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偷聽到李氏和張嬤嬤說話的小丫鬟叫小魚,聽到顧珏叫連忙上前了一步。比起顧珏她這個偷聽了主子說話的丫鬟反而更鎮定一些。
她上前就口齒伶俐地把李氏和張嬤嬤的對話說了出來,還特意點明瞭張嬤嬤說的那句“沒有確鑿證據,大姑娘是真是假”,表明她並沒有捏造。
葉姝怎麼也沒有想到消息竟然是從李氏和她身邊最爲得用的張嬤嬤口中傳出的。這會兒雖然沒有嚇得如同顧珏一般臉色發白,卻也難看了些。
顧老夫人心中也有些懷疑了,看顧珏的樣子絕對不會是故意挑撥的,她自己都嚇得半死了。至於她身邊的小丫鬟,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編排主子。
這般想着,她目光就落在了葉姝的臉上。
葉姝神色難看,見顧老夫人看過來,立刻道:“我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三妹妹,竟然讓三妹妹這般編排我。我自從回京之後就事事小心翼翼,絕對不敢頂撞半分,怎麼如今還落得這般被人議論。”
李氏是長輩,她不能隨口指責,只能把這事兒算在了顧珏的身上。不過她話中的意思顧老夫人也是聽了出來,她皺着眉頭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沉聲道:“孫嬤嬤,你親自去大太太院中一趟,請大太太和她身邊的張嬤嬤過來。”
顧珏聽了這話才鬆了一口氣。她畢竟被嬌養了這麼多年,最大的勾心鬥角也就是暗地裡跟顧玥說顧琪的壞話而已,怎麼明白這其中的深淺。
李氏來的頗快,身後只帶了張嬤嬤。
一進來她看到坐在顧老夫人兩側,一個臉色已經激動到緋紅的顧珏,一個神情難看的葉姝,不由一愣上前給顧老夫人行了個禮,這才道:“老夫人這般匆匆叫了兒媳過來,可是有事情吩咐?”
顧老夫人沒說話,只指了下一旁的椅子讓李氏坐下,然後纔看向小魚:“把你聽到的話再說一遍?”
顧珏鎮定了下來,反而是小魚這會兒看到李氏緊張了起來。她畢竟是偷聽了主子說話,這會兒當事人還在跟前,說起來就沒有之前流利了。
她磕磕巴巴地把話說完,就跪在中間等着主子們說話。
李氏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麼寸,竟然讓二房的一個小丫鬟給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偏偏這小丫鬟還沉不住氣直接告訴了顧珏。顧珏更是個吃白飯的,就這麼衝過來找顧老夫人了。
她錯愕地看着小魚,又看了看興奮的顧珏,只覺得二房的這個女兒怕是給養廢了。
顧琪那麼咋咋呼呼,在這種大事兒上也不會獨自跑到老夫人這邊告狀,無論如何也要跑去找她問問她的看法纔是。
李氏想着就嘆了一口氣,也不應這個話題只陰沉着一張臉看着小魚。
“偷聽主子說話,搬弄主子是非,你這樣的丫鬟,我們顧家可要不起!”她說着深吸了一口氣,“老夫人,這丫頭看起來是不能留了。”
顧老夫人眯着眼睛,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小魚,緩緩點頭。
“既然如此,就交給你發賣了吧,記得處理乾淨了。”她說着閉上了眼,“你弟妹那邊我自會說清楚,免得她覺得你插手二房的事情。”
李氏應了一聲,轉頭就叫人把來不及反抗的小魚給綁了起來塞着嘴巴架出去了。
屋裡就只剩下幾個主子還有孫嬤嬤、盼兮和張嬤嬤了。
葉姝有點慶幸進來之前打發巧燕回去拿東西,這會兒反而少了尷尬。不然看一旁的盼兮,只恨不得自己不在場一般。
巧燕從分到她身邊後,她用着就頗爲順手,雖然沒有巧翠那麼積極在她跟前表現,卻也做事利索。今日這事兒要是讓巧燕聽了,怕是巧燕也就不能留了。
她畢竟比不得孫嬤嬤和張嬤嬤。
屋裡安靜了下來,顧珏目瞪口呆地看着兩個婆子手腳利索地把小魚給綁走了,連着開口的機會都沒有臉色又慢慢變得慘白起來。
她隱約意識到,自己是辦了傻事。因此,這會兒她全然不敢主動開口了。
一直閉目養神一般的顧老夫人這會兒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嘆了一口氣。
“說說吧,是怎麼回事?”
