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181,有新歡,就必定有過舊愛……
秋高氣爽,京都的午後,天際湛藍無雲,天氣極好。
有女子身着淺黃色流彩暗花的長裙,三千青絲梳成雲鬢。
幾支珠花斜插在髮髻間,附有流蘇點綴,將其美色,更是襯得無人能及囡。
女子美色,道路一側的路人,紛紛將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撇了撇嘴……女子頗有些無聊的掂了掂腳尖,她的雙手背在身後,一雙極爲靈動的雙眸四處流連,好像是在等待着什麼鯴。
女子身旁,有年輕男子白衣飛揚,他脣角微微勾起,眸中含笑。
“都和你說過了,等人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你又何必早早就來……這不聽好人言,必然是自找罪受的……”
女子轉了轉腦袋,大大的眼睛看向白衣男子。
倒沒有往日的嬌態,而是深深的嘆了口氣,道:
“柒寒師兄,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了,這都延遲這麼久……卻還不見人影……”
年輕男子淡淡道,“師妹可莫要擔憂柒寒師弟,他那一身功夫,若是還能出什麼事……那要師兄可怎麼活?!”
原本只是打趣,沒想到女子竟煞有其事的作了真,“也是,柒寒師兄的武藝精湛高深莫測,若他出了事,那定當是遇上人外高人了……”
正說着,京都郊外突然響起馬蹄聲。
“定然是柒寒師兄,他終於回來了!”
女子眼眸一亮,提起裙裾,疾步便向前跑去,毫無女子該有的矜持。
見狀,白衣男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脣角的笑意漸漸斂下。
他望向女子飛奔的身影,緊了緊眉頭,也隨之走去。
眼前……有一輛馬車疾速朝着城門駛來,女子眉眼彎彎,大聲喊道:
“柒寒師兄,柒寒師兄……”
車伕有所遲疑,低聲詢問馬車內的少年
“主公,前方有名女子,似乎是朝着我們開的口,我們要不要停下?”
車內之人很快給出答覆,“許是認錯了馬車,不必停。”
“是,主公。”
馬蹄聲由遠及近,卻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衣男子眸色微閃,他望向身旁的滿眼期待的女子,道:
“這應該是九王爺的專用馬車,不像是師弟的……”
九王爺……?
“那不就是與柒寒師兄……一同治理洪水的王爺麼?”
女子眼眸一轉,馬車自她身邊飛馳越過。
“沒關係,即便這不是柒寒師兄的馬車,馬車裡的主子,卻與柒寒師兄息息相關,攔下他也無妨。”
言罷,白衣男子尚未有所反應,女子已然雙足點地,縱身躍起。
“胡鬧!婠婠,回來!”
年輕男子怒斥,關婠婠卻不在意,她飛身而起,一個旋身,腳尖落於馬背之上,姿態優美至極。
車伕手中繮繩連忙拉緊,馬車驟然停下。
他眼眸一眯,“姑娘,你這是何意?”
關婠婠無辜的眨了眨眼,“我沒有什麼意思啊,我只是想請問你們一些事情,只是……
馬車不停,我問不了,這纔出此下策,還請你們見諒。”
她雙手抱拳,雖然言辭無理,舉止卻有禮。
車伕心頭的怒意稍稍鬆了些,內心的警惕卻絲毫未減。
車內傳出溫潤之音,絲絲入耳,極爲好聽。
“不知姑娘想問什麼,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過在下有事在身,還請姑娘……不要耽擱在下太多時間。”
“這是自然,”關婠婠臉上露出一抹笑,“我想問問,我家柒寒師兄,什麼時候可以抵達京都?” www ◆ттkan ◆¢O
車伕語氣疑惑,“柒寒師兄?”
白衣男子撫額,替她解釋道:
“她家的柒寒師兄,名喚君寒……”
空
氣似是一瞬間靜謐下來,車伕眯眼不語,馬車內也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眸裡漸漸染上疑惑,關婠婠問:
“怎麼,我的問題很奇怪麼,爲什麼你們都不回答我?”
那應該不是問題很奇怪的緣由,而是……
他們問錯了對象……
齊神醫的目光駐足在車伕身上,恰在此時,馬車的車簾被人掀開,露出一角。
隨即,有溫潤少年,不緊不慢的下了馬車。
關婠婠見此,身子一動,從馬背上飛了下來,站立在白衣男子的身旁。
九王爺君樊看了關婠婠一眼,隨後望向白衣男子,他眼眸深邃,笑着問道:
“不知二位,與七哥是何關係?”
