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錯愕地看着沈鉞,就見沈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你問大理寺那邊的事情,可是有什麼想法?”
“我不過是好奇罷了,隨口問問。”轉眼她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笑容溫柔如水般的男子給影響了,只順着他的話說,全然忘記了衛秦和采薇的婚事。
“那我就隨口說說我的猜測好了。”沈鉞眉眼含笑,一雙眼睛灼灼盯着她,聲音低柔得如同情話一般。“朱章此人我還是有些瞭解的,他明面上看着在太子和睿王之間兩不相幫,實際上怕是早已經被其中一邊的人給收買了。”
“這話怎麼說?”
“大理寺落鎖,雖然還是能夠傳遞消息,不過他是大理寺卿,整個大理寺他最大,想要阻攔有些人傳遞消息就簡單不少。之前曹植霖把這樁案子耽擱了這麼久,朱章雖未親手辦理,怕是也瞭解得七七八八。若他早有這個計劃的話,說不定知道的會比曹植霖還多。”
所以朱章纔有膽子這般大刀闊斧一般的把大理寺落鎖,擺出一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架勢來。
“那……”葉姝倒是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關鍵,可她心中依然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那朱章到底是誰的人?”
“只看這次結果更順誰的意思,就知道了。”沈鉞意味深長地說:“爲了這樁案子暴露了朱章,也不知道對於太子或者睿王來說,是不是划算。”
葉姝被沈鉞牽着注意力走,聽着他說起朱章的打算,轉眼就忘記了衛秦和采薇的婚事。等到從前院書房回去看到正在和巧燕一同對賬的采薇時,她才又想起之前沈鉞那莫名其妙的一出。
葉姝猶豫了下,等着兩人對賬告一段落這才招手示意采薇過去陪着她說話。
采薇搬了個小凳子過去坐下,笑着道:“王妃可是有事?”她說着給葉姝倒了杯熱茶,笑着道:“看王妃臉上帶着喜氣,定然是有意好事?”
“這樣嗎?”葉姝下意識摸了下臉,繼而笑了起來:“確實是好事,不過是你的好事!”
她說着看向采薇,一雙眼睛眯着,“剛剛在書房遇上了衛秦,王爺說將你們的婚期定在二月間。這事兒說的急,我之前也沒有準備。不過,還是想着到時候你從王府出嫁,可好?”
采薇是在沈鉞身邊伺候多年的大丫鬟,在王府之中已經算是管事姑姑了,從王府出嫁也並非不可以。
這樣的說法讓采薇愣怔了半響,然後一張臉猛然就漲紅了起來,半響才道:“但憑王爺、王妃做主。”說着低頭沉默了會兒,又擡頭看向葉姝,紅着臉道:“只是,不知道爲何日子定得這般急,奴婢的嫁衣才做了一多半。”
她說頓了下,又低聲道:“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這些你且不用着急,等忙完了年前這陣子讓巧燕帶着人一起幫你繡嫁衣。至於嫁妝之類的,你在王爺身邊伺候多年,自然也不會虧待你的。”葉姝想了想,又道:“你也不要覺得嫁人之後就輕鬆了,到時候給你一旬或者半個月的假期,回頭還要來我這邊幫忙纔是。你成了親,到時候一些走動就更方便些。”
采薇作爲王府的管事大丫鬟,除開最初吃驚之後的羞澀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只之後做事的時候,白皙的臉上總是帶着一層緋紅,看得巧燕好奇不已。
又過了兩日,衛秦和采薇的婚期定在了年後二月十六這件事情就傳開了。不少小丫鬟都對采薇道喜,采薇這些日子是天天都帶着笑意,整個王府都因爲這樁事情而愈加的喜慶起來。
到了臘月二十六這日,葉姝正在查看顧府給她陪嫁莊子送來的節禮單子,就聽得外面一陣糟亂之聲。
“怎麼回事?”玉粒和玉璧兩人在外院盤查莊子送來的東西,順帶入庫。“我聽着像是前院有什麼動靜,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大過年的,且不要惹什麼意外才好。”
聽到葉姝這問聲,巧燕立刻道:“奴婢去瞧瞧。”
“叫上幾個婆子跟着!”因爲距離太遠,葉姝聽得也不甚清楚,只叫巧燕小心些。巧燕不敢大意,真叫了兩個粗實的婆子去了前院,過了片刻就臉色發白地進來了。
“是睿王帶着人過來了,正與王爺在前院爭吵。”巧燕從未見過這般的陣仗,“王爺那邊直接關了書房的門不見人,然而誰也不敢真的阻攔睿王,這會兒正僵持着,睿王就在外面大喊大罵。”
葉姝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睿王過來找麻煩,想了下才道:“讓那幾個婆子跟着,咱們再走一趟!”
