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蕭允墨就一臉寒霜的扶着雲鬢散亂的葉嫵城走了進來。
她身上的衣衫一看就是匆忙穿上的,她的臉上佈滿了驚恐和淚痕,髮絲繚亂,珠釵等一些首飾也不知道掉落在什麼地方。
一進到正殿之中,她就哭着跪下。
蕭允墨與她一起撩衣跪在了陛下的面前,“啓稟父皇,兒臣有話要問建安。”
昭帝一看這個架勢,眉心就緊緊的皺了起來。
“墨兒,有話等一會將王子送走再說。”他擡手按了按,隨後轉眸看向了鄂隆多,“王子殿下,不如請你先行回驛館休息。今日之事,朕一定會有一個交代給你。”
鄂隆多看了看這殿裡的局面,他也是出身皇族,知道這位大梁的陛下應該是有點家務事要處理了。
他今日得了大梁陛下的親口許諾,已經是佔了很大的便宜了,不光人家家事如何,至少在他這邊,道理和麪子都佔全了,大梁昭帝不會食言。
於是鄂隆多起身,對着昭帝行了一禮,又轉眸看了看建安,這才摔袖而去。
等鄂隆多走了之後,昭帝這纔看向了跪在大殿裡面的兩個人,“你們先起來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都給朕一五一十的說來。”
蕭允墨朝上叩首,“父皇,今日若是建安不能給兒臣一個合理的解釋,兒臣便在這裡長跪不起。”
葉嫵城心思動的也快,適才她被一名宮女悄然的喚醒,一看自己在被子下面的身體是光潔溜溜的,一絲不掛,頓時心就冷了下去,再一看畫屏也是衣衫不整的躺在自己的身側。她就更加的慌,好在那宮女悄聲的和她粗略的將外面的情況講述了一遍,她這才知道是蕭允墨及時的趕來,才保住了她的清白。
葉傾城說的果然不錯,建安真的不會放過她。葉嫵城頓時就驚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來。如果不是蕭允墨來的及時,那她的清白豈不是就全沒了。葉嫵城按照那宮女的叮囑,扯着嗓子尖叫了起來,叫的她喉嚨生疼,這才引起了陛下的注意,將蕭允墨給引了過來。
如今她見蕭允墨長跪不起,也知道這是蕭允墨的一個機會。她人又不傻,馬上也跟着啜泣了起來,深深的匍匐在地,亦是不肯起身。
惠妃見狀起身走到葉嫵城的面前,“這孩子這是怎麼了?”她關切的問道,她親自彎下腰扶住了葉嫵城的肩膀,“你怎麼這個樣子被墨兒帶出來,可是受了什麼委屈。你不要怕,陛下就在這裡,你是指婚給墨兒的人,就是陛下未來的兒媳婦,若是有什麼人敢欺負你,你直接對陛下說就是了,陛下會給你做主的。”
惠妃娘娘的話語溫柔,讓昭帝聽了十分的受用,但是傳入皇后的耳朵裡卻如同石頭捻磨地面一樣的刺耳難聽。
“惠妃娘娘。”葉嫵城平日裡裝楚楚可憐那是裝習慣了,到了這裡,更是手到擒來,況且她本來就受了驚嚇,更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所以這一擡眸,目光盈盈如水,睫毛輕輕顫抖,端的是一幅惹人憐惜的嬌弱模樣,就連昭帝看了都皺眉嘆息,“你若是真的被人欺負了。直接說,朕替你做主。”昭帝說道。
這兒媳婦是惠妃挑選的,他也覺得葉嫵城各方面都不錯,如今看到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受了那麼大的冤屈,這做未來公公的心底也不好受,身爲一國之君,連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都護不周全的話,他的面子也算是丟光了的。
要說是惠妃會說話,也是葉嫵城平日裝嬌弱裝可憐訓練有素,若是換一個旁人來做的話,或許起不到這麼好的效果。
“臣女本是陪伴父王與母妃前來宮裡叩謝皇后娘娘恩典的。”葉嫵城這才努力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將她的遭遇說了一遍,倒是沒有半點的添油加醋,等她說完,昭帝怒氣上撞,砰的一下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皇后與建安兩個人嚇的噤若寒蟬。昭帝的椅子扶手剛拍完,就聽到有人在外通報,說平江王妃求見,說是要找女兒。
葉嫵城一聽這話,頓時就大哭了起來,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昭帝狠狠的瞪了皇后與建安一眼,葉嫵城將事情的經過說完,都幾乎不需要調查什麼,事情的真相他也猜的七不離八。他一直以來都對皇后忍讓有加,惦念着她年輕時候與自己的恩惠,更是惦念着閔太妃當初收養教導之恩,所以不管皇后做什麼,他能讓都讓。可是他對皇后的尊重與忍讓現在換來的是什麼?
