海手下的殞日閣,還有他偷偷積攢起那麼多的精製隕鐵,就足以說明他的謀劃由來已久。
“巴海不是我的部下,只是我的朋友,我們只是合作關係。”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黎金辰一笑,好脾氣地解釋:“那三兄弟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是因爲他們背靠司空家,無所畏懼。”
“張老黑他們敢動手,是因爲有三王爺的支持,而三王爺敢設計,是因爲有五王爺的保護,五王爺這麼穩健,是因爲他背後站着鴆王。”
“這一系列的關係,牽一髮而動全身,在這個節骨眼上,我不可能與他們爲敵。”
而且也不可能爲了這樣一個女人自斷前程。
最後一句話他沒說出來,不過兩人心裡都清楚。
沐瀟雨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天真,會認爲這個男人真的愛慕她,會真心爲她好。
冷哼一聲轉頭看向窗外,沐瀟雨對沐七夕的恨又更深了一層。
所有她無力改變,只能承受的現況,都是沐七夕害的!所有人都是因爲沐七夕纔會刁難她。
沐七夕,我沐瀟雨這輩子和你勢不兩立!有你沒我!
黎金辰瞟她一眼,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並沒有勸她,轉而說起正事:“現在京城局勢已變,若無意外,最後登上皇位者必是三王爺。”
“你回去後記得告訴沐左相,別那麼死腦筋,在一棵樹上吊死。”
沐瀟雨指望不上,沐文軒又失蹤之後,沐聖恩就對皇上更加忠心,連想拉攏太子,巴結五王爺這樣兩面逢源的事都不做了。
一心一意跟着皇上走。
暫時看來,他是在走上坡路,最近深得皇上看重,被毀的左相府也重新開始建造,其規模比原來更大。
然而,明眼人如黎金辰等都看得清楚,他正走在一根危險的獨木橋上。
有朝一日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沒有任何念想。
黎金辰會提醒沐瀟雨,當然不是因爲“翁婿”關係,而是,沐家對他還有利用價值,就這樣毀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