跡部惠理子身在蒙特卡羅, 跡部景吾在倫敦的歐洲總部大廈會見當地高層並主持召開數個商務會議,於三天后啓程離開倫敦。
水萌下意識的認爲他們是要返回東京,音色華麗的男人抱着她笑的明亮放肆, “纔去了一個地方, 本大爺的蜜月會那麼不華麗, 啊恩?”尾音習慣性的上揚, 融化在伊麗莎白女王羣島冰冷的空氣裡。
私人飛機降落在北極圈以北的高緯土地, 茫茫白雪覆蓋滄海桑田的痕跡。並肩站在相同的緯度看日出,細眺滄海,隔着一道淺淺的海峽, 地衣鋪天蓋地,冰層刺目耀眼, 看見朝陽掛在極圈以南, 終年不落, 恍惚是天光向晚,是否極光淺綠。
葡萄牙的轄地亞速爾羣島, 五月春暖花開的天堂,夾竹桃緋色的花瓣上落了一層淺檸檬色的花蕊,空氣甜膩溫涼。和緩起伏的海港,過盡千帆,剛剛下過一場太陽雨, 藍到透明的蒼穹飛虹靚麗。熱帶珊瑚叢裡睜着盲目的眼尾巴搖曳的魚羣, 金光粼粼的水面下FLYING FISHING, 釣線垂入望不見底的大洋中心。人羣中有人歡呼, 金槍魚和海狸魚爭先恐後躍出水面, 遠處珍珠色的雲朵掩映着日光,忽然有風, 臉頰上飄過淺淺的影子,閃閃發光的釣線,她看着某個大少爺不顧形象神情興奮的像個孩子,“水萌,水萌你快來看啊我釣到好東西啦!”
北歐的中心奧斯陸,手牽手坐在原木古樸的長椅上看被整點鐘聲敲醒的噴泉,漫天琉璃珠似的雨。鼻子上有可愛雀斑的小女孩因爲橙色心形的氫氣球飛向了發白的天宇哭泣,她從旁邊顏色繽紛的小丑那裡買一個純白色的塞到孩子手裡。問她爸爸媽媽在哪裡,含着兩泡淚的小公主特別明媚的指向不遠處。微笑着看一步一跳奔向父母的小天使,宛若人流中盛開的一朵小花。
安赫爾瀑布的盡頭,瀕臨世界的肺,竟然呼吸不過。水聲震耳欲聾,彷彿時間的洪流爲歡肆放,千米傾瀉而下的白浪,衝破高山和河流,潔白的大鳥發出第一聲啼鳴然後一飛沖天,金色邊緣的雲,吐納雨後溼潤的空氣,誰在對誰說我愛你,親愛的,水聲太大,我聽不到。
他們一起去羅馬。
夕陽籠罩下的亞平寧半島,鳳凰花聚散成天邊的火燒雲,九重葛的藤蔓沿着古老城牆蜿蜒而下,衆神遺蹟。晚上喝了很多酒,醇香宜人的白葡萄酒,牆壁上懸掛奧黛麗赫本的黑白海報美得古典。大提琴質感的意大利男低音,唱歌劇的高貴語言吟唱出歌聲醇厚,似乎一直在笑,和着歌聲打節拍。
他們跑到了夜色裡的鬥獸場。
羅馬街頭流光溢彩,在鬥獸場每一格拱形窗口橘色的光芒裡張開手臂,飛翔的姿勢,巨大而恢弘的陰影旋轉着將身體籠罩。
寬葉蕨籠着葉片藏在懸鈴木粗壯的臂膀裡,有情侶在愛枝櫟下擁吻,紫蘇正值花期,大朵大朵盛開然後放肆頹敗,風過,轟轟烈烈漫天滿地花瓣雨。
新雨過後的路,水窪映着明亮的流光,不自覺的踏上華爾茲的舞步,醉人的風情慢慢在風中綻放。
月光傾城。
回到下榻的酒店不過二十分鐘車程,跡部站在金碧輝煌的大廳CHECK IN,低頭和前臺小姐指點着什麼。一口流利的意北意語,水萌抱着小小旅行包,意味欣賞歪着腦袋的樣子清純的像個學生,片刻過後他拿着房卡向她招招手。
緩緩攀升的電梯猶如一個透明的琉璃盒子,裝着兩個最精緻的人偶娃娃。羅馬市景總統套房,一晚的價錢令人瞠目,跡部景吾,從來只要最好的。
半月形天台成弧形包攏,大理石的雕欄繪有五彩翅膀的大天使,厚重雍容的天鵝絨窗簾將羅馬夏夜的涼風阻隔在另一個時空,滑槽裡橙黃色的鬱金香,墜下的露珠碎在地板上,濃郁的香甜。
客廳裡有明亮的吊燈,自戀到一定境界的男人總算拿下了那副讓水萌半夜裡怎麼看怎麼無語的傲慢黑超,窩在美人榻上打開了手提電腦查看下個月的財務預算報告。
水萌衝了澡,捧着咖啡懶懶的靠在沙發裡百無聊賴的換着電視頻道,這個時段大多是成人節目,嗯嗯啊啊不愧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偷偷瞥瞥神色認真的跡部,她滿臉黑線的急忙擡手關掉。
跡部微微蹙着眉,手指飛舞,一個簡單的現金預算表就有好幾處錯誤,人力資源部負責培訓新人那幫傢伙到底在幹什麼。跡部總裁基本屬於完美主義的工作狂類型,爲了給這次蜜月旅行抽出時間,除了手冢那種非人類,總公司各部門負責人都是叫苦連天,忙的連坐下來好好吃口飯的時間都沒有。
過了一會她輕手輕腳的溜過去,好奇的向電腦屏幕探頭探腦。
跡部偏頭打量了她一眼,眸子裡的鄙視意味極爲欠扁,“你看的懂?”