現在鬧的是什麼事情,皇后出手與公主聯手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去坑未過門的兒媳婦,如今人家的母親又找上門來了。
他是天子啊,他有多少國家大事等着去處理?他需要良臣的輔佐,平江王這麼多年兢兢業業的替他辦事,素來小心謹慎,是有功之臣,可是看看他的家人對人家的家人做的是什麼事情?
昭帝只覺得自己氣的腦仁生疼,指着皇后的?子,“你給朕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人是你叫來看望建安的。你難道不知道建安在做什麼?你不要想一些烏煙瘴氣的理由來搪塞朕。朕已經很給你面子了,沒有當着柔然王子的面揭穿你們。”
皇后臉色一白,但是她素來被昭帝給讓習慣了,所以覺得就算是這件事情退一萬步來講已經敗露了,但是看在太后和閔太妃的面子,還有她救過陛下的份上,陛下再怎麼生氣,也還是會放過她的。
所以皇后朝昭帝跪下,依然還是嘴硬的說道,“臣妾對此事一概不知,陛下怎麼能這麼冤枉臣妾呢。臣妾當時是在承乾殿接待柔然王子。”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推卸責任,你想找誰當你的替死鬼?”昭帝怒道,“你真的以爲朕不知道這麼多年你都做過什麼事情嗎?遠的不說,就說上一次葉妙城的事情,你真以爲做的天衣無縫嗎?還有煙波院一事,玄兒怎麼會如此的卑劣!如今朕是真的明白了,就是因爲他有你這樣的母親!”
昭帝一怒,屋子裡頓時跪下了一大片。
“陛下連問都不問就直接將罪名按在了臣妾的腦袋上,臣妾不服!”皇后急道。
“哈,你真的要朕大張旗?的去叫來北鎮撫司的人審問這件事情嗎?”昭帝被皇后氣的簡直要笑出來,他用手指指着皇后,連續的點了好幾下,“你若是真的不怕將你所有的面子與尊嚴全數丟光,那好,朕可以成全你!”
“陛下!”皇后一聽,臉上更加的沒了血色,她沒想到陛下這一次會如此的決絕……
“你要說什麼?”昭帝怒視着她,“皇后啊皇后,你如此的心性怎麼配當一國之母!又怎麼配做人家的母親啊!”
“陛下,臣妾乃是太后與閔太妃選中的人,與陛下相伴數十載,陛下今日說這樣的話,是要廢了臣妾嗎?”皇后一聽,急道。
“朕能立你,便能廢你。”昭帝見皇后如此的桀驁不馴,更是氣朝上撞。
“臣妾這就找太后與閔太妃評評理去,陛下不分青紅皁白的冤枉臣妾,又說要廢掉臣妾,陛下是要立那個狐狸精爲後是嗎?”皇后聲色厲疾的問道,隨後她朝着跪在地上的惠妃一指,“陛下怕是早就存着這個心思了吧。那狐狸精到底灌了多少迷魂藥給陛下?”
