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藤原將雨音送到東京,再次來到那座金碧輝煌的私人莊園,她平心靜氣地走進去,一心希望不要惹出什麼風波。跡部紳人看到她向他鞠躬行禮的時候,臉色頓時明亮起來:“雨音,你終於肯對我們說話了?”
“對不起,父親。雨音上一次太驕縱了。”
跡部紳人不在意地搖搖頭。不談他目前的名利、地位,家產,目前最讓他自豪的一是自己的長子跡部景吾,他在同齡人中十分優秀、出類拔萃;二便是自己心裡藏了許多年的那抹倩影,趙朵雲。
彼時趙朵雲在他大學隔壁的音樂學院讀書,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她追到手。但屈就於家族聯姻的自己最然和趙朵雲分手,但他最終沒有通過美人關,在結婚之後僅僅半年就出軌了。
面對自己僅僅見過數面的女兒,想起至今行蹤杳然的情人,考慮着自己家庭得知雨音存在時的強烈反應,跡部紳人即使在心裡很在意這個女兒,也不能太明顯地表露出來。
而跡部雨音的記憶裡,他出現的機率雖然不高,但每次有他的畫面總是愉悅的。但這種對父親期待和盼望卻在雨音7歲到12歲這段時間裡,因爲他的長久缺席轉變成了失望和恨意。
“你的祖父祖母來了,上去迎接他們吧。”跡部紳人輕輕對雨音說。如果雨音能夠更加乖巧懂事,父母能接受她也不一定。母親不是一直希望涼子能夠給景吾添一個妹妹麼?
雨音站起來向走進來的祖父祖母行禮,伸手欲扶。祖父停住腳步,冷着臉直視前方:“別碰我,很髒。”
飯廳裡頓時一片沉寂。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打破這種緊張的氣氛。
“爺爺,坐下吃飯吧。”
開口的是跡部景吾,他若無其事地綻開笑容,將自己的父母。祖父母都迎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並用眼神示意雨音也坐下。
毫無缺陷的精緻笑容、沒有破綻的完美手段,在跡部景吾的富有磁性的聲音的推動下,飯廳裡原本沉重壓抑的氣氛逐漸消失。
這就是真正的大財團繼承人,無論容貌、身材、舉止,各個方面都完美無瑕。
儘管在本家並沒有其他什麼事情發生,但祖父那句話還是沉甸甸地掛在雨音心頭。回到神奈川,她打發掉司機和藤原,一個人在街上閒逛散心。十月中旬來到這個世界、十一月初來到神奈川,如今已經十二月,自己卻從來沒有認真欣賞過這裡的景色。
在江南水鄉生活了16年,她看過無數涓涓細流、深深寒潭,卻從未一睹蔚藍大海的真容。初中畢業時曾經和爸爸去過黃海海岸,那一次旅途基本將雨音對海的幻想消滅殆盡。
海水和沙灘都是混沌的黃色,脫了鞋站在沙灘上,腳底並不是細沙,而是黃色的沙土。眺望遠處,土黃的海和蔚藍的天分割出強烈的分界線,也將她心裡的大海和眼前所見強行割除。
神奈川的這片大海卻是她心中一直所想象的樣子。沙灘、海面、天際三色分明,天海交界處兩三隻海鷗盤旋翱翔。夕陽灑下金色的餘暉給大海掩上神秘又燦爛的面紗。海灘上游客嬉戲奔跑、觀賞落日的景象,越來越讓雨音難以相信這裡和原來不是同一個世界。明明有着驚人的相似,卻終結於本質的差異。
自己所在的,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世界?它將自己涵蓋其中,又獨立於自己而存在。倘若這一切僅僅是一個夢境,又何時才能醒來?
找到一個遊客相對稀少的地方,雨音蹲下用手捧起細沙。柔軟的白沙觸感細膩,在指間紛紛揚揚落下。此時正是下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光線溫暖、清風吹拂、耳畔傳來海鷗陣陣叫聲,夾雜着身邊遊人的玩耍嬉鬧。閉上眼睛,任憑陽光和煦照耀着自己的臉,慢慢放鬆了最近所有的愁緒、慌亂、不平、孤苦。
就算排擠在外,就算獨自一人,又能怎麼樣呢?倘若這是夢,無論好壞醜惡,自己既然已經置身其中,就必然要承受生活帶來的相應的壓力。
“跡部同學,怎麼,忘了你是學生會的文書麼,你有多少天沒去學辦了?”