“小看我?”轉頭向他做個可愛的表情,然後目光刷刷的掃過,水萌沉吟一下,她的手指乾淨漂亮,鼠標輕點,將幾處常識性錯誤用紅色標註,“怎麼說我也是在東大學過金融的,真把我當個花瓶?”穿越到這裡大半年,她已經成功治好了自己的精神分裂,現在對所謂履歷那是信手捏來,絲毫不帶臉紅的。
她原本學的就是金融相關,拍攝完魔王之後也無意接劇本,空餘時間索性就報了培訓班,有底子進步起來就比較快。平時拿炒股票練手,虧了就找跡部敲詐,學的一技之長,總是沒有壞處的。
跡部側眸看她,清麗的臉上極是漂亮的一雙眼睛,夜裡的燈光將墨色氤氳的通透,閃爍慧黠的微光。
略帶激賞的附上淚痣,他微微嘆息,“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什麼本職?”水萌手下不停,隨意的問,她現在就是閒人一個。
“恩……比如,給公務繁忙的本大爺解解壓。”浴袍領口沒有收緊,從略高處望下去,絕對是春(蟹子)色動人,目睹秀色可餐讓跡部心情大好,他不懷好意的打量她,一枚淚痣隱隱泛着妖冶的暗澤。
水萌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後頓時氣鼓鼓的揪着他的領帶,“好哇跡部景吾你終於說出來了,你一直把我當充氣娃娃是不是?!”
“開玩笑,本大爺會帶一個充氣娃娃來旅行嗎?”好不容把飽受□□的領帶解放出來,跡部無語,這個沒良心又暴力的女人,他按住她亂扭的身體,有點頭痛,“水萌你別亂動。”
她瞬間靜下來,她軟軟的髮絲擦着範思哲襯衣,柔的像朵雲,彷彿碰一碰就會消失。可是她的臉卻是真實的,睫毛闔下來,像兩把小扇子,黑絲絨似的,捲翹又纖長。她剛洗過澡,臉上很清爽,素顏少見的潤澤光芒,跡部也見過不化妝的女人,沒人像她這樣乾淨而精緻。他回想她剛纔那個鬼臉,紅紅的小舌頭,連呼吸都甜甜的。
跡部有點發怔,水萌卻已經仰起臉來看他,“景吾,我想去找個工作。”
他回過神來,懷疑的看她兩眼,漫不經心的語氣,“在家呆着不好嗎?”
她知道這個要求有些突兀,當初接下魔王都算是跡部爲她說話,老爺子格外開恩。在日本這樣一個重男輕女的國度,跡部家的男人生來立於萬人之上,秉承西式精英教育,然而傳統的家長制也佔有重要地位。家族會的長老們三令五申,作爲他的妻子,高貴得體的言行是基本要求。況且她從前是演員,去外面拋頭露面確有不便。可是心裡就是有強烈的渴望,渴望有一份工作,她需要一些歷練,她有些害怕,怕自己被榮華富貴磨平了所有棱角,害怕心志消沉下去。
那雙清亮眸子裡閃爍的期盼光芒,他環緊了她,“水萌,本大爺在商場樹敵太多,你去外面工作,確實不太好辦。”她的眼睛瞬間黯淡了顏色,跡部有些不忍,擡手拂開她耳邊的鬢髮,“你要是真想,我吩咐底下,就在總部給你找個輕鬆點的崗位。”既然對外宣稱她身懷有孕,那麼只是暫時性的,而且工作量勢必要控制。
“真的可以嗎?”她期待的問,看到他點頭後興奮的環住了他的脖子,啾啾親了兩口,“景吾,你真好。”
他忍俊不禁,下巴輕輕在她發間摩挲,“這麼高興?”
“你不要假公濟私啊,我會通過招聘考試的。”她想了想,打個預防針,“不要別人認爲我是靠裙帶關係進公司的。”她有過職場經驗,跡部財閥的公開招聘難度不小,可她還是想嘗試着努力的,哪怕要從頭做起。
在任何開明的家庭,如此簡單的要求,他跡部景吾在商場縱橫馳騁無人不服,他給得了全世界,獨獨給不了淳樸的愛情。一聲悠遠的嘆息在喉嚨深處徘徊,某個淪爲裙帶關係的華麗男人無奈揚了揚眉,按下不表。
按照行程,羅馬是倒數第二站,等他們去了米蘭,就要返回東京。
意大利白雲蒼狗的夏天,夜風肆虐,地面上升騰的燈火將低空暈染成深紫,幾支星光探頭,碎鑽一樣綴在暗藍色天幕上。
跡部敲下ENTER然後合上LAPTOP去浴室的時候,水萌正歪着頭趴在矮几上寫寫劃劃。
等他披着浴袍拖了一地水痕出來,她早已端坐在單人沙發上,擡起眼,神情正經的通知他,“跡部景吾,等我們回東京,你驕奢淫逸的生活就要結束了,我要複習,所以請不要任意強迫我做非常消耗體力的運動,謝謝。”
跡部忽然有點後悔,他深刻明白了什麼叫做過河拆橋。
做了幾個深呼吸,跡部認定這是挑釁,眼波流轉笑容生邪,盯住了她的眼睛吐納呼吸,聲線性感到暗啞,“那就是說,現在還可以繼續驕奢淫逸,啊恩?”
這下輪到水萌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