“你好意思說別人。惠妃她可從沒在朕的面前提及此事。”昭帝怒極,霍的一下站了起來。他一直以來都顧及着皇后的面子,一直也都感念着這一份夫妻的情分,可是皇后也做的太過了。
爲了讓自己的女兒不去和親就坑大臣的女兒?這是一國之母應該做的事情嗎?
“你如此的囂張跋扈,又桀驁不遜,對朕亦是一點禮貌都沒有,朕若是再忍你,你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去了!”昭帝怒道,“你給朕聽好了,既然你要調查此事,那好,朕馬上叫北鎮撫司的人進來,將這鐘鎏宮裡裡外外所有人都帶去詔獄,將你身邊的酥油的人也一併帶走,咱們慢慢的查!若是查出來與你無關,那朕可以奉茶給你道歉,但是若是查出來與你有關,你待如何?”
“臣妾……”皇后一時語塞,詔獄那是什麼地方,進去的人不死也要褪層皮才能出來。
她身邊的人保不準受不住就全數招供出來,這個賭她不能打啊。
但是陛下已經被她給激怒了,如今在氣頭上,她就是再怎麼服小認錯,只怕也不會放過她了。
皇后急的眼前都快要發黑,人也搖搖欲墜的,咬緊牙關就是不吭聲。
“怎麼?剛纔不是很囂張的嗎?”昭帝不給皇后辯解的機會,追問道,“你倒是說啊!如果查出與你有關,你是幕後指使者,你該當如何?”
“陛下。”惠妃一看這種情況,忙跪着朝前蹭了兩下,她深知皇后那個性,她當皇后這麼多年,性子驕傲慣了的,又視自己爲眼中釘肉中刺,如果這個時候她出言替皇后求情,皇后必定不會領情。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機會,能不能讓皇后去閉門思過就看這一次了,於是惠妃馬上朝昭帝叩首,“陛下息怒啊,保重龍體咬緊。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或許只是愛女心切,如今什麼損失都沒有造成,陛下不如咱們就算了吧。”
“算什麼算?”
“你又算老幾!”
昭帝與皇后同時開口,都朝惠妃吼了一嗓子。
惠妃頓時身子一抖,委屈的垂下頭去。
昭帝是真的被皇后給氣懵了。所以才亂髮脾氣,見自己將心愛的女人吼的都哆嗦了一下,他頓時心生憐惜。惠妃跟着他這麼多年,是他真心喜歡的人,惠妃在明裡暗裡不知道吃了皇后多少的虧,也基本不會再他的面前提及,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對惠妃實在是有所愧疚,怪就只能怪他身爲皇帝,身不由己,不能傾力保護她,但是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護住她了,不然蕭允墨怎麼可能出生,又怎麼可能長到這麼大,早就犧牲在後宮的傾軋之中了。
“惠妃你起來。”昭帝讓自己的聲音緩和了一下,對惠妃說道。
“臣妾不敢。”惠妃垂首說道,“陛下與皇后娘娘畢竟是一家人,若是真的將這件事情鬧到讓錦衣衛的人來查的話,只怕……”
“閉嘴!”皇后怒道,“本宮與陛下的事情哪裡輪的到你來插嘴!”
