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手冢一般都是一個人在醫院的藏書館度過的,這個週六有些不同。
早上剛剛起牀,他就被隔壁的一位病友纏住,非要手冢陪她出去走走,和雅雅一樣的孩子心性,手冢沒忍心拒絕。伊蘭卡,14歲,來自法國巴黎那個熱情浪漫的國度,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兒,紅土場上的高手,曾參加過去年的法網青少年職業網球聯賽,並獲得冠軍,被稱爲“法國網球天才少女”,這次來到這家醫院是因爲右手無名指韌帶拉傷。這些是昨天伊蘭卡住到他隔壁過來跟他打招呼的時候告訴他的,才一天的時間,伊蘭卡已經好像跟手冢是老朋友一般的相處了。
“國光!”伊蘭卡對手冢的稱呼已經從昨天的“手冢先生”到今天早上的“手冢”再到現在的“國光”了,短短一天,升了好幾級。
手冢本想糾正她的叫法,卻又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斤斤計較,恍神的時候會想如果雅雅聽到別人叫自己“國光”會不會呲着小虎牙衝過來咬人呢,大概會吧?這樣想着,反而覺得就這麼讓她叫吧,心底裡是多麼期望雅雅下一刻就衝過來抱住自己一陣抱怨加威脅啊!苦笑的搖了搖頭,暗歎:難道真的像乾說的,自己已經被雅雅“調教”的有受虐傾向了嗎?
“國光?”見手冢一直在發呆,伊蘭卡忍不住提高了好幾分貝,“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什麼!”手冢收回心神,“你剛剛在說什麼?”
“啊?”我沒說什麼啊?伊蘭卡鬱悶了,“國光,你是不是不願意跟我出來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說的,我不想勉強你!”
“……”手冢自己也很無奈,他確實不想出來,只是不忍心拒絕她而已,這下要他怎麼說呢!
伊蘭卡看他爲難的表情,着實有些後悔自己的任性,想了好一會兒纔開心的道:“我帶你去個好玩兒的地方吧,保證你不虛此行,怎麼樣?”
“……”手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認真的看着她等她說出那個會讓自己“不虛此行”的地方。
伊蘭卡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興致高昂的擡手就要拽他前行,可惜她拽的很不是地方,左手以及左手臂,那是某個人的專屬,在她的手將要觸及到的時候,手冢動作很小的閃了一下。
尷尬一瞬,伊蘭卡的笑容還是有些僵硬,訕訕的收回懸在半空的手,身爲天之驕子的她似乎很不習慣這種被拒絕的感覺。心口堵着一口氣,悶悶的,卻又找不到發泄的出口,只能尷尬的站在那裡,手足無措。這是從未有過的體驗,是這個東方男孩兒帶給自己的名爲“挫敗”和“不甘”的體驗,她想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此刻這種的感覺---深受打擊的感覺。
也就是在這一刻,一向衆星捧月事事順心的她認定了一個目標,這個東方男孩兒她要“馴養”,這不是一場報復,這只是一次征服。她知道,面前的男孩兒一定可以滿足她強烈的征服欲,她享受這個過程,也很期待征服他以後的那種滿足感。她之所以會喜歡網球這種運動,一是因爲她喜歡那種球場上酣暢淋漓的感覺,另外她更喜歡戰勝球場對面的對手那一刻的優越感和滿足感。對手越強,她就越興奮。她喜歡冒險,更喜歡挑戰,她的生活必須天天充滿刺激,她受不了那種平淡寡味的生活,那會把她悶瘋的。(總而言之,這是一個不安分的女孩兒!)
經過剛纔的小尷尬,手冢就更沒有心情陪她去任何地方了,禮貌的道歉:“抱歉,我還有一些資料需要查,告辭!”說完,轉身離開。
伊蘭卡沒料到他都已經跟自己出來了還會這麼幹脆的轉身離開,一時竟找不到話來留他,匆忙間開口就是一句:“我陪你打一場吧!”說完就有些後悔了,自己昨天才住到這裡來看傷,今天就開口說要跟他比賽,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不用!”手冢頭也沒回,大步離開。留下身後的伊蘭卡氣的臉都紅了,暗罵,怎麼會有這麼不解風情的冰山啊!無奈,她也只好緊跑兩步趕上手冢的腳步,並肩走着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一向能言善辯的自己在這座冰山面前竟然找不到話題。
“那個……恩……”琢磨了半天,她才找到一個可以繼續又不傷和氣的話題,“你覺得今年的法網男單誰會奪冠?”
