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雨是半夜醒來的,這種情況,從來都沒有在他身上發生過,彷彿冥冥中,他感覺到有什麼人在等他。
“誰在那裡?”國雨自迷濛中醒來,了一點時間適應屋裡的黑暗,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房間裡還有別人在,立時就神經緊繃起來。
難道……那個男人還敢追到家裡來不成?
“別怕,是我!”一道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響起,可國雨怔愣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你是誰?爲什麼……在我的房間裡?”國雨說不上來心裡是一種什麼感覺,可有一點他是能夠確定的,那就是——他不害怕,一點也不怕,反倒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呵呵……忘了我了嗎?”那聲音裡沒有落寞,沒有不滿,反倒有着淡淡的捉弄意味,這讓國雨很是困惑,腦子裡使勁回想着這聲音到底是在哪裡聽過,這熟悉的感覺到底又是出自哪裡。
可想來想去,他就是想不起來有曾經聽過這個聲音,難道……還是在夢裡不成?國雨異想天開的猜測着,卻又馬上推翻了自己的設想,繼續苦惱着。
“呵呵……別想了,是我呀,小安!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小安的語氣是那樣輕鬆自在,彷彿……他並不是脫離了身體的亡魂,而只是突然睡着了而已。
他怎麼可以把自己的死亡說得如此輕鬆?
“你……害怕死亡嗎?”國雨心裡是有驚訝的,可是,他更驚訝的,是小安對於死亡的坦然,彷彿他早就期待着這樣的結果,並欣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已經死了,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國雨,你活着,雖然……是用我的血肉軀體存活着,但是,你要記住,活着的人……是手冢國雨,不是木仁安,請你連同我不敢奢望的……一起幸福地活下去,好嗎?”小安的祈求說得那樣雲淡風輕,可是,卻又震憾人心。
國雨在真切地感受到小安的孤單的同時,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祝福,他是真的安於現狀,不曾有過半分怨恨。
“真的……可以嗎?我活着,而你卻已經……”原本他也已經死了呀,可是,因緣際會地佔用了小安的身體,得到了現在的幸福,雖然……也還是有黑暗的一面,可是,他已經非常滿足了。
“嗯,現在這種狀況,於你,於我,都是最好的,所以,你不必再有任何猶豫和不安,好好地……幸福下去吧!”對於國雨與手冢之間的事情,他這個身體的原本宿主也是有所感知的,雖然只是一星半點,可是,國雨內心的喜悅和滿足,卻真實地傳遞到了他的神經裡,讓他也感染了淡淡的幸福。
這種幸福,是他打從有意識以來從來都不敢奢求的,殘酷的現實剝奪了他的一切,甚至連幻想的能力都沒有留下,直到絕望地孤單死去……可是,上蒼卻又是公平的,在他以爲終於要煙消雲散之時,卻又幸運地留了下來,還真切地感受到了幸福和快樂,也終於懂得‘滿足’的含義。
似乎,他的人生也圓滿了呢!
不過,有些事情,他卻不得不在意,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他的親生父親。
“國雨,你好好記住,我的親生父親……就是你昨天遇到的那個男人,他是個賭徒,這次敢當街綁你,只怕,是欠下了賭債,被逼得走投無路了,那個人根本就沒有心,他……欺騙了我的母親,導致了我的出生,可是,到我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出現,更別提承擔起一個男人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我很確定,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任何好的轉變,所以,一定要離他遠遠的,不要讓他有機會傷害你,最近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肯定會有事情發生,幸好今天我及時趕到,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小安輕輕緩緩地講述着關於木仁的一切,那樣平淡且冷靜,彷彿他在說的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路人,而不是他的親生父親。
這讓國雨很是心疼,想要抱抱小安,可是,他卻連小安具體在哪個方位都看不清楚,不由得心酸了起來,“小安,你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你?我可以抱抱你嗎?”
雖然明知道是奢望,可國雨還是順應着自己的心意說了出來,接着,他便感受有一團淡淡的白光靠近自己,涼絲絲的氣息明確地告訴他,小安就在自己身邊。
“你在這裡,對嗎?”
“嗯!我現在就抱着你,雖然……你摸不到我的存在,可是,我一直都在,放心,國雨,我會保護你的!就算……是爲了我自己,也一定會護你周全的!”這倒是一點也沒有說大話,小安跟在柳爺爺身邊,已經不再有魂飛魄散的擔憂,甚至還修得了幾分靈力,可以自由出入柳家大宅,並且還憑藉柳爺爺送給國雨的木墜,準確地來到他的身邊。
“嗯,不分你我,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會連同我們兩人的份,一起好好地活着,我的幸福,我的快樂,你也能感覺到的,對嗎?”國雨真心希望不要聽到否定的答案,而他這個願望也確實實現了。
“是的,我能感受到你的快樂,也能感受到你的幸福,所以,如果你真的覺得有欠於我,那就讓自己更加幸福,更加快樂,讓我也能夠感同身受!”小安緊緊地抱住國雨,雖然國雨觸摸不到他,可是,那柔柔的光暈卻似真似假地透出了幾分溫暖,直接滲進了他的心臟。
“嗯,我會的。”國雨鄭重地點頭答應,不論是否觸摸得到,他都伸手環住那團光暈,直到意識漸漸模糊,他困極睡去,再睜開眼睛時,窗外已是一片明亮,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溫暖着他的身體。
“已經天亮了嗎?”小安,你已經回去柳爺爺那邊了嗎?
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有重新活過的機會,謝謝你,讓我能夠給你帶來幸福和快樂!
謝謝你,一直守護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