“你給朕閉嘴!”昭帝怒目着皇后,指着皇后的?子說道,“你現在給朕聽好了,你喪德跋扈,自私自利,善妒兇狠,做事手段卑鄙,朕今日看在太后與閔太妃的面子上,不將這件事情真的交給錦衣衛去查,但是這也是朕忍讓你最後一次!不管建安願意不願意,朕都會將她嫁去柔然,她若真的不想嫁,可以,自己吊死在鍾鎏宮裡面,朕會以公主之禮厚葬與她,不會丟了她的面子。鄂隆多王子那邊朕會自己去說。但是建安只要活着,就必須嫁去柔然!將來好好的相夫教子,輔佐夫君!給朕成就一番功業!否則永遠不要踏入我大梁的土地。你給朕滾回鳳翔宮裡閉門思過去,好好想想這麼多年,你到底是在做什麼!至於平江王那邊,朕會自己去安撫,你坑人家一個女兒就算,你是準備將平江王所有未嫁的女兒都坑一個遍嗎?有你這麼當皇后的嗎?至於墨兒,你起來。”昭帝說完之後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蕭允墨說道。
“父皇。”蕭允墨這才起身站了起來,拱手行禮道,“不知道父皇有什麼吩咐。”
“這一年之中,你跟在朕的身邊,爲人處世,朕皆看在眼中,朕今日就立你爲皇儲。一會朕就會傳人來頒下聖旨,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大梁的皇太子。”昭帝對蕭允墨說道,眼眉之間帶着幾分驕傲與自豪。
蕭允墨頓時就有點傻住了。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這麼快就走到皇太子的位置上……雖然現在康王已經去守皇陵了,但是皇后還有一個安王殿下……
惠妃心底一陣狂喜,她是真沒想到陛下居然真的這麼快就封自己的兒子爲皇太子,這喜訊來的也太快了點。
“多謝陛下恩典!”她反應快,馬上跪下叩謝皇恩,等她擡起頭來見蕭允墨還傻愣着站着,忙招呼他道,“墨兒,你怎麼了?怎麼還不趕緊謝恩啊。你父皇金口玉言,從今日起,你就是皇太子了。”
“兒臣叩謝父皇。”蕭允墨這才反應過來,撩衣跪下,剛要準備磕頭,皇后娘娘就一聲尖叫,“陛下不可!”她終於匍匐在第,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如今她也是慌了神了,也顧不得自己的什麼面子啊,威儀的,這三個響頭磕完,她的雲鬢也有點散亂。
“朕說可以就可以!”昭帝也難得任性了一把。
其實他早就有立蕭允墨的意思,只是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契機,畢竟皇后還有兩個兒子,按照嫡庶之分,這太子之位多半還是要考慮一下安王與康王的。
康王的事情一出,昭帝就已經心底不悅,將康王打發去皇陵看守就已經是在給皇后敲鐘了,若是她再折騰下去,昭帝就會徹底的放棄皇后所出的兩個兒子,哪裡知道皇后是真的被他之前給寵出各種毛病來,消停了幾個月,現在又顧態重萌,今日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所以他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宣佈蕭允墨爲皇太子。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皇后自己心虛,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沒什麼好爭辯的了,哪裡知道他這邊話纔出口,皇后就直接來了一個“不可”這兩個字可是將昭帝真的給氣壞了。
皇后真以爲她是誰?居然還敢在他的面前指手畫腳起來,他還沒病,沒老的走不動,如今皇后就對他如此的不敬,以後呢?萬一他病倒了,或者出了其他什麼事情了呢?惠妃與蕭允墨蔫有命在!
