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絮撇撇嘴,慢慢又坐了回去。安心急忙拿着毛巾給柳如絮擦身上的茶水漬。
“我問你話呢,啞巴啦!”
“回來的隨從說是被猛虎撲中了心口,不知道傷情怎麼樣……”
“那你怎麼還可以這麼悠閒地喝茶聊天?帶着家丁和御醫去找王爺啊!走啊!”
“喂!難道王府上下只有洛王妃你一個人在擔心王爺麼?我聽到這個消息已經馬上派人去接王爺了,可是王爺打獵的地方在城外虎石坡,那裡是誰都能去的麼?”
“什麼叫誰都能去的?那裡是龍潭還是虎穴,去了就得死是麼?派去的人有醫生麼,能找到王爺麼?”
“虎石坡野獸衆多,怪石林立,容易迷路,也容易受到野獸攻擊。每年王爺去狩獵,帶的幾百人都要少幾個回來,自己也常帶傷。洛皇妃娘娘長勸他不要去,可是王爺不聽,每年這一次大傷小傷的,總是免不了。王府上下都快習慣了。”
“什麼叫習慣,什麼叫習慣?”洛熙煙急得火上房,“給我準備馬匹和地圖,指南針,傷藥和短刀火摺子,我現在就去找王爺!”
柳如絮冷笑一聲,不說不動。
“我說話你沒聽見麼?”
“洛王妃,您是祁連國的熙長公主,有個好歹,我們可擔待不起。要是想表現的關心王爺擔心王爺安危,好了,我們看見了,不用裝得……”
“你再跟我廢話——”洛熙煙突然“次郎”一聲拔出尚方寶劍掄了起來,一劍砍在桌角上“咔”的一聲,一張桌子應聲而裂。
柳如絮嚇得“噌”地站起來,小臉登時蒼白起來,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安心慌忙上前一把扶住了要後倒的主子,自己也忍不住的渾身哆嗦。
其實嚇到的還有洛熙煙,她沒想到這麼個樣子貨居然真的很鋒利,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柳如絮,結果把自己也嚇了一跳。還是她鎮定得比較快,一邊收劍回鞘一邊冷着聲音道。
“現在能去準備東西了麼?”
柳如絮辦事的確很有效率,洛熙煙剛剛換過衣服從臥室走出來,管家已經把她提到的幾樣東西都送過來了。
跟過來的還有蒙紹和宛若,兩個人都收拾得跟要出去野遊似的。洛熙煙淡淡掃了一眼倆人,嘀咕了一句。
“你們兩個不許跟過來!”
宛若第一個大喊:“爲什麼呀公主,我是一定要在您身邊的!萬一您有什麼危險,有沒有我在身邊可怎麼辦呀!上次落湖,如果我在身邊,您一定不會……”
“宛若,待在這裡等我回來。”洛熙煙有一種不動聲色勸解人心的能力,即使不是發火,還是能讓宛若聽話,於是小丫頭一邊流眼淚一邊點頭,看得洛熙煙覺得自己怎麼欺負她了一般。
蒙紹上前給洛熙煙披了一件披風,厚實,壓風。洛熙煙抖了抖肩膀想要拒絕,蒙紹淡淡道:“山裡冷,晚上用得着。”
“多謝了。”
“宛若,看好家!”蒙紹扶着洛熙煙往馬車的方向走。
“我說了不讓你們倆……”
“我要陪你去。”
“我說了不用……”
“皇上要我去看看王爺的情況,聖旨管用不?你這個倔脾氣的女人!”
“吼,你——”洛熙煙一腳蹬住馬車的車輪子撐着身子,說什麼也不肯上車。
“你又怎麼了?”
“騎馬去,馬車太慢!”
