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姝和曹欣悅一同轉頭看去,就聽到曹欣悅在一旁低聲提醒道:“說話的這位是工部郎中李和鑫的女兒,李穗。”
葉姝看了她一眼,點頭示意明白了。
之前李家也給她遞過帖子,不過被顧老夫人給篩下去了。至於理由也說過,李和鑫今年四十有餘,然而工部向來是六部之中養老的地方。若是沒有機遇和才能,只怕這輩子也沒有什麼前程了。
至於李穗,是李和鑫的幼女,雖然記在了李太太的名下,卻是小妾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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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老夫人的原話是“小妾所生也無所謂,只那小妾卻是一個青樓女子,實在是上不了檯面”。
“原來是李姑娘。”葉姝笑着開口,“李姑娘怕是不知道,我早些年身子不好,在老宅養病。入京也不過數月而已,初入京中有所不適,所以一直在家學規矩,免得出門露怯丟了顧家的臉面。”
她這般說着倒是惹來圍觀幾女的輕笑,其中一個道:“顧姑娘是皇后娘娘都誇讚過的,可見如今這規矩是學得好了。”
“我鮮少出門,但是與曹姐姐卻是有舊的,當初曹姐姐對我也頗爲照顧。”
“原來是這般。”李穗身邊有人輕輕拉了她下,笑着道:“我們倒是不知道,曹姐姐竟然跟顧姑娘有舊交。”
曹欣悅卻不願再提慈雲寺的事,只笑着道:“我們兩人一見如故,若非她不樂意出門,早就該介紹你們認識的。”
葉姝在一旁配合地笑着,算是把這樁事情過去了。
李穗被人拉着也沒有再開口,畢竟是曹欣悅的生辰宴,若是因爲她而鬧出什麼不快,得罪的就絕非葉姝一個人了。
她嬌嬌柔柔地笑着:“那竟是我誤會了顧姑娘了。”
葉姝但笑不語,倒是一旁的顧琪有些按捺不住,若不是葉姝一直抓着她的手阻止她開口,她說不定就要跟李穗吵起來了。
這般一個意外後,屋中的人又熱鬧了起來。藉着葉姝入京不久的話題,曹欣悅把在場的人都給她介紹了一番,幾個女孩湊在一起很快熱鬧起來了。
如今春末夏初,陽光正好。葉姝在屋中坐了會兒就覺得沉悶,笑着客套了兩句就起身去外面走動走動。曹欣悅笑着道:“也好,咱們坐得久了也是無趣,不如一起去後院的小花園隨意走動走動。”
曹府在京中所佔的這塊地皮不算小,比顧府大上了四分之一左右。後院的小花園看起來也是驚心打理過的,假山、流水、小橋,竹林掩映之下可以說是幾步一景,這般有些炎熱的天氣倒是讓人有些愜意。
到了這般寬鬆的環境,幾女就散開了。趁着沒人,顧琪這才道:“你剛剛攔着我幹什麼,沒看出來那個李穗在欺負你……”
“這裡是曹府,慎言。”葉姝瞪了她一眼,“原以爲你這些日子在母親的教導下有所長進,怎麼還這般沉不住氣。真要跟那個李穗吵起來,丟臉的就是我們了。”
顧琪欲言又止,半響才甩手道:“知道了。”
葉姝見她馴服,這才鬆了一口氣,放輕了聲音,“老夫人讓你跟着我來,自然是希望你交些值得交的朋友。不然,也不會讓你這些日子跟着我一起聽着京中各府的分析。值得交的朋友要交好,然而,不值得的人也不必交惡,這點兒你也應該明白。”
這話可以說是葉姝的肺腑之言了,看之前顧琪幾乎想要攔在她跟前的樣子,這才說提點了兩句。顧琪自幼被嬌養慣了,不是笨而是有些道理沒有吃過虧,沒有人告訴她而已。
顧琪神色複雜地看了葉姝半響,然後才低聲道:“我知道了,大姐姐。”
“去吧,不必非要跟我一起。”葉姝擺擺手,只覺得想要一個人清靜清靜,這般鶯鶯燕燕混雜的京中閨秀的交際場合,還真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顧琪倒是興奮,聽她這般說就興沖沖離開了。葉姝搖搖頭,朝着一旁無人的角落過去,挨着廊檐扶欄坐下。
“這會兒彷彿起風了,巧翠,把我和二妹妹的斗篷拿過來備着。”葉姝說着擡頭看了看,“看這天,說不定晚上回去的時候會下雨,順帶讓車伕回去一趟,給你和玉如拿兩把傘纔好。”
巧翠點頭應下,又交代玉如在一旁伺候這才離開了。
等一旁沒了人,玉如就一屁股坐在了一旁,斜了葉姝一眼,冷笑着道:“你如今倒是越來越有大小姐的架勢了,想當初那個跪在地上求饒的小可憐,真是今非昔比。”
“顧府給了我最好的一切,包括教養嬤嬤,我自然今非昔比。不過你嘛,還是跟當初一樣,沉不住氣。”葉姝不鹹不淡地開口:“剛剛我說給顧琪的話,你沒有聽到嗎?這裡是曹府,慎言慎行。”
