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出門時, 揹着網球袋,還有移動電話,筆記本, 公交卡……等等。
唯獨少了雨傘。
所以他現在正擰着眉頭站在一家關門商店的屋檐下。
“好大的雨啊……”深藍色頭髮的英俊少年即使是在被淋溼的情況下, 也仍然掩不住吸引少女駐足的資本。只是他並沒有太注意過這一點, 全心全意地在安慰自己那顆同樣溼淋淋的心。
“不過應該是陣雨, 很快就會停的吧……”
雨下得更大了。還夾雜着雷聲。
忍足侑士垮下一張臉。
幾分鐘後英俊少年已經拋棄了形象半蹲在臺階上, 褲腳已經溼了一圈。雨點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得不摘下眼鏡擦拭。遠處迷霧濛濛,隱約有個趕路的身影。
腳步聲被雨聲淹沒了, 兀自蹲着專注於眼鏡擦拭工作的忍足終於在對方小心翼翼的一句“忍足君”中,擡起頭微揚起頭看清了面前站着的女生。
扎着兩條辮子, 像朵小百花一樣的女生。
……藤原水。
忍足薄薄的脣裂開了一條縫隙, 繼而在對方更加尷尬之前緩緩起身, 收起眼鏡。
沒有戴眼鏡的忍足侑士是更具殺傷力的。
他的眼睛在雨霧中朦朧,彷彿不經意間掃視着某一處。藤原水緊緊攥着傘柄, 有些結巴地說:“忍足君,那個……傘。”
忍足侑士道謝,接過雨傘。打開後形成一片自己小小的天地。他在雨傘下對藤原水說:“雨太大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
藤原水點點頭,微垂着頭顱跟在忍足侑士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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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塵一直覺得自從夏令營後, 她就流年不利。
比如喝個茶嗆到, 看個電視跳閘, 寫個作業找不到作業本, 發個信息發現停機。
再比如現在。
“去你的。這該死的雨要下到什麼時候?”
爲了新學期做準備, 阿塵提前回到了東京的住所。本來今天她看陽光明媚,溫度也不是很高, 就打算去百貨商店買些文具。沒想到走到一半竟然天降大雨。
……幸好有帶傘。
但是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小的跡象。甚至連打傘都無濟於事了。阿塵感到自己的後肩,手臂和褲管都淋溼了。甚至腳心裡也有黏糊糊的感覺。
好、難、受、啊。
女生撩開溼噠噠的劉海,憑藉着良好的視力在煙雨朦朧的街道中找到了一家正在營業的咖啡屋。
雖然不怎麼愛喝咖啡,但是作爲躲雨的最佳去處……
阿塵邁開腿朝咖啡屋走去了。
剛走進去就被溫暖和乾燥的空氣包圍了,阿塵把雨傘放在門口的寄存處,往靠近窗戶的位置走去。
她走得很快,因爲受不了腳心那股黏黏的感覺。所以被人叫住的時候,小小的踉蹌了一下。
——“暮西涼?”
少年柔軟的嗓音混合着優雅的薩克斯聲,正是坐在15號桌的忍足侑士。
只是……他在約會嗎?
阿塵咬了咬嘴脣,有些糾結。畢竟在人家約會的時候去叨擾,貌似很招人嫌。
不過顯然忍足沒有這麼想。或者根本就不介意。他朝阿塵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侍者小聲問她是否要與那位客人一桌,阿塵猶豫着點了點頭。
坐過去,在男生和女生的中間位置,但又距離兩人都有點遠。是一個可以舒服地窩着,不太被人注意的位置。
在看清那微垂着腦袋的女生的長相時,阿塵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瞬間激增了血流速度。
渾身充血。渾身戒備。
是藤原水。算是……表姐?
阿塵揉了揉眼睛,淋溼的劉海有一縷落進了眼角,弄得她一路上都在眨眼。一隻手伸過來,細心地幫她理順了頭髮。
是忍足。
阿塵有些發愣,她張了張嘴,侍者就端着咖啡杯過來了。
“打擾了,您的藍山。”
瓷器發出輕微的響聲,在這個小小的,靜謐的空間裡彷彿一道魔咒。
被施法了。
坐在阿塵側對面的女生終於從她的劉海下露出了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
很無辜。楚楚可憐。
還有細心掩藏着的探究和複雜。
——她是清楚知道的。
阿塵想。端起咖啡杯放在脣邊,眼神落在藤原水的臉上。
這位表姐和奶奶西子給她看的照片,溪靜小姐那個年紀的時候不太像。
也許是在面貌上偏向於那位出走的父親。
阿塵朝藤原水露出一個微笑。淺淡的,給這個靜謐的空間下了一包調料。忍足抿了一口自己面前的咖啡。
“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面了。是大阪四天寶寺的藤原水小姐吧。”
藤原水有些侷促地點了點頭,絲毫不見初見時的活潑和熱情。彷彿一朵被風吹過,被雨淋溼的小花。
需要呵護。
“是忍足君的女朋友?”