“安王乃是嫡出。無論是從長幼,還是從嫡庶來看,陛下都不能立蕭允墨爲皇太子,應該立安王。”皇后急道,“臣妾要去找太后,去找閔太妃,讓她們兩爲老人家出來主持公道。”
“你在朕的面前談公道。”昭帝怒目着皇后說道,“那好,朕就給你一個公道,你去將太后將閔太妃都叫來,朕也讓兩位老人家看看她們眼中的皇后實際上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皇后聞言驚愕的張開了嘴,“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北鎮撫司有你參與過所有的宮外政務的證據與文書,這麼多年,朕一直都替你壓着。到底是誰沒有公道?”昭帝說道,“不錯,無論是從長幼還是嫡庶,安王,康王都應該是太子的人選之一,但是康王無德,安王無信,若是朕真的將大梁交到無德,無信的人手中,那朕百年之後真的就沒臉去見大梁的列祖列宗了!你當真以爲朕不知道墨兒差點被安王暗中構陷喪命的事情嗎?墨兒遠走邊城,你們都不放過他,真的以爲朕是瞎子嗎?太后與閔太妃都是通曉事理的人,你去叫吧,叫來之後,讓她們知道你這麼多年的所作所爲。朕看看你這個皇后的位置,還能不能坐的下去。”
皇后聞言這纔好像渾身的力氣都在瞬間被抽走了一樣,一下子跌坐在了地毯上。
她就在剛纔的瞬間,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來不是她隱瞞的好。而是陛下一直都在替她記着賬,陛下的處處忍讓不是因爲她的功勞大,而是因爲陛下需要她一點點的膨脹起來,變得失去了自我,變得盲目自大,他悄然的在一邊盯着她,將她做下的每一件事情都記錄在案,直等到有一天全面反撲,一下子將她從雲端直接拉落到泥塵之中。
她直直的看着昭帝,隨後又回眸看向了惠妃。
“我竟不知道陛下是那樣愛着你!”她失神的對惠妃說道,隨後她就笑了起來,笑的前仰後合,如同瘋婦一般。
昭帝有點不忍的微微一皺眉,不錯,皇后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等她無限的自大的那一天,但是他也感念過她對他的救命之恩。如果她能及時的醒悟,收手,就不會落到今天的境地之中。
其實他都已經給過她無數的機會了。
她被嫉妒,憤怒矇蔽了雙眼,一次都沒有看到,反而變得越來越囂張,越來越自我,她也曾經是名門閨秀出身啊,知書達理,度過的書並不比他少多少,但是爲什麼走到今天這一步,她會對着臣子的女兒用出那樣的手段呢?如果她還帶着最初的心態,即便他再怎麼愛着惠妃,再怎麼覺得對惠妃以及蕭允墨有所愧疚,太子的位置他也不得不將安王與康王考慮進去。
這麼長時間了,他都遲遲不立太子,爲的就是等……等皇后能醒悟,或者她一直沉淪,由她親手將兩個兒子的未來葬送掉。
“來人。將皇后帶回去,關閉鳳翔宮的宮門,皇后病了,需要靜養。”昭帝在心底微微的嘆息了一聲,高聲對左右說道。
內侍進來,將癱軟在地上遲遲發笑,如同癡傻了一樣的皇后擡了起來,送出了鍾鎏宮。
建安公主已經抖成一團,縮在一邊,嚇的連頭都不敢再擡起來。
她好恨!她恨蕭允墨,恨葉傾城,恨葉嫵城,恨惠妃,更恨昭帝!爲什麼她不想做的事情,父皇要逼她去做!他竟然說若是不想嫁,就自己吊死在皇宮裡,現在死太不值當了,她會出嫁,她也會回來!會帶着仇恨和毀滅的力量回來!
“父皇,兒臣願意遠嫁柔然。”建安哆哆嗦嗦的說道。藉以掩飾着她內心熊熊燃起的怒火與仇恨。
“願意嫁就好。這些日子你也不要出鍾鎏宮了,朕會盡快安排你們完婚。”昭帝聲音又緩和了一些。
鄂隆多不會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建安嫁去,也不會受苦,這點昭帝是可以肯定的。
昭帝轉眸看向了一直跪着的葉嫵城,“你也受苦了,好在沒有什麼損傷,如今墨兒也已經是太子了,你們就早點完婚吧。也不要等墨兒到十八歲了。朕看,明年吧,明年你就正式的嫁來皇家,成爲朕的兒媳婦。你看可好?”
昭帝話一出口,葉嫵城的心就猛然的亂跳了幾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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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真的是大起大落,幾乎讓她有點招架不住,原本她還以爲自己這一生就這麼完蛋了呢,哪裡知道事情急轉直下,她不光是未來的安王妃,更是一躍成爲太子妃!大梁未來的皇后!
