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禮物的分量
十二月中旬的時候，東京陰沉了幾天的天空終於開始飄起雪來。窗子上結了一層霜，大家便用手指在上面寫字作畫。
想他的時候我就在上面用三條弧線畫個簡單的笑臉。一節課下來，不大的區域裡會畫滿層層疊疊的弧線，頗像中國畫裡的寫意山水，有些有趣地想到，原來“春山如笑”還可以有這樣的解釋啊。
因爲臨近聖誕，我開始“節衣縮食”，天天悄悄翻雜誌逛街，在聖誕禮物上花足了心思。
最先是打算買手套的，因爲不二體質比較偏寒，一到冬天手都是冰涼的，而我正好相反，隨時都是熱烘烘的，剛好相反的體質可以讓我夏天找他降溫，冬天讓他向我取暖。
可是不二顯然不那麼想。每天他在校門口等我的時候都會把手放在衣兜裡，要和我走一段路後纔會主動伸出手來牽我。有一次我遠遠地看見他拿出手來呵氣，白霧模糊了他的容顏，莫名地，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從此我每次便會主動把手探進他的衣兜裡，最開始他的手指會本能地退縮一下，我就迅速勾住他的指尖，纏上他的手。然後他便朝我清清淺淺地笑，眉眼自然而然地舒展，把我伸進他兜裡的手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折攏，再用他略大的手包住我的拳頭。
我的手因爲被他的包裹，掌心的溫度反倒越來越高，即使外面寒風凜冽，也可以生出微的薄汗。
曾問過不二爲什麼他不帶手套，他卻笑着不說話，只是用衣兜裡的手一個個滑過我因握着拳頭而突起的關節。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我不可避免地又一次被他逗紅了臉。
所以出於同樣的心理，爲了毫無阻隔地直接感受他皮膚的溫度，我立刻就否決了買手套這個計劃。
但是我還是把目光主要放在了衣物方面，這也是出於戀愛中的人的一些微妙心理。既想自己買的東西可以隨時溫暖他，同時也想他隨時帶着自己的禮物招搖過市，頗有點炫耀的味道。
最後我選了一條米色的針織圍巾。我喜歡在緩緩飄落的雪花中輕輕踮起腳尖，幫戀人整理圍巾的感覺。他溫柔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我們的世界便再也插不進旁人。
聖誕前夜到達購物廣場，不二果然已經等在了約定的地方。
首先便把禮物拿出來給他繫上，不二扯起胸前的圍巾微微歪着頭看了一會兒，突然用有點遺憾的語氣說，“可惜是米色的。”
我有點失落，其實還是很希望他能夠喜歡我的禮物的。有點不服氣地說道，“你最喜歡的顏色難道不是米色嗎？”
不二把下巴擱在我的肩上，輕輕在我耳邊說，“米色很不耐髒，但是我想天天帶啊~”
耳根有點發癢，聽到他聲音裡的笑意，明白自己又被耍了，終於被激起了爭勝之心，轉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在他耳邊吹一口氣，聲音魅惑地說，“有什麼關係，我本人一直在你身邊就好了。”
人羣中有曖昧的笑聲傳來，我本來只是憑着一股子意氣做出這種事，一旦回過神來，立刻漲紅了臉。偷偷瞄了一下子不二，發現他居然也撇過頭不敢看我，側臉有淡淡的嫣紅。
我立刻就樂了起來，連害羞都忘了，大着膽子繼續挑釁，“周助你也有今天，我就說過一定會讓你臉紅一次的！”
不二轉過臉來，笑得危險，突然湊過來，狠狠地吻上我的脣，我倆像鬥氣一樣誰也不讓誰，直到周圍圍的人越來越多，我才敗下陣來，一把推開他，氣喘吁吁地瞪着他。
他泛着水光的漂亮瞳仁裡印着我通紅的臉，感覺到周圍曖昧視線的聚集，我還來不起反應，便被他拖着奔跑，直到躲進一個小巷，我們才喘着氣停下來，對視良久，笑出聲來。
不二語調自得地上揚，“難道沒人告訴小香玩火可是會自焚的嗎？”
我惡狠狠地瞪着他，聲音憤憤，“誰知道你會有這麼庸俗的反應？你以爲是在演言情劇麼？”
“那，小香期待我有什麼反應呢？”
我有些侷促地抓抓額前的劉海，囁啜着說，“比如說，用手拍拍我的頭，很寵溺的那種．．．．．．”
不二眼角一抽，語調困難地指出，“小香，我是你男朋友，不是長輩。小香平時不要看太多養成系的動漫了，對愛情觀的形成會有很大的影響的。”
我也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不好意思地走過去向他伸出手，轉移話題，“我的聖誕禮物呢？”
不二神秘地笑笑，“東西有點大，先放在了另一個地方，約會完了再給你。”
我有點心癢癢的，但還是決定把期待積聚起來，爲了等會兒更大的驚喜。
聖誕夜的街頭熱鬧非凡，我和不二就這麼手牽手一邊聊天一邊漫無目的地閒逛。突然我停在了一個大頭貼機面前，單手託着下巴，喃喃自語，“果然情侶還是要照幾次大頭貼纔像話吧？”