……
…………
宮殿金碧輝煌,殿內,左右盡退,宮門合上瞬間……外頭秋風襲來,引得琉璃燈火忽明忽暗。
薰香漫過長煙帷幔,有人跪坐在地,華服廣袖垂落地面,面色嚴肅正經。
身上披着風氅,老皇帝蒼老的臉上……佈滿愁絲。
“此次,就有勞素衣夫人了……”
“皇上言重了。”素衣夫人拱手道。
老皇帝微微搖了搖頭,“老七的性子,朕最是清楚不過,若是強行給他指婚……破了他斷袖之癖的流言蜚語,他也不會有半分情願。
可惜朕老了,身子愈發不聽使喚……此次待他回京都,若是再不幫他謀算,日後……怕是再無機會了。”
“皇上是有福之人,自當長命百歲,不必太過憂慮自己的身子。”
素衣夫人低首道,“而且……素衣相信,皇上的良苦用心,七王爺是會明白的……”
“如果真是那樣,那自是最好不過了……”
往昔閃爍着精光的眼睛,此刻卻流露着絲絲哀傷,老皇帝目光放遠,慢悠悠的開口:
“婠婠那孩子,乖巧懂事,朕極爲喜歡,要是……她能夠成爲老七的王妃,想必……寧兒泉下有知,亦是欣喜的……”
“會的,當年……七王爺尚在素衣手裡學藝之時,婠婠就極其喜歡……伴在七王爺身邊,若是七王爺願意迎娶婠婠,想來……婠婠是很樂意的。”
老皇帝笑了笑,卻又猛地咳了起來,素衣緊緊地望着老皇帝,滿臉擔憂,“皇上……”
福公公趕忙替老皇帝順順氣,臉色凝重。
咳了半晌,老皇帝緩緩地平復喘息,看了看素衣夫人,他笑道:
“人老了……就是不中用,這說的話,都還沒有咳得多……”
像是要應驗他的話一般,老皇帝又重重的咳了起來。
素衣夫人道,“婠婠已經被素衣遣去,迎接七王爺歸京都了,他們師兄妹許久未見……七王爺是重情重義之人,不會一下子就推開婠婠的。
只要七王爺身邊有旁人在,他不近女色的流言……必定會因婠婠所破,還請皇上放寬心,多加休養纔是。”
“也好,此事,就交由素衣夫人去操心了,朕,咳咳……”
“素衣明白,皇上身子不適,請先休息,素衣先行告退了。”
……
…………
七哥……?
“你是……柒寒師兄的弟弟?”
關婠婠上下將君樊打量,很中肯的道出一句:“長的倒是不錯,可惜……還是沒有柒寒師兄好看!”
君樊笑容如初,“相貌是天生註定的,我也是無能爲力,不過……
適才……我聽見姑娘喚七哥爲柒寒師兄,在下敢問姑娘一句,你與七哥,是師兄妹的關係麼?”
白衣男子儘量無視關婠婠,她身在江湖,又被師父保護的太好,宮廷裡的人,不是她這個白豆腐能接觸的……
將關婠婠往自己身後一拉,白衣男子對君樊拱手道:
“在下姓齊,旁人常喚我齊神醫,剛剛
在下沒能攔住婠婠,是在下的過失。
婠婠她初到京都,什麼規矩都不懂,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九王爺不要怪罪於我們。
“閣下言重了……你們與七哥關係匪淺,我自當要另眼相待……”
關婠婠插話道,“你們廢話了半天,到底什麼時候纔回答我,我剛剛所提的問題?”
她東張西望了半天,卻還是沒有見着有馬車駛來的影子。
眼前的人……不是與柒寒師兄一道的麼?
爲何兩人之間的距離,會隔得如此之大……
難不成………柒寒師兄先回了京都?
但……這並不可能!
自己與孃親分道之後,便一直在此守着,柒寒師兄若是進了城門,她沒有理由不知道……
“姑娘今日,怕是等不來七哥了……”
君樊望着關婠婠,柔和的朝她一笑,“我比七哥先行了半日時光,一路快馬加鞭,極少停留,故而……才如此之快的回到京都。
但七哥有所不同,他身邊的蘇大人……身子素來不是很好,加之有女眷在身邊,不便趕路。
昨日又下了雨,想來……沒有個一兩天,他們是無法趕回京都了……”
女眷……?!
關婠婠瞪圓了雙眸,不敢置信的問道,“柒寒師兄身邊,何時有了女眷?!”