巨大的驚喜讓葉嫵城頓時就有點手足無措起來。她暗自掐了自己一下,好痛,證明這不是在做夢,她馬上叩首謝恩,動作快的就怕昭帝會反口一樣。
昭帝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不由微微的一笑。
“好了,都別在這裡杵着了,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昭帝對大家說道。
“父皇,那鍾鎏宮裡面的人以及那些跟在皇后身邊的人……”蕭允墨問道。
“殺了吧。”昭帝有點疲憊的揮了揮手,“斷然不能讓這些事情傳入鄂隆多的耳朵裡面,對建安不利。”
“是。”蕭允墨心底微微的一凜,還是應了下來。
今日這裡裡外外的人也不下五十人了……
葉傾城和平江王等候在承乾殿,並不知道後宮發生了些什麼,等平江王妃一臉喜色的將葉嫵城帶回來之後,平江王與葉傾城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一問才知道原來蕭允墨和葉嫵城因禍得福,一個被封爲太子,一個明年就要嫁入東宮成爲太子妃,平江王也宛若做了一場夢一樣。
“恭喜你了,嫵城姐姐。”葉傾城笑着對葉嫵城一頷首,說道。
葉嫵城今日大喜,心底美滋滋的,走路都和飄一樣,現在看葉傾城也不覺得像以前那樣的礙眼了,聽葉傾城來恭喜她,她也笑着一臉嬌羞的對葉傾城說道,“今日也是多虧了郡主。適才殿下和我說過了,是你及時找人去通知的他,纔沒釀成大禍,反而將這件壞事變成了一件對他有利的好事。”
“姐妹之間,都是一家人,也沒必要說這些話。我不可能看着你出事。”葉傾城笑道。
平江王老懷甚慰的點了點頭,悄然的握住了平江王妃的手,如此親暱的動作讓平江王妃也臉上微微一紅。
平江王府的人歡天喜地的回了王府,今日本就是葉潞城大喜的日子,他們回到王府的時候,陛下也頒下了聖旨,宣佈立蕭允墨爲皇太子,更有另外一道聖旨到了平江王府,賜了不少東西給葉嫵城,也加封葉傾城爲洛城公主。
葉傾城顯然沒想到自己也一起升官了,頓時也傻了好久,接旨的時候還是被平江王妃扯了扯衣袖,這才反應過來。
平江王府如今一時風光無二,幾乎半個燕京城的人都要來恭賀平江王。
這等榮耀,在現在的燕京城裡,也是獨一份了。
昭帝能封葉傾城爲公主其實惠妃是出了很大的力氣的,今日的事情如果不是葉傾城通知及時,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鬼樣子,惠妃娘娘感念葉傾城力挽狂瀾的功勞,所以勸說昭帝封葉傾城爲洛城公主。一來是安撫一下平江王府,畢竟皇后連續坑人家的女兒,還一個個的坑,怎麼說昭帝也要表示表示,平江王已經是王了。升無可升,所以就升一升他的女兒,一個公主的封號,昭帝也是說給就給了,無傷大雅。二來也是感謝葉傾城的所作所爲。三來,葉傾城有了公主的封號,將來嫁入靖國公府,即便名聲上有損,但是靖國公府的人也不敢輕易的得罪了葉傾城。
秦韶也傻住了,葉傾城封了公主,那他豈不是就是未來駙馬?
他纔回國公府,前來恭賀他的人差點也要將靖國公府的門檻給踩平。
這有什麼好恭賀的……秦韶雖然一一的回禮,說着客套話,可是心底卻是十分別扭起來。他對當駙馬什麼的一點興趣都沒有啊……況且他與葉傾城早有約定,只等年限一道,兩個人就分道揚鑣。
不夠他也必須要感謝葉傾城,如果不是葉傾城機靈,在入宮之前安排及時妥當。蕭允墨也不可能這麼快的達到目標。
看來他那時候因爲一時的善念去提醒了一下葉傾城,便也是給自己打開了一個方便之門,讓他的目的這麼快就實現了。
等夜深人靜的時候,秦韶換過了衣衫,坐在自己的牀邊,看着桌子上的燭火有點微微的出神,他重活這一回,基本上大的目標都已經完成了,弄死葉傾城報仇,拉下蕭允玄,將蕭允墨推上皇太子位,將來可以承繼大統。那麼接下來的目標就是再除去蕭允玄了。等最後這個目標也完成了,他又該做點什麼?
