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身環繞的雷電和黑氣撞擊起來,黑氣中若隱若現一隻手形。
“砰砰砰。”
雷電和黑氣摩擦閃爍,黑煞拘魂手急切間撲不下來。
此際,南宮玩偶般控制的金屍騎士用斬馬刀橫掃向鬼將軍首級,鬼將軍把魂幡一晃,金屍騎士的魂魄立刻被魂幡攝去。
但沒有魂魄的軀殼被南宮更加cāo控得得心應手,刀勢不依不饒地繼續斬向鬼將軍。他鬼號一聲,把魂幡架下斬馬刀。
魂幡的旗杆和jīng金的斬馬重刀相錯,旗杆不斷。月sè下魂幡旗杆泛出紫水晶般的光澤,我忽然想到,這旗杆該是第五重地玄冥的玄冥鐵鍛造,材質與jīng金、秘銀、星星鐵彷彿,赫然也是上品。
他的手臂一顫,魂幡的杆子蛇一般一弓一伸,挑在了金屍的喉頭,把無靈的金屍從骨龍馬上挑飛出去,正中馳來的馬飛黃身上,人狼被帶倒在地,爬不起身。
然後鬼將軍又是把魂幡做棒,一下打在無人騎乘的骨龍馬上,把骨龍馬的頭骨擊個粉碎,龍馬骨架散了開來。
於此同時,我的雷電之環被破,他的黑煞拘魂手探上我身。
此情此景,和我數月前在南海邊緣和敖八相持一般無二。目前的敵人比敖八強橫不止一倍,但我經過這數月曆練,也不是過去可比。
我心念一動,想起柳子越抓銀屍擋劫,飛也似地把姬琉璃謄寫的那捲《黃庭經》擲入拘魂手上。
——姬真人,我可等不到這卷《黃庭經》遇到你的有緣師友瑞氣大放那天。傳說錦繡文章能落筆鬼哭,我就賭一把吧。
拘魂手忙**間抓到真人手書《黃庭經》,啊啊啊啊啊,悽然發出厲叫!
我捂住耳朵,不讓鬼號又破壞聽力——眼睛只見到抓住姬琉璃手書絹本《黃庭經》的拘魂手自下而上,無故自燃起來。鬼將軍的半邊人臉第一次現出動搖驚恐之sè,震起骨翅飛遁。這火不是雷法總綱涵蓋的東西,而是拘魂手被絹書上的文章正氣破壞四大和合,消散時散出的淋漓元氣!
——單單五彩筆謄寫的《黃庭經》居然一下破去道胎金丹修爲天屍的奧義法術!
我清晰感到鬼將軍的氣在下降,就像月亮沉落那樣。拘魂手被破,他的元氣也被帶走大半。
這絹書比龍虎宗的靈符和桃木劍還好用!
我抓起還沒墜地的黃庭經小心收好,也躍上半空。
鬼將軍的獨臂yù搖動魂幡,滴溜溜一枚銀圈套在了他的魂幡上,迴旋鏢一樣不翼而飛。
他頂上十道金光落下!
騎熊候在上方的紅衣少女把金烏劍無情落下。骨翅千瘡百孔。
“師叔,碧落黃泉,雙劍合璧!”
我的銀蛇劍自下,她的金烏劍自上,沒入鬼將軍的天屍之身。
一團紫電流火的球在他的體內孕育。
我們收劍脫身,呼吸遁出百步。
鬼將軍yù張口又不張之間,“轟隆隆……”
一道紫電流火的霞光從他的口中鑽出,漫延了天際,黑夜恍惚間成爲了如rì方中的白晝,霞光把鬼將軍整個吞沒。
霞光散去,他什麼都沒有留下。無論yīn神和天屍身,都瓦解爲傳說中仙人的通明法眼才能看見的究竟塵埃。
三個呼吸過去了。
下方的諸門人爆發出夢醒般的喝彩。
我環視四下,其餘三隻金屍,一隻被翩翩的另一枚圈子連雙手箍住倒地,首級被梟了下來;另兩隻被公孫紋龍的方天畫戟梟下首級,一枚頭顱挑在他畫戟的小枝上,另一隻像圓滾滾的球一樣被龍少踢來踢去玩耍,首級圓睜怒目,死也不瞑。
在場之人中,就數他最興高采烈,最像滿載而歸的獵人。
公孫的腳法jīng熟如DìDū的好球手,shè出一道香蕉般的弧線,把那金屍圓滾滾的頭顱jīng準地踢到我足下。我讓過那枚首級,這首級還沒有死透,張開鋼牙還想咬我的足趾。
“不把球踢回給我嗎?”
