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轉之十二

又是一個週末,百步渢坐在去往神奈川的新幹線上,微微閤眼假寐。

想起上個週末發生的那件事時,百步渢到現在還有些哭笑不得。

那個不二裕太,竟然以爲她和不二週助會有什麼。這種飛醋吃得實在是沒水平吶。

於是無奈,百步渢不得不在不二週助的眯眯眼之下笑着向不二裕太解釋了事情的始末,反正看那個傢伙的樣子大概是不太可能會解釋的清楚的吧。

這件事情可是事關她的看人水準,必須要解釋清楚。

——開玩笑麼。她百步渢怎麼可能會對那個腹黑的傢伙有感覺?!

百步渢一直都不喜歡腹黑。這也就是爲什麼她不論是對不二週助還是對幸村精市都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或者說,是反感。

腹黑腹黑,看字面意思的話,就是“肚子裡都是黑的”。並常常將此一面進行演技化的僞裝掩蓋,使人看起來總是笑意充沛,溫和無害,親切有加,但卻是在幾秒內的打量裡就能精確地計劃出能以怎樣的步驟讓你自願掉進三米外的糞池。再直白點解釋,外表善良,溫柔,內心惡毒,邪惡,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不折磨死人誓不罷休。所以,你最好不要招惹這種人,否則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在日本漫畫裡眼鏡男是腹黑的形象,在眼鏡地忽然一閃光下,腹黑男推了推眼鏡,然後說出一句噴死所有在場人的話---這樣的場景絕對是腹黑裡百播不厭的經典。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種--美人腹黑形象,走妖媚路線,隨便拋個媚眼就煞倒一羣人的那種,在他的外觀看來,是一個楚楚可憐,溫柔但是卻很堅強的惹人憐愛的角色,當然,等你發現他的真面目的時候,你已經沒多少氣了。

目前百步渢的身邊有兩個腹黑,極品腹黑,高段數腹黑,可以在腹黑榜上排到前十名的腹黑。

不二週助和幸村精市。

兩個人都是典型的笑面虎。這類人往往給人頭腦好,很和善的印象,,總是面帶微笑,所以才能隱藏他那高深莫測和可愛的壞心。一旦他認真或者生氣起來,那種陰森可怕的感覺和前面判若兩人。強調一下,此類人非常聰明,算計起來,技術一流,但是不屬於危險類。他們不是特意掩飾自己的壞心,而是他們的性格有兩面。

微微嘆了一口氣,百步渢覺得自己無比悲摧。

現在的她,正是要去看望這兩大腹黑之一的幸村精市。

乘新幹線從東京到神奈川並不需要花太長的時間。百步渢獨自一人來到神奈川綜合病院,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幸村精市的病房。

可是房間裡並沒有人。

略微思考了幾秒鐘,百步渢的嘴角掛上瞭然的笑容,輕輕把門帶上後直奔天台。

——幸村精市一定在那裡。

幸村精市迎着微風淡淡眺望遠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無限通透。

他已經決定要接受手術了。

與其苟延殘喘地活着,不如讓他放開一切賭一把,如果贏了,那麼他就可以回到球場上,繼續追尋他那個永遠沒有盡頭的目標。

他還記得當日那個囂張至極的少女是如何一字一頓地對他說出了那番話——

——“手術有一半的成功率,而我就賭它會成功。”

——“你會再次站在球場上,帶領你的立海大繼續向前走,至於究竟能走到多遠,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當初那個人情,想必你還記得。”

——“要怎麼還這個人情,似乎應該由我來決定。”

——“那麼,不如……人情什麼的,就拿你自己的身體來還吧。”

扯扯嘴角笑得無奈而又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愉悅,幸村精市每次回想起那個和自己似乎並無過多交集的少女,心情總會不自覺地變得晴朗。

而現在,他已經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人類對於相似的人可能會排斥,但更多的可能性卻是會欣賞,會珍惜,會喜歡。

幸村精市早在一開始相識的時候就明白,這個表面上看起來純良無害的明豔少女,和自己恐怕是如出一轍。

她與他如此相似,在應該果決的時候絲毫不拖泥帶水,看似對什麼都盡在掌握之中對什麼都無謂,但對某些諸如信任與信念之類的事物卻有着特殊的執念,外表柔弱,內心卻強大堅定無比。

同樣的玲瓏心思,同樣的強勢果敢。

幸村精市很清楚,他對百步渢並不排斥。

——他對她抱有的,一直都是好感。

擡起看似纖細的手腕,幸村精市動作舒緩地把鬢角的幾縷被微風吹拂得有些凌亂的髮絲理到耳後,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堅定而銳利。