“紅土場上納達爾很有優勢!”關於網球的話題,手冢從不含糊。
伊蘭卡似乎終於發現了跟冰山交流的訣竅一般,心裡暗笑不已,面上卻平靜如初,提出自己的意見:“恩,紅土之王確實很有實力,不過德約也不賴啊,說不定納達爾的紅土之王的地位今年會受到衝擊啊!”
“……”手冢沒有再接話,因爲對於這個話題,他已經沒有興趣再繼續。他不是一個喜歡閒聊的人,之前陪着雅雅閒聊的時候也不覺得那些話題無趣,只是換了一個人竟讓他如此難以忍受。
是自己修養變差了嗎?手冢無奈的想,腳步比方纔更快了幾分。
伊蘭卡再次碰了個硬釘子,精神卻比剛纔還要好。手冢快她也快,直到手冢進了里約小姐的辦公室她才訕訕的停了步回自己房間研究“征服冰山戰略”去了。
“怎麼了?”里約小姐對於手冢的造訪多少有些吃驚,這孩子平時沒事是很少來找自己的。
“只是來拿上次請您幫忙帶的書。”手冢的目光掃過她的書桌某一處,眼神少見的熱切。
里約輕輕的一笑,把書桌左上角放着的三本書拿給他:“我不知道你對中國文化也感興趣。”
“恩?”
“沒什麼了,我先生比較喜歡中國文化而已,特別是中國古代文學,我個人是一點也看不懂啦!我們的共同話題還真沒多少!”里約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您和您先生……”手冢本不是八卦的人,卻忍不住開了口。
“我們很幸福,雖然很多人都說我們不合適,有時候想想連我們自己都覺得我們性格差太多……”想到自己的先生,里約的笑容變得愈加明媚,那是幸福的微笑啊,“我聽漢娜說你有個小女朋友……”
“恩!”
“你們性格差異很大?”
“啊!”
“擔心了?”
“不,並沒有!”手冢乾脆的答。
里約挑眉:“我很少看你打國際長途,女朋友在德國?”
“沒有!”
這就奇怪了!里約不解的問:“你很少給她打電話就不想她嗎?”
“里約小姐現在應該還在上班時間吧?”說完,手冢拿了書,欠了下身告辭,而後離開。
里約被噎的無話可說,不由好笑,這孩子,剛剛是害羞嗎?可那周身散發出來的憂傷感覺是什麼呢?門外,手冢捏着書靜靜的站了好一會兒纔再次擡步離開,鏡片後有疑似水霧的東西在慢慢的散開。
“離婚了還是怎麼的,表情這麼誇張,可不像你啊!”漢娜剛推開門就看到里約擰着眉不知在想些什麼,大剌剌的坐在她對面打着酒嗝,臉紅撲撲的,顯然又喝醉了。
里約的眉擰的更緊:“漢娜,你如果能有國光一半讓人省心,我就謝天謝地了!”
”那小鬼有什麼好?我那裡不讓你省心了?”漢娜不滿的瞪眼睛,孩子氣十足,看來醉的不輕,還好還認人。
“你那裡讓我省心了?!唉!”想到手冢剛剛離開時的神情,里約止不住嘆氣,“估計乖寶寶也不能再讓我省心了!”
“乖寶寶?誰?”
“還能有誰?”真不知道她一天除了喝酒還會幹什麼。
“那小鬼怎麼了?”漢娜的頭有些疼,問的有些含糊。
“似乎有情傷,我怕影響他心情,可能會直接影響他的恢復治療!”
“這個你完全可以放心!”漢娜堅定的道,“那小鬼精明的很,也堅強的很,他知道該怎麼做纔是最好的,我就不相信這世間有什麼人或什麼事會左右得了他!”
“是嗎?”里約微笑。漢娜啊漢娜,會這樣說,只能說明你還沒有經歷過人生的情劫。情之一字,最難說得清楚;情這一關,是最難過的劫。
“怎麼會不是?!那小鬼臭屁的不行,你就放心吧,他根本還輪不到我們擔心呢!那小鬼桃花運多的是,我剛還看到昨天剛來那個女孩兒纏着他呢,似乎很喜歡他的樣子,嗝~放心,就算真有什麼情傷,有伊蘭卡那麼個美人纏着,過幾天也就忘了,總是新人勝舊人嘛~呃……”
“你啊!”若真能如此,那裡還有“情傷”一說呢!算了,說了她也不懂。
里約懶得再理她了,哄着她去裡間躺了,繼續忙自己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