她沒有半分遲疑,一路快走,到了前院就見到睿王帶了十幾個人佔着半個院子,此時正跳腳一般大聲咒罵。什麼縮頭烏龜,什麼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什麼有種你出來,真真是沒有半點兒君子風範。
葉姝在院子門口站定了片刻,深深吸了兩口平穩呼吸這才上前去。
“弟妹見過睿王殿下。”她斂衽行禮,聲音平穩通透,一下子就透過了睿王的咒罵聲,讓在場的人聽得清清楚楚。睿王猛然一頓,回頭看向剛進院的葉姝,“原來是昭王妃啊。”
這聲音中透着玩味的惡意,葉姝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直起身子,笑着道:“事先竟然不知道睿王殿下要來,這府上失禮之處全是我這個女主人做事不妥當。睿王殿下要是生氣,只衝着我一個人來就好。”
話是這麼說,然而明裡暗裡都是指摘睿王不請自來,屬於惡客。
睿王臉色變了幾次,他氣急敗壞了能夠衝到昭王府裡罵沈鉞,然而跟一個女人動嘴、動手,他還是不屑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一直緊閉着的書房門猛然打開,沈鉞站在門口一臉惱怒的緋紅,“二哥羽翼被剪,又被牽連進私鹽走私一案,我懂二哥心中不爽利,這才避而不見。只二哥莫要太過分了,這畢竟是昭王府,我怎麼也是皇子,是御封的昭王。二哥這般衝着我撒火也就罷了……”
他說着看向葉姝,眼神之中的擔憂不言而喻。
葉姝衝着他微微夠了下脣角,示意自己無事。
睿王此時倒是顧不上葉姝了,只看向沈鉞,“你倒是捨得出來了。怎麼,不躲在屋子裡裝不在了。”
葉姝不理會他,徑直過去站在沈鉞身邊,低聲道:“王爺怎麼出來了,睿王這般還是應當由我來打發了。”沈鉞伸手捏了捏她的掌心,低聲道:“我明知道你在外面是爲了護着我,又怎麼能夠當做不知道呢。睿王此人,睚眥必報,你還是別與他打交道的好。”
睿王見兩人若無旁人一般低聲說話,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沈鉞!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成了太子的走狗,蘄州的案子你是不是拿了什麼好處,這才暗示那些人咬死了我不鬆口的!我告訴你,我要是沒好日子,回頭也不會讓你好過。”
“二哥說的我好怕呢!”沈鉞似笑非笑地看向睿王,“只去蘄州辦案是父皇的意思,那些官員犯案,我無權處理自然要押送回京。這與太子有何干系?”
“父皇的意思明明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你把那些官員帶回京中,還交由大理寺處理,豈不是故意違背父皇的意思?”睿王氣急敗壞,上前一步指着沈鉞道:“若不是太子給了你好處,你何苦爲難我。”
他說着目光在沈鉞和葉姝之間徘徊了片刻,“如今我倒是看明白了,這原本就是你們的計策吧。故意在我府上鬧事,還鬧到了父皇跟前,這時候再讓一個看似無關的丫頭道破什麼蘄州的事情!”
“好啊好啊!果然是太子的好弟弟,這般爲太子着想,倒是把我這個二哥坑得夠嗆!”睿王說着一步踏上了迴廊,驚得一旁衛甲連忙擋在沈鉞前面。睿王卻是一腳踢了過去,“滾開,本王與本王的弟弟說話呢,有你們這些賤人什麼事情,竟然也敢上前冒犯本王!”
衛甲不敢對睿王動手,生生捱了一腳。沈鉞眉頭一皺,沉聲道:“二哥若是因爲蘄州的事情生氣,大可直接去大理寺鬧去,何必在我這裡發瘋。難不成真覺得我是個軟柿子,不敢跟二哥動手不成?”
“你倒是跟我動手啊?誰也不用護衛,就你我兄弟兩人。我今天倒是要好好教教你這個弟弟該怎麼做人!”他說着揚手就朝着沈鉞扇去。
葉姝見狀立刻攪動:“衛甲!”
衛甲此時也顧不上避忌,直接伸手抓住了睿王的手腕,沉聲道:“睿王殿下三思。”
“三思?”睿王一把甩開衛甲,趁着這個時候又是一巴掌就朝着沈鉞扇去。葉姝連忙伸手拉沈鉞,眼見着這能避開的一巴掌落在了沈鉞的臉上,她這才愣住了。
剛剛她拉人的時候,竟然沒有拉動沈鉞。沈鉞不是沒有避讓開這一巴掌,而是他根本就沒想着避讓,就是準備讓睿王打在他臉上的。
這個認知讓葉姝愣了一瞬間,然後就忍不住直接擋在了沈鉞的前面,擡頭看着睿王提高聲音道:“睿王殿下既然這般不服蘄州私鹽走私的案子,不如咱們一併入宮去尋父皇、母后說個清楚!”
她說着轉頭衝着還站在園子口的巧燕叫道:“讓人準備馬車,這就入宮!我夫妻二人力弱,比不得睿王殿下權勢滔天,竟然是在自己家中被人這般打了!既然睿王殿下不講理,那就去尋父皇、母后講講理去!”
她從未想過沈鉞在京中處境竟然如此艱難,睿王帶人衝進昭王府不說,還對着他又打又罵?雖然此時已經猜測到了沈鉞是故意挨這一巴掌的,她心中的怒火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沈鉞也未曾想到葉姝竟然這般動怒,低頭看着擋在他身前的嬌小身形,他只覺得鼻子微微有些發酸,只握着葉姝的手越來越收緊,片刻也不願意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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