熟悉的聲音。
上司來了!這是雨音此時心中的唯一想法。
睜開眼睛,柳生比呂士站在身旁靜靜地看着她。他的眼睛隱藏在鏡片之後,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會長?你怎麼在這裡?”
“我陪父母來的。”柳生淡淡解釋道,“剛剛看到你,還以爲認錯了人。”
“你還是不要離我這麼近。”雨音看着他,“否則,再被學校裡誰看到了,流言蜚語會更加猛烈的。你何必要插只腳進來呢?”
“唔,那個我一直沒所謂。”
雨音沒有理他,只是眺望海天一線的美麗景色。
“不過我離你們也的確太近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柳生比呂士沒有說話。
在切原赤也將流言的一部分告訴網球部部員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或者預料到這件事會發生。之前每一個會和他們牽扯上什麼關係的女生,都會在流言蜚語裡面瑟瑟發抖。而跡部雨音牽扯着私生女之類身份的問題,將這一切都複雜化了。
這個跡部雨音,雖然才轉學來,可是不知爲什麼,和網球部似乎……
第一次被仁王雅治嚇到慘叫連連;第二次被切原赤也搞得幾近崩潰。
雖然跡部雨音那時候既沒傻也沒瘋癲,後來也還是那副勞模作風,可是走漏了風聲的切原赤也還是被真田弦一郎打了好幾拳。
“赤也!其他我也不多說什麼,難道簡單的控球你都不會了嗎?那種球,比賽的時候肯定會出界的,你真是太鬆懈了!”
要是跡部雨音聽到真田同學的指責,肯定會當即吐血三升。她,一個活人,還是真田的同班同學,在他的話裡只佔了一點點的可憐戲份,以一句“其他也不多說”草草帶過。
“蓮二,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意料之中。”柳蓮二早就調查清楚雨音的身份,“如果可以,我倒是滿希望她能夠當我們網球部的經理。柳生,是不是?”
“爲什麼?”幸村溫柔的詢問道。他們網球社教練都是幸村精市自己擔任,經理的工作一直由柳負責,而他明顯做得很出色。
“說實話,我是覺得她的字很好看,學生會的資料被她整理的不錯,可以幫我做一些抄寫工作。”柳挑挑眉毛,“而且,這個跡部,感覺還不是一般的……勤勞啊!”
估計,雨音此時唯一拿得出手的好品格,就是勤勞了。
男子網球部的經理之位一直空缺,倒不是沒有人想加入,而是填寫申請報告的人基本都是後援團的那些女生,基本被幸村一眼就否決掉。柳做的很好,但那些額外的工作的確佔用了部分原本應該是訓練的時間。
而這位新轉學生跡部雨音,既和那些後援團沒有瓜葛,雖然是風波中心人物卻相當固執地直視那些竊竊私語的同學。她將目光轉向那些人的時候,眼神拒人千里之外卻平靜純邃。
熾熱的陽光照在柳生的臉上,映着雨音有些寂然的臉。
“你加入網球部吧。”
“什麼?”雨音驚愕地看着他。
柳生依然一副一本正經的模樣:“怎麼,你以爲你上次認識的網球部部員都會對你敬而遠之?”
“難道不是?”本來私生女的名號已經很不光彩,更何況是心機沉重、蓄意要接近有萬人追捧的網球部正選的女生。
“很遺憾,恐怕你是不對的。跟我們提要你去網球部的人,是蓮二。”
“柳同學?”
“嗯,他跟我說你的字寫的很好看,學生會的事情也能處理的井井有條,所以很期待你加入之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替他整理文件。”
雨音腦門上掛下一滴汗。
“別想太多,在你當文書之後沒幾天蓮二就這麼和我說過。還沒來得及和你提,那些流言就已經傳開。只不過跟你接觸過的我們,感覺印象裡你還不錯。當我們網球部的經理,那些人就不能再肆無忌憚地隨便亂說話了。”
“這個,讓我再想想吧,會長。”雨音目前下意識地想要離網球部正選越遠越好,“對了,你餓不餓?知道神奈川有什麼名小吃麼?”
她摸摸肚子問他。在本家吃的那頓午飯,雨音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生怕有什麼失誤又被詬病,肚子此時已經咕咕直叫。
“請等等。”柳生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是丸井君麼?對,這裡是柳生。你知道我們這有名的小吃有什麼?那裡?嗯,對,對,好的知道了。先掛了。”
“問到了,要不要帶你去?”
雨音點點頭。心中感嘆果然,丸井在他們心裡是一個徹底的吃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