阿塵望着忍足說道。
“不是。”忍足侑士放下咖啡杯,深藍色的頭髮落在耳邊,他又戴上了平光鏡。“藤原暫時住在我們家。”
“哦?”阿塵笑眯眯地發出一個音節,用一種“五官端正的女生你竟然沒有伸出魔手太不可思了”的眼神打量着忍足侑士。
“說起來藤原的委託人你應該也認識。”忍足越過阿塵看向藤原水,她面前的杯子自端上來就沒有被動過。不知道是她不喜歡咖啡,還是太過於緊張。
“委託人?”阿塵又轉過頭去看藤原水。
“豐臣雲夫人。”忍足望着窗外的大雨說道。
“——豐臣?”
阿塵腦海中跳出那個年輕得怪異的女人。
那是個阿塵完全無法理解的,精明的女人。只是被告知藤原水和豐臣雲有關聯後,阿塵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之前豐臣雲一直提到溪靜小姐迴歸本家的事情。而家裡的人卻對此十分惱怒,並不願意重新接納她們母女。
豐臣家和忍足家是同行。藤原水是暮西涼溪靜的女兒。豐臣雲是九漣陽母親的老師。
豐臣雲想幹什麼……似乎已經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了。
阿塵垂下眼睫,一滴雨水沿着脖頸滑進衣領裡。
又冷又溼。
*****
對面坐着跡部景吾。
“我只是覺得悶悶的,很難受。”馬尾辮的女生坐在沙發上,眼神亂飄。她的臉色有些泛白,大概是在雨裡呆得太久。
“忍足還是有道德底線的。”跡部隨手翻着一份文件,暖色的燈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很溫暖。很可靠。
阿塵感覺自己被髮絲刺痛的眼睛又開始發作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揉眼眶。
幾下之後胳膊被拉住了。跡部景吾湊近她的眼睛看了看,發現一根眼睫毛斷在裡面。在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後,纔有些尷尬地發現兩人的姿勢有點越矩了。
下意識地想往後退,但是腦海中強硬地想到兩人的關係,跡部景吾咬咬牙,又往前了一步。
阿塵被他壓到了沙發上。
也不能完全說是“壓”。只是在門外端着差點的管家看來,這確實屬於自家少爺調戲自家女朋友的行爲。
於是年邁的管家默默地合上門扉吩咐誰都不許進少爺房間後,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當然房間裡的兩人都不知道。
阿塵覺得腰開始發酸。要知道這個姿勢有點高難度,保持這麼久完全是情非得已。
兩人的臉湊得極近。
近到套用那句被用爛了的話就是……
“跡部君你的眼睫毛貌似比我的還長。”
阿塵眨了眨呀,有些喪氣地說。
“……這個時候你跟本大爺討論睫毛?”
跡部忍着額頭上的青筋,咬牙切齒。
“這個時候很特別嗎?”阿塵咬着嘴脣,內心無比憋屈——被一個男的比下去了……悲了個催的。
跡部覺得有些無力,正好腰背有些痠軟,一直作爲支撐的膝蓋也慢慢從沙發上下去了。只是沙發上被壓地女生突然勾住他的小腿,一個措手不及,往前一衝,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她的腦袋。
“靠……鼻樑斷了。”
阿塵滾到在沙發上捂着鼻子。跡部景吾揉着肩膀覺得骨頭斷了,腦子裡某根絃斷了。
這個、這個煞風景的白癡女人!
這時候還有誰能更煞風景的?
倚在門框邊上的忍足侑士笑了。
“喲,你們這是……”深藍色頭髮的少年緩緩步入房間,在看到跡部眼睛裡閃爍的某種恨鐵不成鋼的情緒時,更加氾濫了脣邊的笑意。
“世紀大戰?”
“你才世紀大戰!”阿塵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和跡部一通說道。門後面的管家內牛滿面——誰曉得忍足少年半路殺過來。
看來少爺的路還很遙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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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幹嘛?”跡部景吾端坐在自己的御座上,一覽衆山小般睥睨着對面沙發上的兩人。
阿塵還在揉着鼻樑骨。跡部的眼角一抽。
“啊,其實阿塵同學已經跟你說過了吧。”忍足狼翹着二郎腿,慢悠悠地看着加快揉鼻速度的阿塵。“你們幾家的事情真麻煩,都牽扯到我身上來了。”
跡部頓時覺得自己鼻子也有些難受。最起碼在看着忍足侑士笑眯眯貌似溫和無害的俊臉時。
這個傢伙有什麼時候不在散發着荷爾蒙?
阿塵擡起頭,看着跡部和忍足對視,內心閃爍着那幾個金光閃閃的英文字母。
許久。
“再觀望一段時間吧。”跡部說。
忍足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阿塵。
“什麼?”阿塵問。
“我生日快到了。”忍足說。
阿塵眼皮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