他陽光般地微笑。
我覺得不該侮辱修真者的首級,哪怕對手是金屍。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我一記小煞雷轟擊在腳旁的首級上,讓它了斷解脫。沒有赤屍氣護持的金屍禁受不住雷法,頃刻燃燒開來。這次屍兵難得沒有詛咒我。
“好無聊。”
龍少吹了個口哨,
“有空我想領教你和琳公主的雙劍合璧。恩,要是你rì後再進步,或許我們單挑一下也行。”
我不理龍少,問詢從漸熄的火河陸續過來的門人有否障礙。馬飛黃恢復了人形,他的胸口傷勢沒有我想象重。其他人則完全無事。
紅衣少女一下跑過去,和翩翩抱了一個,然後協助青衣少女取出名利圈內的魂幡,把幡中的魂魄散出來歸位。
南宮則走過去和龍少攀談。
我跑到翩翩身邊。
龍虎宗是以替鄉人捉鬼起家的道門宗派,翩翩是傑出弟子,把神魂歸位不在話下。五個門人陸續甦醒,而地藏獅子也不再挺屍,蹦跳起來。
“這位師侄,多虧了你們崑崙仗義相助。嗯,劍宗林真人那邊,你們是怎麼交代的?我貌似聽說前幾rì你們崑崙和林真人鬧了不愉快,你要提防劍宗尋釁啊。”
甦醒過來的龍虎宗金丹長老向我道謝。他叫方令言,是符法師,修行有三個甲子,從燕採霞的蕩魔院征戰多年。
翩翩偷偷用神念告訴我:吳興周、桐城方、蕪城梅三家都是龍虎宗的大族,先人當年親隨周楚南祖師在天下弘揚道門,至今家族在龍虎宗都很有影響,稱爲舊三家。而上官等家是諸多新派中人——其實,龍虎宗分爲舊、新兩派。宗內許多改革事業舊三家總是意見不同,讓掌門徐羽君真人和她父親等人倍感掣肘。
(“這位方長老是方家的疏族,資質平常,也不是擔事的人,但算是比較好和我們新派說話的。燕院主經常帶着他征戰,用來堵舊三家的口——家醜不外揚,原師弟心裡知道我們龍虎宗的弊端就是。”)
青衣少女悄悄道。
我點首微笑,
“方長老,我這次來是奉我宗姬真人之令征討雲夢,不再幹林真人什麼事。他無法節制我。”
“這樣啊。姬真人在就好,姬真人在就好。”
方令言反覆唸叨,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麼。
“方長老,我看我們宗就殘剩下這許多人。不如和原師弟率領的崑崙門人合成一夥。燕師叔叫我們往西和劍宗靠攏,但西邊的路又被邪魔堵住了,我們孤立無援,進退失據。還是和崑崙這隻生力軍合流吧。”
翩翩建議。
“上官師侄女講的很好。”
方令言釋然,
“我們老了,事情就交給你們年輕人。上官師兄和姬真人信任你們兩個,那我也是信得過你們的。”
他大概是估摸我們有姬琉璃和上官天泉兩個元嬰上層、說話千鈞的後臺,就把權柄交給了我。
“那我們就抱團吧。”
我下令。
龍虎宗另十個門人都是神采飛揚,志氣高昂,合我xìng情,他們又兼感激我們的救援,順利和我們三十餘的金丹合成一股。
我爲首領,翩翩爲副。琳公主、柳子越順延到三、四順位首領。我們的隊伍增添到了四十多金丹。
“燕院主無恙吧?”
