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渢漫步在醫院那一條通往大門的小徑上,步伐從容優雅。
其實她剛剛的確是把幸村女神推倒了,不過那也僅僅是推倒而已。
她是有那個色膽也沒那個色心吶。
剛纔和幸村精市的談話內容很簡單,只不過是一個選擇而已。是放手一搏接受高風險的手術,還是保守地拒絕手術採取藥物治療然後坦然接受今後將永遠無法再站在球場上的事實。
倒不是百步渢多麼關心這位立海大的部長,也不是她多麼有責任感想要去推動劇情的發展,更不是同情心氾濫想要聖母一番。
她只是想知道,這個以霸道強勢的姿態果決地站在立海大甚至整個中學網球界頂端的少年能不能在夢想和生命中做出抉擇,如此而已。
有人在自己面前猶豫不決,百步渢當然樂得從背後推上一把。
她剛剛已經替幸村做了選擇。
她要他接受手術。
——“手術有一半的成功率,而我就賭它會成功。”
——“你會再次站在球場上,帶領你的立海大繼續向前走,至於究竟能走到多遠,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當初那個人情,想必你還記得。”
——“要怎麼還這個人情,似乎應該由我來決定。”
——“那麼,不如……”
【人情什麼的,就拿你自己的身體來還吧。】
“渢——”柳生比呂士看着前方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遙的百步渢,開口喚她。
顯然沒有料到這個時候會出現在自身後的是自家哥哥,百步渢眸中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轉過頭去,嘴角慣常的完美笑容浮現,“比呂士哥哥,你怎麼出來了?”
其實仁王雅治自己也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追着人家跑出來了。
——把部長和搭檔晾在一邊,就這麼追了出來。
剛剛在病房裡的一幕確實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震撼,驚訝過後更多的是黯然,原來,她喜歡的人,是部長。
如果是部長的話,如果真的是部長,就算他仁王雅治也喜歡她,又能怎麼樣?!
深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剋制住腦海中不斷翻涌的情緒,仁王雅治狀似平常地拉開了嘴角,調整出一個完美流暢的微笑,聲音流瀉出來是熟悉的沉穩理性,“不能讓你自己回去,我送你。”
沒錯,現在的他,扮演的是百步渢的哥哥、自己的搭檔——柳生比呂士的角色。
剛剛從幸村的病房裡匆匆忙忙地跑出來,仁王雅治直到走在路上纔想到,他與百步渢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這樣的他,要以什麼樣的理由追出來?
——不過,仁王雅治沒有理由,柳生比呂士可是有理由的啊~
於是和外表是紳士內裡爲狐狸的這位柳生比呂士一起走在返回柳生家的路上,百步渢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仁王雅治不會是打算就這麼一直跟着自己回到柳生家吧?
其實要說我們立海大欺詐師的化妝技術那絕對是一流的,更何況現在人家cos的是與他朝夕相處的搭檔兼好朋友,那麼以他對柳生比呂士的瞭解,自然更加不可能出現破綻。
可是百步渢就是知道,現在這個正走在自己身邊一副從容不迫樣子的柳生比呂士,是假的。
百步渢一點都不瞭解柳生比呂士,因此對於仁王同學的模仿,她是一點破綻也沒察覺到。只不過,我們要想想她前世是幹什麼的。
前世的九月,本身就是個易容高手。
——不過話說,仁王同學你是真的覺得你露在外面的那縷銀毛她看不見麼?!
“所以說,”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男人推了推擦拭得纖塵不染的金邊眼鏡,嘴角的弧度帶着幾分冷冽,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成熟優雅,“恐怕你我都低估她了。”
電話那頭的人想必也感覺到了男人此時的不悅,說話的時候更加小心翼翼,“的確,當初按照您的吩咐並沒有對這個孩子多加限制,沒想到現在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這……”
“無妨。”男人隨手翻開了擺在桌上的文件,嘴角的弧度似乎又大了一些,“本來也是想看看她能飛多遠,現在這樣的情況真是出人意料呢。果然,當初沒有除掉她真是太正確了。這麼有趣的孩子可是很少見的吶。”
電話那頭的人聽到這裡止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您——”
“我有分寸。你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做事,其他的不要多嘴。”男人微微皺眉,資料上的這張照片實在是不符合那個孩子的氣質呢。
“——是,我明白了……那麼,不知道您下一步想怎麼做?”電話那頭的人語氣頗爲遲疑。
“這個嘛——”鏡片詭異地閃爍了一下,男人嘴角的笑容變得溫柔如水, “不要妄動,就先這樣吧。替我繼續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情況及時向我彙報。”頓了頓,男人眼眸微眯,沉然繼續道,“對於現在在她執掌之下的公司也不要動手,一切順其自然。”
“是。”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回答的也格外迅速。
“反正,”面目沉靜如淵的男人語氣溫軟,話中的內容卻讓人不寒而慄,“她是永遠都不可能逃離我的,不是麼。”
放下手中的電話,男人一直緊緊攥着的拳頭終於鬆了開來,露出了已經浸滿汗漬的手心和手心正中那幾個鮮紅的小小傷痕,——大概,是被自己的指甲掐傷的吧。
和那個人通話,每一次都是極致的煎熬。
怔愣了幾秒,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出來。迅速調整好表情,他揚聲淡淡道,“進來吧。”
來人是他的兒子。
“父親,”推了推眼鏡,對面的孩子語氣恭謹,“母親她一切安好。”
“是麼。辛苦你了。”他隨手把桌上攤開的一疊文件推到一邊,手肘支在上好的木質桌面上雙手交叉,語氣卻一如平常地問道,“小渢還沒回來麼?”
“是。”少年推推眼鏡,回答得從容不迫,語氣卻透露出一絲異樣。
“嗯,我知道了。”男人把目光轉向了擺放在書桌右側角落裡設計精美的相框,眼神隨即漸乎悠遠,嘴上簡單道,“你先出去吧。”
“是,父親。”禮貌地點了下頭示意,少年安靜地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書房裡立即恢復了之前的靜寂,沉悶得幾乎令人窒息。
擡手按了按太陽穴,柳生正彥的神色莫名,只餘一聲嘆息嵌在喉嚨裡不曾發出。
看着照片裡站在她身側笑得開懷的那個人,柳生正彥突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終究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