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貴寅把當初七龍奪位的大概告訴賀蘭依,奪位之爭,不過就是拼其生母孃家背景,拼人脈,拼財力,拼權謀。
其中也不乏暗流涌動,兄弟相殘之事,在權力面前,人就是權力的奴隸。
那時蘭馨貴妃之子宇文齊並非龍種的事情爆發之後,齊王和蘭馨貴妃的處境一度陷入絕境。但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事情居然發生了大逆轉。事情經三司查證後,斷定齊王是皇上的孩子,而蘭馨貴妃是冤枉的,此時的蘭馨貴妃已經被大理寺的刑罰折磨的香魂銷殞,導致皇上爲此龍顏大怒。
最後反倒是曾經擁有三十萬兵權掌控虎符、備受朝中大臣擁戴奕王,在天威盛怒之下,連同姓氏、王位一夜之間被剝奪。
奕王甚至在流放同州的時候,被齊王府武功高強的暗衛,在大雪天中整整追了六天六夜後,至今都下落不明。而那時候爭奪皇位的七個皇子中,除了威風不變的齊王和失蹤的奕王,其餘四個身首異處,一個出家爲僧。
追憶往事之中的賀蘭貴寅微微過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嚴肅道:“爲父當年也是被外放了好久,才重新得到皇上重用……哎,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既然四丫頭你有心幫爲父,不如就在齊王府中替爲父尋找齊王謀反的罪證。”
賀蘭依猜測賀蘭貴寅多半還是不信任她,不然也不會讓她去王府找什麼罪證,就算有真的罪證,齊王爺也不會放在王府裡任人查證。
但口上並未多說什麼,認真的點了點頭。她在天魔教的冰窖中得過一張進入齊王府密室的地圖。如果齊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答案一定就藏在這密室中。
而賀蘭依自己又怎麼會完全去信任賀蘭貴寅這個便宜爹爹說的話?如果齊王的身份真的值得懷疑,那麼殺伐果斷如當今聖上,又如何能留他性命。
反倒是當初,檢舉彈劾齊王之人,一個個下場悽慘無比。現在要她賀蘭依冒這個險,去幫一個身死不知、虛無飄渺的奕王奪位?
賀蘭貴寅見她點頭,臉上綻開慈父般的笑容,如同惺忪睡眼一樣半眯的眼睛撲朔迷離般深不可測。
賀蘭依面對賀蘭貴寅眼中的深不可測,只是微微一笑,福了福輕盈的身子,道:“父親的交代,女兒一定會盡全力辦到。女兒在耽擱宮中的時間太久了,就此別過爹爹。”說着轉身離去。
***
賀蘭依的記性極好,憑着去時的記憶,輕輕鬆鬆的就離開皇宮,走到了王府的大門前。
耳邊是一陣刺耳的嘈雜聲,遠遠而來的一隊全着紅衣的迎親隊伍,喇叭手將刺耳聒噪的喇叭吹得動天徹底的響。隊中鑼鼓的聲勢也一點也不比具有穿透力的喇叭聲差,“咚咚——”的聲音就像擂起的戰鼓一般振聾發聵。
跟着轎子的不是她當初嫁入王府時的胖媒婆,而是一個年輕的喜娘,一雙淺淺的八字眉,嘴角上揚,看着十分的討喜。
沿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響個不停,許多老百姓圍站在路邊,好奇的圍觀着。
今日的婚事雖是倉促至極,卻要熱鬧過賀蘭依出嫁時的十倍有餘。
心頭略微有些揶揄,齊王還真不是一般的心急,那邊聖上一允了,這邊就立刻娶了凝兒姑娘,真是半刻都等不了。看來她還是高看了齊王,爲了個青樓名妓,居然一次又一次的犯下忌諱。
賀蘭依知道自己的心疾還沒完全好,聽不得噪音。
有意避過迎親的隊伍,隨意掃了一眼那迎面而來的大紅花轎,從側門進入王府,直接去了沁玉池。
這時,沁玉池附近冷冷清清,平時候在門口的婢子家丁都不見了蹤影,賀蘭依尋思着這些婢子家丁怕是都去忙凝王妃的大婚了。
玉池平日裡,只有她和齊王會用,這時候府裡的下人個個都回去看王府裡的熱鬧,怎麼有心思守在了無生趣的沁玉池?
