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黑色加長房車像一道墨色的霧停駐在東京綜合醫院的露天停車場, 跡部透過半啓的車窗向外掃了一眼,黑壓壓等着搶新聞的記者羣擠在醫院門口,他微微蹙了蹙眉, 吩咐司機繼續往前開, 繞過白色利劍似直插雲霄的病棟, 一直開到了急救中心的經濟通道旁邊停下。
後座的車門推開, 一襲銀灰色西服的跡部帶着墨鏡下車, 大步踏入人影憧憧的急救中心,搭乘電梯來到門診大樓心外科所在的十六樓,彎過綿長曲折的迴廊轉到住院部, 在乘電梯下到十層的VIP特護產房。
心急火燎推開華美如星級酒店的白楓木門,並沒有看到預想中來往不絕的忙碌場景, 產房裡空空蕩蕩的, 只有水萌一個人, 靠在牀墊上,手裡捧着半個西瓜在啃。
看到他進來, 她綻開一個笑容,嘴巴被西瓜汁浸潤的溼潤嫣紅,“不是剛走,你怎麼又來了?”
跡部彎下腰一把掀開蓋在她肚子上的毯子,從上到下打量她全身, 尤其是看到鼓起的腹部安然無恙後, 方纔重重的噓了口氣, 把外套掛在牀尾, 坐在牀沿擡手扳正了水萌的肩, 神色依稀閃動期盼和不安,“水萌,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是不是快要生了?”
“我也不知道,”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的,“剛纔肚子不太舒服,好像吃壞的感覺,現在又好了。”
離預產期倒是還差幾天,事實上在預產期還有一個月的時候,跡部就把她送了進來。特護產房的好處就是不用再進手術室,直接可以在這裡分娩。跡部原來還找了一堆醫生護士專門看着她,不過水萌嫌煩,全都打發走了。她知道跡部是不放心,她肚子裡這塊肉也確實金貴,不過身在醫院,有什麼要緊的,也不必浪費資源,此舉獲得了忍足醫生的大加讚賞。本來水萌懷孕待產的事情就是近期頭號新聞,寶寶的第一張照片在外面已經被炒到了天價,自從跡部總裁夫人入住後醫院的秩序收到了一定影響,每天都有假裝患者或者家屬的記者往特護產房區探頭探腦,被眼尖的保全拎出去。
跡部看她吃的滿嘴都是,把半個西瓜搶了去,拿小勺一塊塊的刮下來,然後把勺子喂到她嘴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自然得很。
水萌發怔,略微有點抗拒,“……我可以自己吃。”
瞧他一身名牌,走到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的,哪會是伺候人的主。
跡部也不說話,用勺子抵在她嘴脣上輕輕一撬,就這麼一勺一勺的喂進去。
等到她搖搖頭示意不要了,跡部微微笑了下,把西瓜放到旁邊的矮桌上,扯了張紙巾想給她擦擦嘴。
跡部的身體探過來,視線擦過纖長的睫毛,略下流光溢彩的眼眸,最後停留在豐潤柔軟的脣線上,心底一動。他的脣柔柔的貼上來,動作異乎尋常的清淺柔和,彷彿碎雪融化,漾開暖暖的甜味。
水萌沒動,他的力度不像親吻,更像是某種溫柔的呵護。
他淺嘗輒止,伸手揉亂水萌的鬢髮,用很隨意的口吻說,“等孩子生下來,你把身體養好,想回去上班的話,就回去。”
水萌驚訝的小嘴微張,她不是沒想過跟跡部討論這個問題,也做好了遇到阻礙的準備,她確實沒料到,跡部會主動提出來。他不是……不喜歡她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嗎?
通透犀利的洞察力蠢蠢欲動,跡部注視着她狐疑的眼神,不由的莞爾,嗓音華麗無匹,“看來本大爺真是大男子主義慣了,啊恩?”
