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柳生言優剛生病的時候。
“小姐,晚餐已經放做好了,您可以下來用餐了。”
“知道了,鈴木奶奶,你幫我找點退燒藥放在桌上,我等會下去吃。”柳生言優的聲音有點虛弱。
“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打電話給老爺夫人?還是叫車送你去醫院?”鈴木是柳生家的管家,今天是所有傭人放假的日子,鈴木管家也正準備出門,今天是她小孫子的生日呢,可是,小姐要怎麼辦?家裡又沒有其他人了。
“不用了,鈴木奶奶的小孫子不是要過生日嗎?當心去遲了小傢伙會生氣的,我只是有點燒而已,待會吃了藥,休息一下就好了。”
鈴木管家有點爲難,想想可愛的小孫子,“那好吧,小姐可一定要記得吃藥啊,不舒服的話要及時去醫院,不然就打個電話給老爺或者夫人吧。”
聽着鈴木奶奶離開的腳步聲,柳生言優連苦笑都笑不出來,打電話給爸爸媽媽?柳生言優摸了摸自己滾燙的額頭,覺得自己都快燒糊塗了,試試吧,就當是我最後的賭博。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語音留言請按0•••”應該還在開會吧,按一下“0”,“喂,爸爸,我好像有點發燒了,嗯•••其它也沒什麼事,您自己注意一下身體,不要太勞累了,就這樣,再見。”
“言優?有什麼事嗎?”
“沒事,媽媽,我只是想說我好像有點發燒了。”
“那你自己要記得吃藥,明天美子要上場比賽,沒事就掛了吧,免得打擾她休息。”
“這樣啊,沒什麼事了,媽媽幫我跟美子說加油,那不打擾了,再見。”
“嗯,你也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哥哥,我發燒了。”
“發燒了,嚴重嗎?吃過藥了沒?吃過了要記得好好休息,好了,哥哥的隊友在叫我了,你
自己要注意,嚴重的話記得叫司機送你去醫院。過幾天集訓完了我就回去了。”
“啊,好的,哥哥,那你去吧,不要讓你隊友等急了。晚安,哥哥。”
“嗯,晚安”
“還有••••••”
“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哥哥你果然很紳士呢,再見,哥哥。”
柳生文博開完會出來已經是凌晨了,打開手機,有一條語音短信,是言優,只是發燒而已,家裡有退燒藥,應該沒事吧,有事還有傭人注意着呢。今天開會開的很累了,明天還有一場關於‘心臟搭橋手術’的報告會,要好好休息啊,這個國際醫學大會可是很難得的。
柳生亞美接到女兒的電話很奇怪,這個孩子很少打電話給她的。有點發燒,吃點藥就好了,明天美子還有一場比賽,這次有國際級的大師當評委,要是被看上了,美子以後可就是個世界級的明星了。柳生亞美說話更小聲了,生怕吵到已經熟睡的小女兒。
柳生比呂士有些擔心,言優好像有點不對勁,是因爲發燒生病嗎?
“比呂士,快點,再不回來訓練部長可要生氣了,到時候你就慘了。”
甩甩頭,揮去心中的一絲不安,柳生比呂士走向他的搭檔仁王雅緻。
“比呂士剛纔在跟誰打電話?難道說你有了秘密女友嗎?那你要置我於何地?哦,我受傷的心啊!”
