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夢想,跟無憂無慮又有什麼區別呢

物有相同,人卻錯綜複雜,顰相浮生。王小柱從小不安分,表現在聽課走神,小動作多,罰站、請家長乃家常便飯,曾被多位班主任認定是多動症,“太浮躁”這三個字的升學鑑定跟隨了他小學六年,王小柱的人設簡直成了這個社會的縮影。

王小柱此生註定漂泊。這還體現在他沒有夢想的童年。那個時候,沒有夢想的孩子會被認定是沒有出息的。所謂七歲看老,王小柱不記得他七歲時的思考方式,但可以肯定的是,爲了不給父母丟臉,當親戚朋友問到長大後的理想時,他的回答總是很振奮人心的。比如,因爲工作關係,在母親常帶他去機場看父親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理想是:做個飛行員;在他癡迷於《黑貓警長》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理想是:做個探長;當回答做“科學家”的小孩會被認爲很有出息的那段時間裡,他的理想也是如此。其實,王小柱的父母知道,理想單一的孩子,也許是認真的,而理想太多的孩子,一定是胡說的!

在這個城市裡,體育特長生會越來越少。現在的孩子都被高科技囚在家裡了,長此以往會越來越懶,越來越不願意動了。王小柱小時候除了上學,基本都在外面漂着,那些街頭巷尾的娛樂活動基本都跟運動有關係,實在閒的無聊還攆狗呢……夕陽西下,年少輕狂的你肆無忌憚的在風中攆狗,那是你終將逝去的青春。小時候,擺在王小柱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是繼承家族的體育事業,成爲一名足球運動員,萬衆期待,爲國爭光。他的爺爺是業餘守門員,卻把兩個兒子培養成專業的足球運動員,都在北京隊效力過,父親是左邊鋒,伯伯是右邊鋒,父親還曾入選過國家青年隊。後來在北京隊跟來自俄羅斯的足球隊比賽時,被對方剷傷了腰,脊椎當時就彎了,從此退役,至今腰傷頻發。沒多久,伯伯也離開了,原因是比賽中毆打隊友、教練以及裁判。王小柱的奶奶生了七個孩子,伯伯是最受寵愛的老幺,從小就說一不二,長大後脾氣火爆,如果沒有父親在隊裡管着他,這是早晚的事兒。父親退役,伯伯生女,父輩們自然把足球夢想寄託在王小柱的身上。

另一條路是繼承家族的餐飲事業。王小柱生在回族家庭,奶奶是名清真廚師,在牛街有個小飯館,主打牛肉餡餅。王小柱總跟別人吹牛,說自己6歲就做牛肉生意了,整天跟着奶奶去屠宰場看阿訇殺牛宰羊。那時候,在他眼裡,屠宰場的牛是生牛,餐廳裡的肉是生肉,吃肉餅的人是生人。每當跟奶奶去清真寺唸經,他都覺得這一切很虛幻,白天閱盡殺生如草芥,晚上叩首唸經如聖徒,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完美轉換的。如今,他時長感慨,人與人是有多麼的不同啊,我們每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圈子裡,見自己想見的人,讀自己想讀的書,就算走出去了,看到的也是自己想看到的風景。但這世界從來不是片面的,狹隘的,本來就是多維共存的,人性也可以被侮辱,被圍追堵截,被毒打和扭曲變形,甚至被消滅,但它仍然是打不敗的。也許這樣,才叫活的生動吧。

其實,看似兩條路,但在王小柱眼裡,這兩條路完全不衝突。先踢球,長大再經營,兩手都要抓,兩手都可以硬。其實也沒得選,因爲他從小到大,唯一的玩具就是各種尺寸的皮球。就這樣,王小柱通過父親的關係進了體校,以爲是逃離正規教育的烏托邦,其實是步入苦海的旋轉門。首先,每天早上五點起牀跑步,800米的跑道,20圈起步兒,王小柱從小就有個臭毛病,睡懶覺。無論多早睡,都無法實現早起,以至於他臭不要臉的把這事兒歸結爲自己不是一般人。遲到就要受罪,遲到一分鐘就得多跑5圈,還得挨頓教練的奪命連環腳。王小柱的教練以前是練長跑的,所以特別執着於體能的培養,覺得踢球說白了就是變速跑步,會跑步才能踢好球。後來,中國足壇搞了十多年的體測,估計也是這個思路。爲了不多跑和挨飛腳,王小柱就得把早餐從餐廳挪到跑道上,小夥伴把偷藏的花捲、饅頭、雞蛋遞給他,他一邊跑一邊吃,幾乎天天如此,這麼令人髮指的行爲居然沒有得胃病,真是奇蹟。

王小柱最怕放寒假,冬天踢球,他爸更狠。80年代,北京的冬天多冷啊,那真是西北風呼呼吹,鼻涕眼淚誰怕誰。他爸會讓王小柱把棉衣棉褲都脫了,只穿秋衣秋褲上操場,說王小柱他爺爺就是這麼訓練他的,踢熱了就不冷了。關鍵是,沒踢熱之前咋整啊,當時王小柱是不敢問的。時至今日,王小柱對小時候父親總拿他當“熱得快”這事兒,始終耿耿於懷。當然,也有美好的回憶,因爲他家住在老工廠區,冬天,工廠附近的井蓋會冒着白色的熱蒸氣,每次訓練完,他都會躺在井蓋上,把自己當作饅頭蒸,那種油然而生的溫暖,至今難忘。

王小柱很好的遺傳了父親的運動基因,尤其是帶球加速、啓動、擺脫,四五步之內很少有人能追上他,而且身體靈活,球感極好,假動作多。後來,他看到梅西踢球,覺得跟自己很像。但是,因爲幼兒患過肺炎,落下哮喘的病根兒,可憐的體能只允許他踢半場球,腳法再好,身體也是阻礙他成爲職業運動員的絆腳石。無奈,在跑道上吃了三年的早點,王小柱告別了“體制外”的體校,開始了九年義務教育。

寫到這裡。王小柱刷到一條新聞。說澳大利亞一科學家成功發明了人體冷凍技術,只要把血抽乾,長期輸入營養液就可冷凍100年不死,價格也不算貴,多活100年才花幾萬歐。王小柱一想,這個可以啊,眼見着就實現長生不老了,不用再等50年了,也不用再暢想不靠譜兒的未來了。100年後,等咱甦醒了,國家還不得跟對待大熊貓似的伺候咱。憑什麼?就憑咱的考古價值也配個吃穿不愁。不過,要動真格兒的之前,王小柱還得把“後事”料理一下。

第一,得委託個靠譜兒的機構,最好是國家級的,否則這100年的營養液誰來打呀!第二,得保證冷凍室的絕對安全。別回頭凍上了,沒按時交房租,改了小商品市場都沒人知道,再把自己拉到自然博物館四層當展品可就徹底玩兒完了!

第三,寫回憶錄這事兒不能變。100年後,也許中國都實現共產主義了,貨幣已經沒有意義了,那拼的不就是存在的意義麼。雖然葬禮改復活禮了,同樣需要儀式感,總得道貌岸然的讓來賓們覺得我是一個有趣、有用、有話題且值得復活的人吧。

那就這樣吧。50年太久,1年正好,王小柱改變了計劃,他要用一年的時間回憶美好,總結愛情,完成旅途,然後,冷凍100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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