秦韶有點茫然,發了好一陣子的呆,才稍稍的回過神來。
他有點睡不着,於是索性披衣而起,感覺到肚子有點餓,就拉了一件狐毛大氅遮擋在身上,緩步走出了秦府。
今夜依然下着雪,夜晚顯得格外的清冷,饒是秦韶不怕冷,也感覺到露在外面的手有點寒氣。
長夜寂靜,他的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的聲音也更加的明顯,這樣的冬夜之中,路上不會有什麼行人,秦韶信步隨意亂走着,等看到街頭好像有一個小酒館還開着門,他也就走了進去,站在門口收了傘,又拍了拍衣襬上沾染的雪花,秦韶剛轉過身來,就有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裡面。
“這麼晚了,要不咱們回去吧。公……公子想要吃宵夜,奴婢,不,奴才可以幫公子做。”
“你懂什麼,就是要在這樣下雪天裡出來吃纔有感覺。在家裡就沒那種感覺了。”
秦韶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是兩名坐在小酒館角落裡面的錦衣少年。
兩名少年長相清秀,其中一個眼睛顧盼生輝,秦韶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怎麼又是她!葉傾城!
這大半夜的,剛剛被封了公主不好好的在王府裡面蹲着,跑到這小酒館做什麼。
秦韶輕咳了一聲,成功的引起了葉傾城與素和的注意。
“是未來駙馬。”素和看到秦韶,一喜,拽了拽葉傾城的衣袖小聲說道。“公主與未來駙馬真是有緣分。”她一高興,連公主和駙馬都說了出來,惹的葉傾城暗中掐了她一把,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馬上改口,“公子,公子。”
駙馬……唉,這兩個字聽起來怎麼那麼彆扭!秦韶在心底低嘆了一聲。
“既然這麼巧。就一起吧。”葉傾城笑着對秦韶說道。
別說,人長得漂亮,就是有優勢,秦韶隨意的收傘朝這小破酒館的門口一站,好像這小破酒館的檔次也頓時提高了不少。
雪夜,美人,熱騰騰的麪條,葉傾城覺得人生幸事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秦韶邁開長腿朝葉傾城走去,“見過……葉公子。”他猶豫了一下,沒有揭穿葉傾城的身份。
“客氣什麼。”葉傾城笑道,素和起身,忙將凳子讓給了秦韶,自己則跑到一邊等着去。
不一會老闆就端上了兩萬熱騰騰的麪條,見店裡又來了一個客人,老闆趕緊問秦韶想要點什麼。
“這個就可以。”秦韶指了指葉傾城面前的那碗麪。
“那秦公子吃奴才這份吧。”素和很有眼力價的將面端去了秦韶的面前。
“那你呢?”秦韶問道。
“讓老闆再下。奴才等等就是了。”素和笑道。
“恩。也好。”秦韶是真的有點餓了,所以也不推辭什麼,大方的將碗接了過來。
並不是第一次與葉傾城坐在一起吃飯,所以秦韶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抓桌子上的辣椒瓶子。手不經意的碰在了一起,秦韶如同被炭火灼燒了手指一樣,快速的將手給縮了回來,“您先。”他斂眉說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葉傾城絲毫無感覺的抓起了瓶子就朝自己的碗裡倒辣椒麪,倒的碗裡紅紅的一層,這才罷休。
就衝着這份辣勁,她都開心死了,在王府可是萬萬吃不到的,因爲王妃不許。
秦韶這纔將辣椒麪瓶子拿過來,慢條斯理的朝自己的碗裡倒了少許,他看了看葉傾城那碗紅呼呼的東西,微微的一皺眉,“不辣嗎?”他忍不住問道。
“這才過癮。”葉傾城毫無形象的吸留了一下面條,辛辣鮮香,還有燙!這些感覺一併襲來,讓她頓時口水在流不說,?涕也差點流下來,要得就是這股子的勁頭!爽!葉傾城一呲牙,朝外吹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己吹得氣都帶着辣椒辣出來的火星子!