倆人從王府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了,其實就算是緊趕慢趕還是不太容易趁天亮前趕到虎石坡,找到慕容軒輒。可是洛熙煙不管這些,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慕容軒輒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畫面,然後心就痛得攪在一起一樣的疼。
慕容軒輒,你要是敢在我找到你之前斷氣,我就拿尚方寶劍砍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心裡雖然毫無規則的亂罵,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地往下淌。兩隻手抓着繩繮,有那麼一兩滴飄在空氣裡,落在了跑在後邊的蒙紹臉上,涼涼的。蒙紹微一皺眉,朝着前邊根本就不看路的女人喊了一句。
“要下雨了!”
洛熙煙擡手擦了一把臉,不耐煩地大吼。
“沒有!”
“我說要下雨了,我們要找個地方避雨!”
“都說了沒有……”
“嘩啦啦……”
倆人架還沒吵完,大雨頃刻而至,漫山遍野的生物都在反應着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稀里嘩啦”的響聲惹得洛熙煙煩躁地大喊。
“只要路沒壞,我們就繼續跑!”
“小心——”蒙紹吼聲未落,前方的路突然開始滑落石頭。
“嘩啦啦轟隆——”山體滑石比大雨還快,瞬間滾在地上,震耳欲聾。
“籲——”洛熙煙一把勒住碼頭轉回身,“剛纔經過一座寺廟,我們先去那裡避一避!”
說是寺廟,其實就是一個破爛的土房子,但是門框上掛了一個寫着“福德正神”的牌匾,應該就是當地人曾經祭祀燒香的神佛了吧。
倆人推開寺廟的木門的時候已經澆得渾身溼透了,所以洛熙煙做好了不管這廟裡住着什麼奇形怪狀的人物,她都能夠忍受同住的打算。
結果腳還沒等邁進去,裡邊的人就發話了。
“這裡已經有人了,別處避雨去吧!”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你讓我們去哪兒啊,”洛熙煙進了屋子反身關門,“這是陣雨,一會兒停了我們就走。”
“我說了這屋子裡有人了——”洛熙煙感覺道面門上一股風掠過,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咣噹”“噗通”兩響,再一擡頭,一個陌生人已經鬼哭狼嚎地滿地打滾了。
蒙紹拍了拍兩隻手,淡淡道:“說了只是避一會兒雨,幹嘛動手?”
看見同伴被打,屋子裡剩下的人“霍”地全都站了起來,劍拔弩張地看着門口要進門的倆人。
洛熙煙崇拜地看着蒙紹,賤兮兮地道:“蒙大將軍,您的功夫真是叫小女子佩服,回去的時候教給我吧?”
“蒙家不收徒。”
“破個例嘛。”
“不行。”
“唉,我是熙長公主哎,我命令你……”
“熙長公主就應該知道祁連國蒙家軍的規矩,不會強迫我收徒的。”
洛熙煙說不出來話了,氣得鼓着腮幫子叉起腰來。剛纔要出手的人中有人開口問了一句。
“你是祁連國的熙長公主,鎮安王府洛王妃?”
咦?有人認識她!洛熙煙感覺有戲,一擡下巴。
“我就是洛王妃,你們認識我麼?”
剛纔還氣勢洶洶要動手的幾個人齊刷刷跪拜下來,磕頭如搗蒜。
“奴才幾個就是鎮安王府出來尋王爺的,剛纔多有冒犯,還請王妃不要怪罪!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自從洛熙煙有了尚方寶劍,沒有人敢小瞧她了。
聽說幾個人是出來尋人的,洛熙煙跳起腳來大吼。
“可找到王爺了?”
跪着的幾個人頭一直沉默着,直到有個小個子小心翼翼地張口。
“奴……奴才……找不回去了……”
原是回來報信的那個隨從因爲跑的慌忙,迷了路,一幫家丁打算按原路返回王府的。洛熙煙急得原地打轉,臉紅脖子粗毫無形象地大喊着:“找不到王爺,誰回去我砍了誰!”
天稍晴,洛熙煙便趕着衆人出了廟宇,可惜剛纔的滑石將大路堵上了,洛熙煙一把拉過領路的小廝,指着地圖上慕容軒輒的位置問道:“還有沒有別的路了?”