見狀……齊神醫似是覺得頭更疼了些。
他這小師妹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在乎君寒了……
之於君寒的,哪怕是風吹草動,她都要打破砂鍋,一問到底才甘心。
“柒寒身邊……怎麼可能會有女眷,那是人家蘇大人的,對罷九王爺?!”
挑了挑眉頭,君樊眸光浮動,道:“是,那女眷的確是蘇大人的。”
“就是就是,既然今日柒寒回不來……那我們就不要等了,先回去罷。”
齊神醫實在是不喜客套,有些……迫不及待的拱了拱手,“多謝九王爺相告,我與師妹……還有些事情沒有完成,就先告辭了。”
“慢走。”
“不是,我都還沒有問……柒寒師兄怎麼樣了,你爲什麼要拉我,齊柯師兄放手,你……”
抗議聲漸漸湮滅,望着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君樊眸色幽深,輕輕地問着身後的車伕:
“擒書,你想到了什麼?”
車伕――擒書道,“那位姑娘身手不錯,還有她旁邊的男子,武藝應該更是上乘。”
不同世界的人……想到的東西自是不一樣。
君樊道,“他們,是江湖人……”
江湖人……
擒書雲裡霧裡,不明君樊的意思。
君樊面帶淺笑,眼眸深處的表情卻是有些難以捉摸。
“我相信,我們很快就可以追查出,君寒……到底師出何門?”
……
…………
“啪……”
伴隨着瓷器落地的聲音,有人顫着聲道:
“你說什麼?!”
綵衣眸色悲傷,“小姐,三公子今日是回不來了,不僅如此……他還有可能明日也回不來了。”
蘇染笑咬着脣,“三哥哥怎麼會回不來,明明九王爺都已經回來了,不是麼?”
“具體緣由,奴婢已經打探到了,說是嶺安啓程……回京都的那一日,三公子因醉酒……而睡過了時辰,這才晚了九王爺半日時光。
加上九王爺快馬加鞭,故而要比三公子快些抵達京都。”
醉酒……
“枉我們在京都,苦苦瞞着方嬤嬤的事情,更是苦苦等待着……他回來支持大局,他倒是好,竟然爲了喝酒尋歡,連啓程的時辰都敢錯過……”
掌心傳來刺痛感,蘇染笑卻並不覺得痛,眸中神色痛心淒涼,交融在一起,極爲的複雜。
“只怕不僅如此,奴婢還打聽道……啓程會京都的前一夜,三公子醉酒,是七王爺將他扶回房間的……
亦不知道,那晚他們都在做些什麼,第二天就有流言,說他們已經大逆不道,有了不該有的關係
小姐,您何必呢,三公子素來不將你放在心上,他離去數月,竟一點……也不想念着京都裡的人,連啓程都敢耽誤,
你又何苦,爲了他,與貴妃娘娘做對呢?”
蘇染笑驀然看向了綵衣,不敢置信的問:
“綵衣,你什麼意思?”
綵衣與蘇染笑相依爲命十幾年,最是瞭解她的爲人。
其實,蘇染笑心地不錯,只要不危及性命,可以忍耐的事情,她都會忍。
她之所以會背叛李氏,純屬是李氏做事,實在是超出了她的底線,亦危及了性命,所以才投靠了蘇子淺。
綵衣猛地跪在地上,哭着道:
“小姐命苦,自小無依無靠,全憑着自己的隱忍,走到了今日。
在遇上三公子的時候,奴婢也以爲此生,三公子便會是小姐最大的依仗,可是……三公子固然是好,卻未曾將您放在眼裡過,您的生死,他又豈會在意半分?!
再者,您已經允諾了娘娘,會配合她的安排,嫁與太子爲妾,今日……是您可以爭取的最後時限,但……
三公子卻沒有回來,難道……您想違背貴妃娘娘麼,您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清譽麼?!”
蘇染笑哽咽着,綵衣一語中的,身爲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不在乎自己的清譽?!
多少次她想到了死,甚至連白綾都準備好了,到了最後,卻還是沒有踏出那一步。
不是因爲什麼,只是因爲想要活着。
她苦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抓住了一條浮木,可以讓自己的生活平穩下來,又怎麼可能……輕易死去?
只是……那時她想到的是,蘇子淺會顧念兄妹之情,加之她曾不顧自身安危,救過他一命,依蘇子淺的性子,必當不會對她袖手旁觀……
而如今……
香貴妃卻沒有給她時間,讓她等回蘇子淺,等回唯一一個,可以救她的人……
溫熱的液體,滑過冰涼的臉頰,蘇染笑說不出話來,綵衣見她動容,趁機道:
“小姐,您不是常說,良禽擇木而棲麼,此次……您是被逼無奈,可……那並不是您的錯,難道不是麼?