一直以來跡部景吾給外人的印象不外乎狂妄自負,得天獨厚的俊美外表下有唯我獨尊的靈魂,從來不需要也不屑向任何人解釋或者交代什麼,何況是女人。
其實,他也有想要卸下鋒芒的時候,只因爲,這人是他的妻子。即便他被碌碌終生仰望膜拜,站在遙不可及的高處,回首望來,總能看見她的身影,不遠不近,溫暖貼心;哪怕有一天他在外面撞的頭破血流,被拉下帝王的神壇,亦始終有那麼一個人不離不棄的守候。
因爲,她愛的,不是跡部總裁,不是跡部少爺,是跡部景吾。
對這樣一個人,他要的不是絕對的服從,而是貼近彼此的靈魂,分享剩餘的生命。
所以——“真的沒關係的,水萌。”他輕輕的說。
一瞬間,水萌的心境彷彿有閃電掠過,許多往事忽然歷歷在目,像是散落一地的明珠接連成串。
她環上跡部的頸項,他們重新尋覓到彼此的脣,在全然不必用感官去感覺的世界裡,這次柔順妥帖,再也沒有錯落迂迴。
後來,跡部給她念德文版的《小王子》,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過了一會,水萌漸漸沒了聲音,跡部看過去,發現她歪着腦袋睡着了。
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把她抱着,自己則靠在牀頭眯了一會。
大概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懷裡的人開始不安的亂動。
水萌顯然變得越來越煩躁起來,她覺得肚子一直有墜墜的感覺,伴隨着略微的痛感,不是不能忍受,就是覺得坐立不安的心慌。
跡部也是心緒不寧的格外緊張,按鈴叫了值班護士,很快,醫生就進來了。
負責水萌的主治醫師枝野是婦產科的權威教授,年過五旬,是個氣度溫和,甚爲慈祥的女子。跡部簡單說了下情況,女醫師的手指上套了一次性的皮套,伸入被子裡,手底下一陣摸索。
水萌是新媽媽,當然覺得不好意思,緊張又尷尬,不過人家醫生是司空見慣,“還早呢,別緊張。”
囑咐她吃點易消化的東西,儲存體力,醫生就出門了。
整個後半夜水萌幾乎都沒怎麼睡,一直渾渾噩噩的折騰,跡部也沒閤眼。
一直到太陽升的老高,她覺得越來越痛,醫生檢查後說差不多了,助產士們開始忙活起來。
跡部當然不怕砸錢,水萌選擇了水中分娩的方式,不用側切,恢復快,而且,老公還可以陪在身邊。她就是要他親眼看看,女人生孩子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
雖然耳邊輕柔的音樂和身體下微熱的水流有助於放鬆,一波一波襲來的疼痛還是讓她難受的滿頭汗水,臉色蒼白,不知道是淚還是汗。
跡部心疼的不行,柔聲哄着鼓勵着,醫生安慰說不要緊張,第一次都是這樣的。
滿月的兒子很健康,水萌的流汗汗溼成了縷縷,滿臉淚痕,嘴角卻淺淺的勾着。
護士抱着孩子去清洗消毒的時候,水萌閉着眼睛,感到身體被人抱了起來,近乎窒息的力度。
直到跡部顫着聲音輕喚她的名字,微闔的眼睫止不住的顫抖,她的聲音沙啞的不似人聲,低低喃喃,“景吾,我們有孩子了吶……”她的額頭抵在他胸前,襯衣下精緻的鎖骨有嶙峋的刺痛感,剎那間確卻是一片濡溼,有滾燙炙熱的液體砸下來,幾欲灼傷她的肌膚。
那是……眼淚?
聽說生來帶着淚痣的人前世必然與淚水爲伴,她卻是不信的。
那個傲然華貴,不可一世的冰之帝王竟然也會流淚?
安靜的停泊在他懷裡,水萌忽然微微笑了,“老公……你完了。”
這一輩子,你逃不掉了,知不知道?
跡部老太爺一見到曾孫,嘴巴都笑的何不攏,連連說這就是景吾的微型版。
寶寶剛生出來的時候皺巴巴的紅紅到的像只老鼠,不過等過一陣,小鼻子小眼睛長開了,就可愛的不得了。灰紫色卷卷的小頭髮,藍藍的大眼睛,咿呀咿呀的。他小的不可思議,渾身上下白白糯糯的,水萌懷孕時愛吃巧克力,小傢伙就咯咯的笑個不停。
產後調理,哺乳,瘦身,雖然有專業人士幫忙,接下來的幾個月水萌還是忙得一特糊塗。
別墅後院是風景獨好的一片綠地,視野開闊,有低緩矮矮的山坡,人工修剪的草坪鬱鬱蔥蔥,清澈的流水和透明玻璃花房。下午是每天例行的鍛鍊時間,水萌把頭髮全數盤起,在影子斑駁的樹蔭下架一臺跑步機,跳完束腰操後就去逗逗嬰兒車裡半夢半醒的小睡豬。
日子過得水波不興,瑣碎而真實的幸福。
小包子才幾個月,就已經是“本少爺唯我獨尊”的做派,還特別會認人,一般人本少爺不給抱就是不給抱,發大水也不給抱。
最喜歡被媽媽抱,但是最喜歡欺負爸爸,跡部光是領帶就被這個小東西扯壞了好幾根。
還有一件事蹟部很是苦惱,有了兒子後,老婆就沒得抱了。
雖然家裡請了專門照顧小孩的女傭,水萌在家的絕大部分時間還是花在了孩子身上。不懂的就問,不會的就學,只要在孩子旁邊,好多都是親力親爲。
跡部有時候就半真半假的埋怨她“有了兒子老公也不要了”,水萌失笑,這個小肚雞腸的男人,兒子的醋都要吃。
水萌忙着恢復身材,餐點都是另搭配的,不至於太餓,可實在是吃不飽的。
心情不好,就拿跡部開涮,每次吻着吻着快要失控,水萌絕對毫不留情的喊卡,她氣鼓鼓摸着肚子上的小贅肉,拿眼睛瞪他,“我餓着,你也得餓着!”
PS:昨天被我家老虎油批了一頓,說我“又千又作”(杭州話),於是我決定新文還是新背景吧,綜漫,平行世界,故事獨立。可能拐帶某些人口,因爲取名字很麻煩= =
又PS:我再一次低估了自己話癆的本質,下一章纔是最後一章,河蟹物醞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