不二已經迫不及待地攬上我的肩，把我拉了進去，“早就想看一看我倆的大頭貼貼在小香鼻尖上的樣子了，這次你自己撞上門來，可不要反悔。”
我氣鼓鼓地說，“我還想把它們通通用來貼你的嘴，免得你老是出言輕佻。”
不二極其認真地搖頭，“那可不行，貼了我還怎麼吻你？”
我無語地與他對視，這時機器的提示音響起，我倆又慌忙轉過臉瞬間調整好表情。
咔嚓一聲，笑容定格。
迫不及待地拿出成品來看效果。我指着相片上的自己，“怎麼覺得照得有點傻，像被誰欠了錢一樣。周助你爲什麼可以那麼快調整好表情？”
不二有點滿意地一點頭，“還不錯，笑成習慣了唄。小香的表情也很可愛啊～”
本來只是隨意地閒聊。
突然，我心生警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手奪過不二手中的大頭貼，但因爲反應不夠及時還是撕去了角落的一張，看着稍稍有點殘破的邊角，我心疼的護在懷裡，氣勢洶洶地對不二說，“周助你不要玩兒了，都壞了。”
不二的手還在半空，目標當然是直指我的鼻子，聽見我的話也小心翼翼地將他那裡唯一的一張放進了自己衣服的口袋裡，頗有點討好意味地對我笑着，對我伸出三根手指，“小香再給我幾張吧，起碼要有保存用、觀賞用，實際用三張吧？”
我黑線地看着他，有點想問他“實際用”到底怎麼用？但直覺告訴我應該忽略這個問題，於是背過身去，一邊防備着他的動作，一邊仔細地撕下了兩張不情不願地抓在手裡遞了過去，“要好好對待它們哦～”
不二不動聲色地捉住我的手，將我握着的拳頭掰開，掏出裡面的大頭貼，語調溫和地安撫我，“小香儘管放心，我會像對待我們的愛情結晶一樣慎重地愛惜它們的。”
我板着臉藐視了他一眼，“說情話的水平有待提高，日本是個感情內斂的國家，要注意內涵。“
說完不理不二冷汗的表情，渾身散發着“王霸之氣”，踱着步先行走出店鋪。
天色漸晚，儘管我和不二都有點意猶未盡，但還是踏上了回家的路。
路過我家附近一個花園時，不二突然停下來，說了一句，“等我一下”，便跑到花園裡的一個隱蔽的樹後去了。
知道是禮物揭曉的時間，我有些期待地看向那邊，光線被完全擋住，只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扒開樹葉和泥土的聲音。
一會兒不二拖着一個巨大的禮物袋走了出來。彩色的玻璃紙沾了一點雪和泥土，卻反而增添了一點彷彿地底寶藏的神秘感。驚異於禮物的尺寸，我更是瞪大了眼睛等待着謎底揭曉的那一刻。
包裝紙被拆開，一隻等人高的棕色的巨熊公仔給我帶來了巨大的視覺衝擊，那笑得彎彎的眉眼，跟站在它旁邊的某人如出一轍。
雖然公仔是情人間的例行禮物，但我還是十分高興，有點彆扭地不想看到他太過得意的樣子，便假裝平淡地評價道，“送公仔就送，幹嘛送這麼大的啊～”
不二神色一黯，蹭到了巨熊背後，雙手繞到公仔的胸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扯着它深紅的領結，聲音悶悶地傳出，“我不是看小香長夜漫漫孤枕難眠纔想着把它送給你，代替我陪伴着你嘛～”
他的指尖有微微地凍紅，想到他剛剛就這樣滿懷着熱情赤手扒開雪堆，心疼、感動、愧疚瞬間充斥了我的心。
走上前捧起他的手，低下頭來輕輕含着他的指尖，感到冰冷的溫度慢慢回升我才擡起頭來，滿含情意地說道，“謝謝，我很喜歡。”
隔着巨大的公仔看不到不二的表情，他的手卻慢慢地撫上我的臉，寸寸無言的溫情。
良久之後，我突然打破沉默，“你怎麼把禮物放在公園裡呢？不怕被人拿走？”
不二把頭從巨熊後面伸出來，笑得洋洋得意，“怎麼會？我在上面立了牌子，‘內有寶藏，欲挖從速！’，一般人便會以爲是整人的東西，不會動的。”
“那假如有人真的挖了呢？”我故意刁難他。
“也不怕，那塊牌子下面埋得是一個盒子，裡面只有一張紙條，寫着‘沒想到真有笨蛋來挖，如果不想丟臉的話趕快埋回去吧～’，而真正的禮物就藏在樹與陷阱之間。”
有點無語於他的壞心眼，我無奈地吐槽，“說不定埋好一點就不會有人發現，何必這樣多此一舉。”
他朝我狡黠地一眨眼，頗有點遺憾地說道，“其實我更興趣的是日本到底有多少笨蛋，可惜第一個人太沉不住氣，直接撕了紙條，害我專門在上面設置的壓力計數器都沒派上什麼用倡”
我的反應只能是擡頭仰望漆黑的天空，心裡不停糾結，天吶，神明大人，我究竟喜歡上了一個什麼樣的少年？！最腦殘的是爲什麼我會覺得他整人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看來我註定肩負着推波助瀾的使命，爲這世間多添一些歡笑和淚水。
sf快搶~
明天出街，有空再碼~反正偶是碼一章貼一章。。。寫出來了就想和大家一起分享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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