掀起殿門口層層疊疊數十道珠簾,走進沁玉池。
賀蘭依身子第六感極爲靈敏,立刻察覺到池中的一動,渾身忽然猛地一繃直,冷冷的喝了一聲:“出來!”
四周靜悄悄的,好像是她在疑神疑鬼一般。
賀蘭依如同鬼魅般出手,轉身直搗珠簾之後的那道鬼祟的人影,看似纖柔的玉手鬼魅一般掐中那人的後頸,無聲無息中,那人就軟倒了下去。
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身黑衣打扮,蒼白的臉上杏目睜圓,卻呆滯無比,被捏斷了脖子歪歪的扭着。
人的脖子幾乎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尤其是女子的脖頸,只要掌握好分寸,不用太大的力氣,也能輕易的扭斷。
看着那個被她親手殺死的人,賀蘭依突然想縱情的仰天狂笑,作爲令敵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她手上有多久沒有沾過人命了?
在王府的這些日子實在太窩囊了!
可隨即便想到這蒙面女子跟進來,是沒有驚動齊王跟在她身邊的暗衛的!
賀蘭依微微心驚,難道她是天魔教的人?
這麼說,天魔教主也有可能在這附近。
賀蘭依在原地靜立了許久,背後的穴道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點中。
猛然一驚,果然是他。
只有他才能像一陣風一樣,來無影去無蹤。
天魔教主冒着寒氣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的髮絲,玩弄了幾許她的髮絲,突然將她頭上的髮釵全都抽走。髮絲頓時如同瀑布一般飛流而下,凌亂的散落在賀蘭依的側臉和後背。
他的每一次觸碰,賀蘭依感覺後背有一道電流通過一般酥麻,讓她忍不住渾身戰慄。
“想不到齊王妃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冷血。”天魔教主抿出一條殘酷而又妖嬈的脣線,那妖目恐怖的笑意,彷彿能將一切殺於無形,“怎麼辦呢?你殺了本教主的愛姬,是不是該用你的身子補償一下?”
“你難道不我嫌髒嗎?我的身子已經被齊王碰過無數次。”賀蘭依斷然喝道!她譏誚的看向天魔教主,那諷刺的笑容下,讓人覺得避無可避,難受至極。
天魔教主在賀蘭依身子上的動作一滯,驚訝的看着她。只見賀蘭依嘴角露出了和他相仿的笑容,無形中好似在反脣相譏。
“用齊王用剩的東西,教主好大的出息!”
果不出賀蘭依所料,她這話一落,天魔教主立刻用嫌惡的眼光看了她一眼,冰冷的手也像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瞬間移開了。
賀蘭依雖然動彈不得,眼裡卻沒有絲毫畏懼,天魔教主雖然性格詭異,有一點卻不會錯,他有異於常人的驕傲和潔癖,而且及其厭惡齊王。
他不會碰她,他嫌她髒。
“教主不過是少了一個草包姬妾罷了,連一個身患心疾的女子都反抗不了,留在這世上,豈不是浪費了天魔教的糧食?而從今往後,教主得到的是一個更得力的殺手——我賀蘭依在天魔教中,將成爲無人可以替代的。”
賀蘭依冰冷的聲音中帶着不屑,廢物就沒有活着的必要,這是殺手的生存法則。
從前在王府的日子,對賀蘭依來說簡直是暗無天日。她一忍再忍,忍不住也得忍,窩囊的像地上的爬蟲一樣。
這樣的生活絕對不可以再在她身上發生過一次!
天魔教主回過神來看賀蘭依時,妖媚的眼睛忽然放出了異彩,這樣的冰冷無情,又呆在齊王身邊女子。不正是他一直在找的人嗎?