這話說得不明不白,不過所有人都明白這是問李氏的。
李氏遲疑了下,咬牙道:“原本也就沒什麼事情,只是瑾姐兒特意養了幾盆子茗州那邊纔有的花,還知道茗州那邊的野菜怎麼做好吃,就是慈雲寺那道‘苦盡’,當時我心中就有些嘀咕了。對了,還聽廚房的人說,大姑娘還知道茗州的一些菜,讓他們做着吃。”
顧瑾五六歲的時候送回蘄州的顧家老宅,十三歲接了回來,這期間有七八年都不在跟前,誰能保證蘄州那邊不會來一個狸貓換太子?
最主要的是,一個明顯不可能出過遠門的姑娘,哪裡就知道距離蘄州千里之外的茗州的野菜、名菜和花的?
顧老夫人不傻,李氏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巧翠死的蹊蹺,周嬤嬤和李嬤嬤母女也被趕出了顧府,如今看來就不像是巧合了。
她心中原本就有些許的疑慮,不然當時不會找了產婆和顧瑾生母身邊的丫鬟婆子過來問話。當時平安度過,如今再想起來卻又是一些疑點。
顧老夫人沒有問李氏爲什麼要留意葉姝這些生活細節,只沉默着擡眼看向葉姝。
葉姝臉色不太好看,有些不安倒是沒有太過於慌亂。
也不知道是這丫頭每逢大事有靜氣,還是真的沒有半分心虛。顧老夫人嘆了口氣,道:“瑾丫頭怎麼說,茗州的那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姝早在沉默的這會兒功夫把事情想了個清清楚楚,聽到顧老夫人的話就勉強笑了下,道:“茗州的名菜,是聽戴蘅說的。之前睿王府洗三宴的時候,她跟我念叨了不少茗州的事情,就說那幾道菜她特別喜歡。後來,老夫人過壽戴府也有帖子。我跟她親近,就按照她說的告訴了廚房的婆子,讓她們試着做做。”
這是爲着顧老夫人的壽宴,算不上錯吧?
顧老夫人只嗯了一聲,示意葉姝繼續往下說。
“我院中的那些花花草草,都是府上一起買的,當時也都是這個送兩盆,那個送兩盆過來,卻不是我特意買來的。”葉姝說着看向李氏,“不過母親所說的雪羽蘭我倒是知道,那兩盆花上次老夫人壽宴的時候戴蘅見了,說是茗州特有的,喜歡得不得了。之前老夫人曾經提過一句,戴蘅就快及笄了,我盤算着到時候剛好是花期,正好可以送她當生辰禮物,也算是比較有心意。這才細心照料着,怕出了什麼差錯。”
聽到葉姝說地頭頭是道,一旁的張嬤嬤心中就暗叫不好。不管是不是大太太多想了,大姑娘這邊看起來是做了十足的準備。
大太太剛剛要是隻說了那兩盆子雪羽蘭就算了,偏偏見顧珏點破了這層窗戶紙,竟然還說出了葉姝讓廚房做茗州的菜,還有慈雲寺的“苦盡”的事情。
要是讓大姑娘過了這關,這日後母女之間怕是就真的生出嫌隙了。
“要送戴姑娘的?”顧老夫人神色這才柔和了些,“你與戴姑娘倒是親近。”
葉姝勉強笑了下,“莫名覺得與她投緣,當初在蔣府第一次見面就成了好朋友。”投緣是真的,加上戴蘅在茗州多年,聽着戴蘅說茗州的事情也讓她有種莫名的心安。
“你倒是半點都不慌亂。”顧老夫人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葉姝的反應。結果,還沒能葉姝回話,她就話鋒一轉道:“是早就料到會有今日,所以準備萬全嗎?”
“……”葉姝一時沒反應過來,沉默地和顧老夫人對視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話中的意思。
她立刻站了起來,然後跪在了顧老夫人腳邊。“老夫人這般說,是懷疑我?”聲調不自覺的揚高,帶着不敢置信,“老夫人也覺得我是不知道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冒牌貨?!”
她伸手抓着顧老夫人的衣袖,雙眼很快就氤氳出了淚水。
“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做得不好,竟然讓母親和三妹妹這般不滿,處心積慮尋我的錯處也就算了,竟然還生出這般惡毒的想法。”葉姝說着扭頭看了看顧珏又看向李氏,“我若不是顧瑾,又是誰?”
“這般惡毒的猜測,一旦說出來,我縱然是顧瑾又能如何?還不是百口莫辯。我解釋得清楚了,是我準備周全。我若解釋不清楚,就是我露出了破綻!”葉姝拉住顧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真的就信了母親和三妹妹的話不成?”
顧老夫人一時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快要哭出來的葉姝。
這丫頭向來聰慧,饒是這種時候也沒有亂了方寸哭出來。這樣的性子,要真是顧家的兒女,可以說是顧家之福了。
想到這個,她就想了皇后對葉姝的評價——有福氣。
“大太太怎麼看呢?”顧老夫人擡眼看了一眼一旁的李氏,“好好的,怎麼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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