“沒……沒有了……就算有,那……那也過不去……”
“你沒說怎麼知道過不去?”
“需要穿過剛纔滑石的山坡,那林子極易迷路,還不能跑馬,會死人的!”
洛熙煙咧咧嘴:“怕死?”
小廝點點頭,看着洛熙煙臉色不太好,嚇得急忙又搖搖頭。
洛熙煙看了看一步步後退的家丁,嘆了一口氣,揮揮手。
“想走就走吧,我不攔着。”
話音未落,人影都不見了,包括蒙紹。
洛熙煙一把拉住轉頭要溜掉的指路的小廝,冷着臉看着他。
“你跑了,我怎麼找過去?剛纔不還說不害怕麼?”
“不害怕那是逞能的。不怕死的那是死人!”
“死也沒辦法了,你必須跟我去!”
洛熙煙擡腳要走,發現不遠處,蒙紹慢慢往回走。剛纔他走的時候洛熙煙就沒攔着,只是沒想到這傢伙去而復返了。
“你怎麼回來了?”
“把馬藏起來了。”
洛熙煙雖然面上沒給什麼好臉色,不過心裡還是很感動的,不管蒙紹處於什麼原因願意跟自己冒險,總是有些讓她心裡暖呼呼的。
說實話,山路本來就難走,更何況是剛下過暴雨的山林。洛熙煙打小也是爸媽捧在手心裡長大的。
洛熙煙的父母都是醫生,汶川地震的時候還沒等醫院安排就一起去重災區救災了。結果母親在拉着一個埋在廢墟里的孩子的手的時候,餘震來了。父親去救母親,倆人就都留在那片廢墟里,再也沒回來。
醫院不肯給她撫卹金,原因只有一個。洛氏夫妻的事故,是因爲擅自行動造成的,醫院不承擔任何責任。
所以洛熙煙相信愛情卻不信任永恆,相信善良卻不信任人心。她學會了用冷漠掩飾真實的自己,用尖刺保護自己。
法醫的工作本就要求她有一顆堅強的內心和強悍的外表,於是鮮有男人敢靠近她。
再後來,洛熙煙遇上了邵波,一個不太一樣的男人。他溫柔和煦,能夠用一個擁抱就軟化已經在暴怒的洛熙煙,他堅強內斂,能夠用一個吻安慰辛苦到想哭的洛熙煙。
於是在摔了第八個跟頭的時候,洛熙煙就想起了邵波總總的好,然後一邊大哭着一邊埋怨自己當初爲什麼不肯珍惜。
洛熙煙正坐在地上不管泥不管水的耍賴不肯起來的時候,眼前突然多了一個背影——一副結實溫厚。
“我揹你。”
蒙紹帶着凌冽西北氣息的嘯西風的語氣。
洛熙煙嚎了半天,其實一滴眼淚都沒有,可是蒙紹這個動作卻讓她窩心了半天,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滿身的泥土,嘰歪着。
“算了吧,我身上全是泥水。”
“你走的太慢了,照這個速度,天黑之前都沒辦法下山,你要在這個地方過夜?”
洛熙煙氣得冷哼一聲扶着旁邊的樹幹逞強地往起站,瞪着蒙紹的後背說什麼也不肯要他揹着走。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蒙紹氣急了,“是你的自尊心重要還是你的鎮安王重要?”
洛熙煙就讓蒙紹揹着走了,還不忘喊着前邊一樣渾身髒得已經看不出什麼衣裳的小廝。
“喂,你叫什麼呀?回去我讓王爺賞你啊!”
“奴才安林,王妃,賞不賞的,活着回去再說吧!”
“安林,你平常都在哪裡當差啊?”
“奴才是秦夫人院子裡看門的,因爲在山裡待得慣了,每年王爺出去打獵都捎上我。找路找吃的找獵物,比王爺的擎天還靈呢!”
“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