我讓衆人圍成一圈,生起篝火,問翩翩這個關鍵問題。
“未知。”
她回答。
“爲什麼?”
“本來劍宗二支脈攻打ZhōngYāng,二支脈攻打西翼,另一支脈攻打東翼,我們龍虎宗奉劍宗的命令在東翼和那個支脈輪替。林真人則率領劍宗本山在後方坐鎮——宗門步步爲營地拔城破陣。前方的邪魔看形式緊迫,昨rì就秘密把兵力集中在一翼,突襲覆滅了東翼的一個劍宗支脈,殺了元嬰脈主,然後閃擊我們休整中的龍虎——我們殺了近千妖獸,損失了十餘個金丹門人後,脫身向ZhōngYāng的劍宗靠攏,燕院主則DúLì殿後,抵擋住了躡蹤的兩個元嬰妖獸。”
翩翩無奈道,
“我們在這裡又遇到增援的**屍兵,被困住了。燕院主那裡的音信我們不知道,劍宗更不知道了。妖邪的區域內神念被紊**的靈氣干擾,無法便捷溝通。”
我鼓勵她,也是安慰諸門人,
“燕院主一定吉人天相。道書講、元嬰者成就、隕落、晉升返虛,都有天降異象,現在不是風平浪靜嗎。風平浪靜最最好。”
我思索我們還是要佔據一座安全城池作爲進退據點,和劍宗互通聲氣。
前方的縣城必須拿下。
我們需要一個瞭解邪魔情況的嚮導。可是目力所及,骨兵屍兵都被我們滅得乾淨。
我問翩翩要那個魂幡,再問柳子越那具被鬼將軍攝走魂的金屍是否被當柴燒掉,沒有就替我取來。
“魂幡的祭煉和拘魂手的修煉入手都很方便,從狐兔雀鼠的魂魄都開始攝取,到婦孺老弱、到jīng壯武夫、再到修真者……一路下來,不知道有多少無辜成爲鬼門區區邪術的犧牲品。”
翩翩輕嘆了一下。
魂幡裡除了之前被鬼將軍攝走的崑崙、龍虎門人魂魄,還有其他沒有軀殼可歸的魂魄——那些凡人小獸的魂魄我們無法解救,只能坐視意識消融的他們一點點化爲魂幡的部分;普通修真者的魂魄意識也是半昏半醒,他們無肉身可歸,道心或迷或破,也只能慢慢變成魂幡部分。
——不過,鬼將軍攝到幡內的那個金屍魂魄倒還清醒。
看來魂幡不但能攝人魂魄索命,也能護持失去肉身的金丹魂魄——翩翩的說法未必全面,其實鬼門的手段也可以用來護持生靈,不過他們只用來護持自己人。
柳子越不負我望的找到那個金屍騎士的金屍,我讓翩翩把他的魂魄導回本身。
我拍醒金屍騎士,從符書取出一張鎮壓yīn神的符紙交予他,
“我是崑崙原劍空,你怎麼稱呼?你見過鬼將軍沾了一下我的寶書,就翹掉大半命。我承諾我們這裡人不折磨你不煉魂你不殺你——只要你老實告訴我前方縣城邪魔的佈置。”
“師弟,邪道不足信,這樣不好吧。”
柳子越溜到我身邊。
我白了他一眼,柳子越噤口不言,跑開計算諸多門人的功績。
我繼續說服那個金屍,
“——修仙不易,清靈之鬼修仙更不易。霸業是別人的,命是自己的。這張符紙你自己貼好,封住自己神通。我如果違約,砍自己手指給你;你如果違約,我拿你……拿你曬rì光浴。——我是這麼想的,大家的意見呢?”
我問諸人,諸多門人異口同聲地附議我。
碩果僅存的金屍騎士猶豫了下,和我擊掌爲誓。他摘下頭盔,把自己的泥丸宮封上靈符。這個金丹上層的金屍倒不是鬼將軍那副半枯半榮的模樣,臉面清秀,只是面孔煞白。
“我叫盜泉,看道友是重諾愛生之人,就聽候你差遣吧。我知無不言,投靠你們崑崙。”
金屍騎士盜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