有了賀蘭依的協助,他離多年來複興的大業,就更近了一步。
輕輕解開了賀蘭依的穴道,冰涼的手指卻有意無意的滑過她冰肌玉骨的肩頭、鎖骨。
這時候,他倒不嫌髒了!
賀蘭依閃身躲避天魔教主的魔抓時,卻撞上天魔教陰沉沉的妖眼。不知爲什麼他的眼色一下變得陰鬱的可怕,最後憤怒的可以燒燬一切。
“賀蘭依,你的內力呢?千斬!爲什麼不及時通知我!”那一聲獅子般的怒吼,讓人難以想象是從天魔教主那個綿軟誘惑的嗓子喊出來的。
震得賀蘭依的心臟猛的一收縮,可是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怯懦的神情,淡而自然的立在原地。他還不知道,她的內力在齊王一怒之下抽走了!
千斬立刻從暗處現行,跪伏在天魔教主面前。
千斬也被他惱怒的恨意嚇傻了,沉靜了半晌,纔出口道:“回教主的話,千斬以爲不重要,所以沒有報告。”
“你知道失職之罪,該當如何處罰嗎?”天魔教主殘忍的目光就像一道冥焰在空氣中燃燒了一般,千斬篤定的身軀微微一震,連聲音都發顫了:“千斬知道,當受三刀六眼之刑。”
“現在執法長老不在,你自己行刑吧!”
自己行刑?
賀蘭依的心臟猛然一縮,難道天魔教主要讓千斬在這裡自殘?
千斬有那個膽魄和毅力嗎?
而且!
這裡可是齊王的地盤啊,要是弄的滿地血污可怎麼交代?
好在賀蘭依心疾已經好了許多,心臟在狂跳了幾下後,平穩了下來,並沒有讓賀蘭依當場發病。
只見千斬從腰間抽出一把銀刃,使勁兒一插,扎進了自己的大腿,鮮血頓時如同泉涌一般流出來。
可賀蘭依不明白,天魔教主爲什麼會爲她失去內力而狂怒至斯,爲她輸送內力的又不是他。難道天魔教主表面上利用她,其實暗地裡仰慕暗戀她?賀蘭依搖了搖頭,阻止了腦中這荒唐的念頭,一個殺人不眨眼,渾身都散發血腥氣息的人,能夠體悟情爲何物?
就連她賀蘭依,都快忘了如何去愛一個人。
等到千斬扎到第三刀,小腹、大腿、手臂都各種一刀的時候,天魔教主的眼中才閃過一絲細微的認可,喝道:“這次便饒過你,決!不!許!出!現!第!二!次!”
齊王!好個齊王!居然奪走他給她輸送的真氣,他耗費了三年,歷經了辛苦別人十倍的修煉得來的功力,居然給了他的大仇人!
天魔教主瞳孔中的怒火彷彿要把整個沁玉池燒爲灰燼,卻在一瞬間,天魔教主憤怒氣息如同瞬間熄滅的燈燭般沉了下來,嘴角利落的勾出一絲帶着陰謀的嫵媚。
“千斬,你說宇文齊那個廢物最在乎什麼?”綿軟的聲音帶着曖昧般的磁性,卻讓人聽後打心底裡發寒。
既然那個野種敢先拿走他給她的真氣,那他就拿走他最重要的東西懲罰他!
千斬捂着失血過多的傷口,疼的臉部的肌肉都抽筋了,卻依舊齜着牙,頑強的斷斷續續道:“凝兒……姑娘肚子裡的……孩子!”
“做的乾淨點!明白嗎?”天魔教主眼中笑意如春,純黑的眼睫就像黑曜石一般透着微寒。
“是!屬下一定辦到!”