您沒有時間等三公子回來,再說……小姐怎麼就一定知道,待三公子回來,他就一定會幫您呢?!”
“不,三哥哥……他會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綵衣搖頭,“小姐,您與三公子真正相識的時光,只有一個月,您怎麼就那麼確定,三公子的爲人品行呢?
其實……小姐心中也是不確定的……不是麼,至少小姐被逼迫至此,都還沒有……與紅綾姑娘開過口,不是麼?!”
像是被什麼重物擊中,蘇染笑臉色一下子……慘白的厲害。
“我沒有不信,沒有告訴紅綾,那只是因爲,只是因爲……”
如今的蘇染笑,已經是山窮水盡,被人逼到了死路。
她,不過是在自己的性命和道義面前,掙扎煎熬罷了。
綵衣倏地抓住,蘇染笑不知所措的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背句子一般,字字句句,清清楚楚的念給她聽。
“小姐……奴婢知道,一旦您下嫁給太子爲妾,便是貴妃娘娘的人,貴妃娘娘與三公子素來不合,你們也就反目成了仇人。
您聽着……你不信任紅綾,亦代表着……您並不相信三公子,之前種種,全都是因爲,阡陌苑裡有方嬤嬤。
她對您極好,好像您的母親,是以,您很喜歡她……可她對三公子好,於是您也想對三公子好。
眼下她不在這世間了,您亦不需要再對三公子好了,不是麼?!”
莫名的,望着綵衣……蘇染笑安靜了下來,“是麼,我對三哥哥,沒有任何的感情麼?!”
p綵衣看着她道,“您想想,若是……七王爺真的喜歡三公子,您……會不難受麼?”
眼神晃動,蘇染笑張口欲要解釋,卻被綵衣攔下,“小姐,奴婢自幼伴您成長,之於七王爺,您到底存了什麼心思,沒有人……比奴婢更加的清楚。”
在綵衣灼灼的注視下,緩緩地……蘇染笑低垂下了眸光。
……
…………
日子一晃三天。
本來兩天即可走完的路程,因着下雨,便耽擱了一天。
兩輛馬車剛行駛到京都城門口,就被迫停下。
前一輛是因爲有人攔着,後一輛是因爲前一輛擋着。
蘇子淺下了馬車,瞧看情況。
“柒寒師兄,柒寒師兄……婠婠都等了你四天了,你知不知道,婠婠好可憐的……
等不到柒寒師兄,婠婠想走,卻又不敢,就是怕……錯過了柒寒師兄,婠婠都這樣了,柒寒師兄……還不願意見婠婠一面麼?!”
女子聲音甜美動人,蘇子淺擡眸望去,眸光落在女子身上。
綠若在一旁道,“這姑娘,長的倒是不錯,只是……她對着七王爺的馬車……喊柒寒師兄,確定沒弄錯?!”
她話音剛落,便又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
“師弟,擺夠譜了就出來罷,小師妹也勞累了四日……只爲不錯過你,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這四日,我也一直在等你。”
齊神醫……
蘇子淺眸色微閃,忽然記起,她與齊神醫初見那時,他曾評價過她的一個詞:
新歡……
有新歡,就必定有過舊愛……
那……
眼中美貌女子,就是他的舊愛麼……
似是有所動容,有人掀開了車簾,不疾不徐的下了馬車。
關婠婠面上一喜,攪了攪手指頭,鼓起了勇氣才靠近君寒,嬌柔喚道,“柒寒師兄……”
七王爺君寒面色極爲清淡,不帶任何一絲溫度的……掃了他與關婠婠之間的距離,“你怎麼來了,師父,也來了?”
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關婠婠偷樂,又不動聲色的……靠近了一步,“孃親現在應該在皇宮,柒寒師兄,要去見見孃親麼?”
綠若像是見鬼一般的望着關婠婠,“公子,這姑娘與七王爺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她離七王爺那般近,居然沒有被千一劍攔下,更沒有被七王爺丟出去,真是好生奇怪啊?!”
記得治水期間,有女子愛慕七王爺君寒,雖然女子……知曉君寒高不可攀,又不能碰觸女子,但還是愛上了。
在他……與嶺安的百姓談起洪水的時候,女子曾經試圖靠近君寒,卻被千一劍一劍攔下,嚇得女子頓時沒有動作。
更有一次,有位膽子較大的女子,想送點東西給君寒吃,君寒沒有收,她便……欺身上前,想佔君寒便宜。
結果,卻被君寒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