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公主如臨大敵,拔出金烏劍,她的芙蓉冠流溢出雙重冠冕般的元神寶焰,
“他已經晉升了元嬰,很厲害的元嬰。”
地藏獅子拖着的影子並不是獸形,而是一個持槍的人影。
“我師尊的本形是九頭蛇,諳熟神魂分裂的方法,我遵從他的教導把十三歲前的記xìng全部灌注入土之jīng魄凝聚的地藏獅子之內;十三歲後的人身則按依照劍宗的劍經修煉。自那以後,是人是妖的迷惑一直纏繞着我,兩者無法融合,各行其是。直到我遇見了你,琳公主,當世僅有的戒律兵器。於是作爲地藏獅子的這半個我留下來觀察和學習你。如今,我不再迷惑。人和妖都無所謂,我變化無窮,隨心顯形。”
邂逅安君之後,我又一次聽到了戒律兵器這個詞。上一番是安君指稱洛神瑤,這一次是公孫紋龍指稱洛神琳。鑑於安君和蕭龍淵的密切關係,我肯定是公孫紋龍從安君處聽來的密情。
褚桂和柳子越一臉茫然。
地藏獅子意味深長地說道,“其實,比起用神通彈壓天下,四大宗門更善於篡改歷史。你們並不知道,曾經有一個道門,憑藉戒律兵器在幕後掌控着世界。直到有一天,所謂四大宗門的祖師慫恿戒律兵器背叛了道門,滅絕了所有的道士,瓜分了道門的一切遺寶,卻永遠失去了道門的心印。我師的洪荒宗是魔,你們四大宗門也一樣是魔。所以誰都證不了大道,都是癡心妄想,不分彼此。”
“滿口胡言,都是蕭龍淵的污衊。從龍虎正宗再到四宗並立,這是確鑿無疑的。全天下人都景仰四大宗門,四大宗門也無數次拯救天下。”褚桂氣得發抖。
柳子越倒是一臉無謂。只有厲無咎淡然道,“只聽說過法隨人興,沒聽說過人隨法亡,我師任公子在,道門就沒有滅亡。”
但琳公主的面sè突然變得森冷異常,彷彿要把公孫紋龍撕成碎肉一般惡毒,
“道門已經被永遠埋葬,永遠遺忘了!沒有戒律,沒有兵器,只有此世之主白虎之神。沒有心印,我們就自鑄心印!”
這口氣不像琳公主,而是從遙遠的道之隱面傳遞過來的洛神瑤的聲音。
念獸四萬億弓起了身子,嘶叫起來,羣貓一道撲了過去。
公孫紋龍初證元嬰,興奮異常,也犬吠般地吼叫了起來,擋在前面的琳公主無數黑貓一下子被獅子吼聲粉碎乾淨。隨着他的情緒高漲,地藏獅子的形態忽而又轉成了手持熒惑神槍的公孫紋龍,這一次拖着一條獅子的影子,向我們一直線撞過來。
柳子越一聲慘叫,被公孫紋龍的槍風彈shè出去,昏厥(裝昏?)過去。擴大的地藏獅子之影把褚桂按死在地,張開黑不見底的獅口咬她腦袋。我急揮動雷光閃耀的銀蛇劍斬影獅子,搶下面如金紙的褚桂的xìng命。影獅子粉碎,公孫紋龍的身後又生出一頭影獅子。
這廂,厲無咎撒腿逃了。
琳公主的金烏劍接上人形公孫的熒惑神槍。她的真元在不久前重創,狂**的心神又極不清明。幾番往返,芙蓉冠上的寶焰越鬥越黯,再無法維持元嬰的威能,落到了下風。
公孫紋龍狂笑,
“琳公主,我早瞧明白了:你不過是戒律兵器的宿體,洛神瑤遙控的傀儡,沒了這些,你不過是平庸不過的愚蠢女人;原劍空,可惜你受麟聖的三尸神纏繞,遲遲無法晉升元嬰,成不了與我比翼齊飛的勁敵,讓我等得無比煩躁。我最後一次耐心陪你玩玩吧,你抵擋一次,我的影獅子就加一分力,如何?”