千斬話音才落,就見天魔教主的目光投向一直靜立不語的賀蘭依,他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賀蘭依一看到天魔教主邪佞的眼神,心頭一驚,壞了!這傢伙一定是又想出了什麼辦法刁難她。
正這般想着,天魔教主玉箸般白皙纖長的手指指着她的肌膚細膩面門說道:“不是你來做,本教主是命令她來做!無論你是親自下手把凝兒肚子裡的孩子一刀殺死,還是下紅花、淨身湯,借刀殺人也好!本教主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本教主要看到齊王痛不欲生。”
賀蘭依渾身就像兜頭澆了一盆涼水,要她暗害凝兒腹中的胎兒?可她還要借凝兒腹中的胎兒,完成在皇上面前的“獻計”。
萬一凝兒的孩子掉了,查出來是她所爲,當今聖上哪能饒得了她?
所以,無論如何,凝兒肚子裡的孩子一定要平安生下來!
“教主要折磨齊王,折磨他本人就好了,畢竟稚子無罪……”賀蘭依的話頭剛一開,就被一掌乾脆利落的掌風打斷了,千斬那雙沾滿了他自己血液的手掌結結實實的落在賀蘭依的側臉。
千斬淡然喝道:“休得忤逆教主!”
賀蘭依的嘴角微微一抽,感受的側臉火辣辣帶來的痛麻,眯眼看着傷口還在不斷流血的千斬,插了三把刀居然都要不了千斬這個狗腿子的命,真是掃興。
但,還是一臉平靜的對着天魔教主。
絕不可以在天魔教主面前有任何軟弱的表情!
“教主……我可以幫你找出齊王非皇室血統的罪證……”賀蘭依還沒有說完,千斬又是用力的一巴掌,打賀蘭依整個頭偏了過去,大腦暈眩的讓眼前的景物都有些略帶模糊。
“教主的決定豈容你反對?”
賀蘭依十根纖細的手指緩緩握成拳頭,眼中竄出一絲狠辣的殺意。
可那憤怒又似臨時起意一般,天魔教主幽冷的目光下立刻鬆懈了下來,此刻賀蘭依的目光又變的平靜的像湖泊一般。
天魔教主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都忍心殺死,早已經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就算冷情如她賀蘭依,即便再恨齊王,也從來沒想過要遷怒一個孩子。
忽然,天魔教主身子微微向前傾,冰冷的面具湊到賀蘭依近前,臉上的銅面具剛好觸碰到賀蘭依玉璧一般的臉龐,滾燙的熱流順着鼻息噴到賀蘭依的臉上。
就在賀蘭依認命的閉上眼睛,等待天魔教主邪惡狼吻,他忽然移開了腦袋,幸災樂禍大笑:“本教主不碰髒東西。”
賀蘭依沒有生氣,反而抿嘴一笑,她是髒,可是他比她還髒。看他經驗豐富的手法,就知道他一定是在無數的女子身上試驗過。
如果女人被一個男人碰是髒,那男人被無數女人碰過,豈不是臭不可聞?
該嫌棄的人,是她!
隨着一陣珠簾滾落、碰撞的聲音,天魔教主飄然離開沁玉池。賀蘭依看着地上暈染開來的血液,心情有些氣急敗壞,他居然不給自己解穴。
“千斬,給我解穴。”
千斬傷重,所以還未走遠,遲疑了一下,轉身回到賀蘭依身邊,在她如同倒扣玉碗一般的鎖骨下輕輕一點,賀蘭依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渾身一陣輕鬆。
眼前的千斬拖着長長的一條血跡,不聲不響的離開沁玉池,賀蘭依看着地上這些令她渾身細胞都覺得振奮的血液,嘴角微微一揚,只要沒弄髒池子,怎麼都好。
到時候,就讓齊王去頭痛。
大喜的日子,齊王府居然遭了血光之災,齊王可能會派他的暗衛查一查。
不過這麼久以來觀察,齊王的手下還不如天魔教主的手下,一個個都是廢物,沒一次起到作用的。如果他肯把調動那些暗衛的權利交給她,她一定會把他們通通訓練成頂尖的金牌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