說着她同樣瞥了玉如一眼,“萬一被人聽了去,只怕倒黴的就不止我一個人了。”
玉如咬着下脣,把反駁的話給嚥了回去。葉姝見她這般模樣,才笑了笑。
“這般纔對,你乖乖的,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她說着起身,回頭看向了一側。迴廊上一個小丫鬟正端着茶水過來,葉姝讓了讓,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停下來行禮。
“這是消暑的茶,我們姑娘吩咐說今日天氣有些悶熱,讓奴婢給客人們送茶。”小丫鬟說着端茶給葉姝,腳下一滑不小心就把茶水灑在了葉姝的手上。
“顧姑娘見諒,奴婢……奴婢這就帶姑娘去敷藥。”茶水滾燙,葉姝的手背很快就浮起一層緋紅。葉姝隱隱有種吃痛的感覺,未曾多想就點頭道:“你不用更擔心,先去敷藥吧。”
小丫鬟帶着葉姝繞過迴廊去了一處偏僻的屋子,給她敷了藥之後才低聲道:“是奴婢的疏忽大意才讓顧姑娘受傷,原本奴婢不該求情,只是……”
“塗了這藥膏已經舒服多了,你不必介懷。”葉姝笑了笑,倒是沒有爲難對方的意思,“放心,我不會跟曹姐姐提起這件事情的。”
小丫鬟這才鬆了一口氣,笑着道:“顧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把東西收一下,再送姑娘回去。”
等着小丫鬟離開了,葉姝纔有心情坐在窗戶邊往外看去。這個小院應該比較偏僻纔是,頗爲靜寂。一旁玉如四下張望,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葉姝正想着,突然就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還有些耳熟。
她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沈鉞的身影出現在樹影之後。沈鉞也在一瞬間發現了她,立刻露出笑容,走了過去。
“顧姑娘。”他站在窗外叫了聲,葉姝點頭,起身看過去,“之前那個小丫鬟,是你的人?”
要是沒有沈鉞出現,她只會奇怪那個小丫鬟爲什麼把她引到這般偏僻的小院來敷藥。不過,沈鉞的出現解釋了一切。
那小丫鬟燙傷她,只怕也是故意的。
爲的,就是沈鉞要見她。
“沈公子?”
沈鉞還未回答,一旁的玉如就驚訝地叫了出來。
“沈公子怎麼在這裡?”
沈鉞眉頭微皺,看了一眼玉如,然後才轉頭看向葉姝,低聲道:“我有幾句話想要私下跟姑娘說,不知道可方便。”
葉姝一愣,倒是玉如反應比她還激烈些。
“沈公子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了。”玉如說着上前,“我與我家姑娘素來無話不談的。大姑娘,你說是不是啊?”
葉姝扭頭看着玉如,玉如半步不退回視她。
沈鉞看着屋中兩人,半響纔開口。
“若是姑娘覺得可以回去告訴你,我自然無所謂。不過,今日這話,我只想說給姑娘一人聽。”他說着掃了一眼玉如,眼神冰冷入骨一般,嚇了玉如一跳。
再轉頭看向葉姝的時候,沈鉞的眼神就柔和了下來。玉如鬆了一口氣,又覺得之前那冰冷的眼神是錯覺,又有種被差別對待的感覺。
沈公子,難道不知道她一直對他心懷好感嗎?
這般看着葉姝,那不過是一個冒牌貨——
想到這裡,有些話她忍不住脫口而出。
“沈公子真以爲她是什麼千金小姐不成,不過是個冒……”
“閉嘴!”沈鉞猛然轉頭,死死盯着玉如,“不要說出那句話,不然你就是自尋死路。”
玉如這一次被嚇得動都不敢動上一下。
沈鉞接着道:“看在你是顧姑娘身邊的丫鬟,我就饒你這一次。日後記得,禍從口出!你這條小命,是暫時記在我這裡的。”
這話他說的沒有半分起伏,甚至連着恐嚇的意味都沒有,輕輕柔柔的嗓音幾乎有種溫柔的感覺。
葉姝看了一眼幾乎被嚇傻的玉如,輕輕咳嗽了聲,道:“玉如,去外面等着吧。”
玉如這才跌跌撞撞躲了出去,到了小院外面這才鬆了一口氣,隱隱約約看到一個身影消失在拐彎處也沒有在意,只無力地靠在一旁的牆壁上,渾身抖着。
那位沈公子,那眼神是在是太可怕了,有那麼一瞬間,玉如幾乎以爲沈鉞會突然伸手直接扼死她。
還好,逃出來了。
她雙腿發軟坐在了地上,而拐角處,巧翠捧着斗篷也無力地靠在一旁的樹上。
剛剛玉如說什麼?
“沈公子真以爲她是什麼千金小姐不成,不過是個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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