這都是什麼毛病……秦韶看着葉傾城那幾乎與市井鬥民的舉止,與平時在宮裡或者其他地方看到的她相差甚遠……不覺好奇心起,到底現在的葉傾城是從哪裡來的呢?看她現在的樣子絕非是什麼大戶人家出身,但是在宮裡見到她,她卻也能擺出一副端莊威儀的模樣,真是如謎團一樣叫他摸不到頭腦。
“王妃若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只怕……”秦韶緩聲說道。
“那不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纔會這樣嗎?”葉傾城抓起了素和的帕子,擦了擦?子說道,?涕真的要被辣出來了。
“對了,今天的事情要多謝謝你。”葉傾城看着秦韶,十分誠懇的說道,“如果不是你提前來說過的話,我大概也沒那麼機靈。”
倒是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沒有得意忘形。
“沒什麼。”秦韶斂眉看着自己碗裡的面,平靜的說道。
“說起來你真的幫了我很多次了。”葉傾城杵着筷子歪頭想了想。
“臣應該做的。”秦韶小聲說道。
“對了,我想問你一件事情。”葉傾城稍稍的探了一下身子,壓低聲音說道。
“請說。”秦韶擡眸。
“我對之前的事情什麼都不記得了。”葉傾城說道,“但是我記得我醒來的時候,脖子又紅又腫,好像被人掐過一樣,還疼的要命。能不能請教一下大人,我那時候是不是被人掐過脖子?”
秦韶的眸光微微的一閃,“這種事情,殿下不是應該去問問大夫嗎?”
“你閃什麼?”葉傾城敏銳的抓住了秦韶眼底閃過的一絲猶疑,擡手拉住了他的衣襟,將他拽向了自己,壞笑着看着他。“你在心虛?”
“殿下在說笑。”秦韶淡然的說道,看着葉傾城。
她的眸光帶着探究,嘴角微微的翹着,因爲辣椒吃的有點多,所以脣色紅豔飽滿,竟然如同熟透了的石榴籽一樣的潤澤水滑,她的呼吸就貼着他的面頰劃過,讓他在恍惚間似乎有了一點點的失神,他素來沉穩的心也在她的氣息掠過他脣畔的時候有了一絲的慌亂。
“不是你乾的就好。”葉傾城見秦韶那副泰然而有沉穩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是從他那邊詐不出什麼來的。
不過他剛纔眼底閃過的那一點點的猶疑已經足以證明他應該與這件事情有點關聯。
“聽說我失蹤的那段時間,秦大人也去過邊城的附近。”葉傾城微微的一笑,鬆開了自己抓住秦韶衣襟的手,還特別認真的替他將被自己揪皺了的衣襟撫平,認真的就好象秦韶是她的情人一般。
“不太記得殿下是什麼時候失蹤的。”秦韶緩聲說道,她的手撫過他的衣襟,讓他的眸光微微的一暗。“不過一年前臣的確去過邊城。只是爲了公幹。”
“哦。這麼說咱們還真的挺有緣分的。”葉傾城笑道,微微的一挑眉,斜睨着秦韶。
從秦韶的角度來看,小店裡昏黃的燈光最大限度的柔和了葉傾城的眼眉,她本就生的極美,如今籠罩在一片朦朦朧朧的燈火之中,更是如同畫上走下來的人兒一樣,她壞笑起來十分的有魅力,脣角斜斜的朝上,眼角媚態叢生。
“殿下這樣朝着臣笑,臣會誤以爲殿下在勾引臣。”秦韶忽然也湊近了葉傾城,曖昧的擡手略開了葉傾城腮邊的髮絲。
笑而已。誰不會?秦韶勾脣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