柳生比呂士滿頭黑線,加快腳步往前走,當作不認識這個人。
“誒,不要不理我嘛,比呂士,等等我啦。”
柳生言優癱倒在電話機旁邊,看着眼前飄在空中跟她長得很像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爲什麼能看到她了,她的意志已經不足以維持靈魂的完整,也就是說,她快死了,生無所戀:“我,好像賭輸了呢。”
“你好,這裡是XXX路XXX街,柳生宅,這裡有一個病人發燒暈倒了,請派一輛救護車過來。”
我有兩個妹妹,一個小我一歲,叫柳生言優;另一個小我三歲,叫柳生言美。
言優很安靜,我知道很多人都偷偷地在說,言優到底是不是我們柳生家的小孩,不僅一點沒遺傳到柳生家的美貌,連性格都與柳生家這個上流社會中的大家族格格不入,還沒有一點才能,於是漸漸地,她被人忽略了。被外人忽略,被親人忽略,最後被最親最敬的家人忽略,在那個淘氣可愛嘴甜又有本事的幺妹柳生言美出生之後。
仁王雅治也是一臉疑惑地看着從幾天前集訓回來後就一直維持低氣壓狀態的搭檔,比呂士的妹妹不是剛考完試回來嗎?他在抽什麼風。
我看了一圈,所有人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連數據精確的柳也拿着筆記本喃喃着:“數據不對,到底是哪裡出錯了?”我的同學,網球部的這些朋友,竟然沒人知道我還有一個妹妹,到底是言優做人太失敗了,還是我這個哥哥做的太失敗了,我苦澀的笑。
仁王看搭檔的臉色有點不對了,忙岔開話題:“恩,難道是比呂士的堂表親?”也沒聽說比呂士跟哪一個表親之間這麼親近啊,真是奇怪。
“是親妹妹,立海大一年八班的柳生言優。”我說的有點咬牙切齒。
“誒?柳生學長的妹妹離家出走了?”切原赤也疑惑地撓撓頭,“可是,我剛纔還看到美子了啊,她還跟我打招呼了。”
網球部衆人一臉茫然,他們學校有這個人嗎?還是網球部正選柳生比呂士的妹妹?藏得這麼深,那女孩可真厲害。
我看着網球部衆人都一臉茫然的感嘆,臉越來越黑,轉身朝球場外走去,今天是沒什麼精力訓練了。碰到正準備進來的部長,丟下一句:“我今天請假”就走了,只剩下部長一臉疑惑,
“比呂士今天吃了□□了嗎?臉色比黑麪神真田弦一郎還黑,還做出這麼不符合紳士標準的行爲。”真田弦一郎和幸村精士處理完學生會的事回來剛好就聽到自家部長的話,真田的臉更黑了,幸村精士看了,笑得更燦爛了。
我環視着妹妹的房間,簡潔得不像是個才十多歲少女的臥室,一點多餘的裝飾都沒有,不像美子的房間,到處堆滿了娃娃,牆上掛着許多海報。言優的房間,什麼都沒有,雪白的牆壁上只有一幅水墨畫,上面題的應該是一首中國的古詩,我雖然學過中文,還是看不懂這種叫做“行書”的毛筆字,但最後兩個字的題名我還是能看懂的,叫做“言優”。
言優的書櫃裡有一大半放的是中國的古文書,還有一把古琴;言優課桌的抽屜裡只有一支笛子,一把古劍;書桌上放的着筆墨紙硯••••••翻着言優的筆記本,全是用中文寫的,我從來不知道言優這麼喜歡中國文化,還懂這麼多。正翻着,筆記本里掉出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個小男孩牽着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兩個人手拉着手,男孩笑得寵溺,女孩笑得幸福,照片的背後也寫了兩個中國字“牽手”。
我漠然的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看着這張七八年前的照片,試圖想起點什麼,可是,回想起來的,在我記憶力牽着的只有是漂亮可愛的美子。我把家裡這幾年的相冊全都翻了出來,任照片散落一地,我就是找不到言優的身影,照片裡,我的身邊站着的,牽着的,也一直都是美子。好像從美子出生之後,我就再也沒有牽過言優的手了吧。不記得告訴了言優多少遍“要讓着妹妹之後”,就再也沒聽過言優甜甜地再耳邊叫“哥哥,抱抱”的聲音了。
記憶裡,依稀有一個小女孩,最喜歡粘着我,一直安靜地呆在我身邊。小孩子都是虛榮的,小時候因爲帶着可愛的美子出去能得到更多的誇獎,就再也沒和言優一起出去過了吧。現在,我不知道言優喜歡什麼衣服,愛做什麼打扮,有什麼習慣••••••甚至,除了一個安靜的身影,我想不起,言優,到底長什麼樣子。
晚上,全家都在沉默地用餐,我環顧一下,想不起言優經常坐在哪裡,好像她在不在都是一樣的,我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菜,又討厭什麼。餐桌上很沉默,沒有往常美子笑說着學校裡的趣事,沒有爸爸假意責備她不懂禮儀的聲音,沒有媽媽看着這一切寵愛的笑,我想不起那時候我是什麼樣的表情,不知道一直以來言優是怎樣看着這一切的。
剛纔,爸爸說他今天去醫院的時候,直樹醫生告訴他前幾天半夜言優打了電話叫救護車,她發燒到差點轉成肺炎,在醫院掛了一晚的點滴,第二天卻偷偷的走了。
晚上,躺在牀上,我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言優,我知道自己錯了,只是,你可不可以再給哥哥一個機會,這次,我一定一直牽着你的手,再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