他想,他會接受這個手術,而且手術會成功,他會再次站在球場上,帶領整個立海大走上頂端,然後,轉過身去,擁抱那個他長久以來一直想要擁抱的人。

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天台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的聲音,幸村精市微微側頭,雙眸在捕捉到那個他念了無數遍的少女的時候無法控制地閃過了一絲驚喜。

“好久不見了喲,精市~”

“沒想到渢桑的廚藝這麼好,這些小餅乾真的很好吃。”幸村精市穿着寬大的病號服坐在病牀上,動作優雅地夾起一塊小餅乾放進嘴裡,臉上的笑容靜默而美好。

“沒什麼,精市喜歡就好。”百步渢淡淡地笑,“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好。”幸村精市頓了頓,擡起頭望了眼坐在自己身前一臉瞭然笑意的百步渢語氣無奈,“我已經接受手術了。”

“嗯,我知道啊。”百步渢歪了歪頭,隨手捏起一塊小餅乾丟進嘴裡,動作調皮卻絲毫不顯粗魯,“是精市你的話,一定會接受手術的。”

“這麼肯定?”幸村精市淡淡挑眉。

低笑一聲,百步渢拉開嘴角的弧度,字裡行間都帶上了笑意,“畢竟,你不會是喜歡欠了人情不還的不負責任的傢伙啊~”

微微怔愣,幸村精市笑得極淡,“你明明知道那不是原因。”

“哦?”略帶興味地擡起頭直視對面面容蒼白卻流露出別樣風情的纖細少年,百步渢嘴角的笑容不變,“爲什麼我會知道?”

“你能這樣問,就證明你已經知道了不是麼。”幸村精市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無奈。

垂下眼簾,百步渢對於幸村精市略帶試探的話語不置可否。

看到對方態度如此,幸村精市卻並不介意,反而淡淡轉移話題道,“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好。”百步渢也不準備再在剛纔的話題上繼續糾結下去,隨手收拾起已經空空蕩蕩的食盒回答道,“還是呆在東京,而且很久沒和比呂士哥哥聯繫了。”

“比呂士哥哥?”幸村精市的語氣淡淡調笑,“只怕柳生並沒把你當做妹妹吧。”

“有些時候太聰明瞭並不是什麼好事。”百步渢的語氣微冷,“他是我的哥哥,也只能是我的哥哥。”

“這麼堅持?”幸村精市有些意外。

“不想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罷了。”百步渢給出了標準答案。

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幸村精市的語氣悵然,“那麼仁王呢?”

“哥哥的朋友,自然是要友好相處了。”百步渢笑得高深莫測。

“相處越久就越發現你並不如你平日裡表現出來的那樣容易相處。”幸村精市也笑。

“你錯了,精市。”搖搖手指,百步渢的眼神慵懶而高傲,“從前的印象也好現在的印象也好,統統都只不過是錯覺罷了。”

——“你從來就未能真正瞭解過我。”

從幸村精市的病房裡走出來,百步渢卻並沒立即啓程返回東京。

不要以爲她今天大老遠地跑到神奈川只是爲了探望一下幸村精市而已,百步渢真正的目的,並不是這個。

探望幸村充其量也只不過能算個【順便】罷了。而現在她真正的目標——就在那裡。

百步桐,也就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在嫁入百步家之前一直居住在神奈川。而這也就是爲什麼,百步桐本人的一切病歷檔案都寄存在神奈川綜合病院。

百步渢之前因爲懷疑百步夫婦的車禍事有蹊蹺,於是找人去查,卻一無所獲。她當然不可能自己什麼都不做只依靠外人的調查結果下判斷,因此這段時間,她其實一直在做着調查。

之前在東京她已經翻過了百步青原的所有病歷記錄,並沒發現任何異樣,而現在,她準備來調查一下百步桐的健康情況了。

如果是有人蓄意製造了那場車禍的話,那麼手段無非是兩個,要麼對車做手腳,要麼對人做手腳。

而根據當年警方的檢驗記錄,車子並沒有任何異樣和被動過手腳的痕跡。

——那麼唯一有可能的就是人了。

只不過她也知道,上次派出去的調查人員並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當年法醫的驗屍結果也證明,百步夫婦並沒有其他病症或是被人下過藥的痕跡。

但不親自查一查,她依舊不甘心。

有沒有可能,她一直以來,都遺漏掉了什麼?

因爲已經提前打電話預約好了時間,百步渢一路暢通無阻地拿到了百步桐的病歷記錄。

一頁一頁地翻看下去,百步渢的眉頭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越皺越緊。她卻並沒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百步桐一直都很健康。

然而目光定格在下一頁,百步渢的瞳孔微微收縮,眼神之間有着說不出的古怪神色。

“這是……”難以言喻的震驚之後,百步渢嘴脣微動地喃喃低吟。

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