“不必謙讓,上一番承你在蕭龍淵前求過情了。這次我盡力讓你快活。”我的一瞳轉成了三尸神之sè,一併九轉神焰,再運轉五勞七傷大手印挪移壽數,猛衝向影獅子。
我猛斫猛砍,此時每一劍都相當狙殺唐未央的威力。影獅子卻斬滅一頭又生一頭,無窮無盡。我心中已經雪亮:公孫紋龍體悟到了大道的片鱗,真元源源不斷,永不耗竭,是不下變鉅子的中層元嬰,非劫數不能滅之。可今天他的氣數正旺,命不能絕;我的氣數卻是背到了家。
我睇一眼遲遲不醒的柳子越和褚桂,心中說了一句重重的抱歉,再帶不了更多的人。我連人帶劍再一次從影獅子上洞穿過去,閃現在人形公孫的身側,然後一手抓住那一廂瘋戰的琳公主,依靠風雷十翼飛越,隨手把身後的一堵堵銅牆鐵壁斬裂、炸塌、封死,往地宮的更深處落荒而逃
——明知道下面也是死路,卻希冀着還有生還的希望。到了絕境的人往往如此,這也是今天的我。
“地藏獅子能諦聽方圓百里。你們是苟延殘喘。”遙遠的人形公孫呼喊,影獅子一道吼叫。地宮的盡頭是一箭圓形的靜室,只有兩座丈二高的石塔。沒有暗門,也沒有傳送法陣。我想重現一次從雲夢中脫逃的奇蹟,可再沒有無盡的虛無之雷供我炸出一條鑿破虛空的通道。
我疲憊地坐倒在一座石塔下。略感欣慰的事情是,琳公主的眼神從狂躁恢復了清明。但是,她在哭,同時用手急急地抹臉上的淚,可淚止不住。
哦,她憂愁地撫摸着我的手臂:
黑sè的劫火從我皮膚下騰起,那是從我肺腑中裡憑空生出,向各處經脈蔓延。我鬥公孫拼盡了全力,劫火終於來臨。可我倦得動不了心念法咒,古人云善泳者亡於水。臨到關頭,我空有雷法總綱,卻沒有半分jīng神力氣催動。此時雷法總綱僅能起的唯一作用,就是讓我受劫火**時,不必感受半點痛楚。
這是金丹入元嬰的劫數。我心魔未除,絕過不了。
琳公主催動封禪書的念獸,努力汲取我劫火,不讓我的皮膚焦灼。這是隻能安慰她焦心的無用功夫,劫火由修真者逆轉天道而起,歷劫時天公地道,悉數奉還。任多大的神通者都無法轉移。封禪書無窮奧妙,也不過是吸納我劫火溢出的部分,就像找不到聲音的人在追逐回聲那樣。
“好多了,我。”
我安慰琳公主。這麼多次,她把我從死亡搶回。如今,她的努力終究要盡付流水。
“假話。”琳公主說,“是我沒用,沒法抵擋公孫紋龍。公孫說的沒錯,我不是元嬰,那是騙崑崙,騙妖怪的。我永遠沒法證道的,我是我孃的靈媒,之前我動用的都是道門的鎮洞九寶之首,戒律兵器白虎神。我不能起死回生,我不能讓鬼神辟易。”
我搖首,
“變鉅子一定被公孫紋龍帶着。取走我的金丹舍利,任由劫火把我焚燒乾淨。如此,變鉅子無法竊據我的軀殼;你可以利用我的金丹舍利請瑤仙降真。我放棄了柳子越和褚桂。但你不能遭劫,沒有人比你更重。公孫紋龍就要來了,動手。”
琳公主呆了一剎那,她卻像死了無限歲月,然後,她的嘴脣翕動,
“你會活在我的心裡,變成封禪書上的永遠不死的鬼。然後,我會上山河榜,用白虎神殺光公孫紋龍、蕭龍淵、所有洪荒宗的妖怪,還有洪荒宗的人。”
然後,我們看到了鸚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