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死亡的無望
黑白的世界中，誰的懷抱如此冰冷？
瘋狂的笑聲刺得耳膜隱隱作痛，紅色鋪天蓋地的涌過來，從擁抱着她的人身上涌出來，將一切淹沒了。
鮮血不是滾熱的嗎？怎麼她好像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之中？
睜大自己的雙眼，喉嚨怎麼也發不出半個音節來。
男生慘白的臉上，微微揚起的嘴角如同天鵝瀕死一樣的蒼白悲悽，他笑了。
可是爲什麼她會覺得心臟好像被什麼掐住一樣，好痛好痛……
“她醒了。”病房內不知是誰低聲地說了一句。
然後大家的注意力都投到病牀上臉色慘白的女生身上，看到女生灰藍色的眼睛微微睜開，平日裡妖孽的笑容此刻消失不見，銀白色的長髮鋪了差不多半張病牀。左臂上包着紗布，沒有說話，沒有哭，只是眼神有些空洞。
“你現在感覺怎樣？”閒院璃坐在牀沿，伸手握住高山由嘉的手，有些擔心地看着她。因爲她的手很涼，還在發抖。
其他人一片沉默。
這樣的事情，簡直就是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的，宮澤竟然死了，而且還是死在高山由嘉的面前，爲了保護她而死。
跡部作爲表哥，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因爲從小到大，他這個表妹從來都是一副妖孽笑得迷死人不償命，就算是應該難過的時候她反而會笑得更加妖孽，然後行動。這個時候的她能笑得出來嗎？
九條向若收到了仁王已經回到神奈川發過來的郵件。剛纔他們一接到電話就馬上從山梨回來，直接打電話給爸爸來接他們，先送了她來醫院，然後讓爸爸送仁王會神奈川。
可是她來到了以後，高山由嘉還在昏睡，據說是驚嚇過度而暈過去的，還有左臂被輕度刺傷。聽公主殿下說，她來之前跡部家的女傭已經幫高山由嘉換下了那一身沾滿了宮澤的血的衣服。他們一開始看到還以爲是她的血，而她只是像失去靈魂的洋娃娃一樣坐在醫院走廊的地上，雙眼空洞地看着自己染滿了最喜愛的人血跡的雙手，完全沒有平日妖孽的神采。
根據剛纔正在做筆錄的警察所說，在12點多的時候，東京都某街頭突然跑出一個疑似有精神問題的男人拿刀亂刺人，刺傷了11個人，其中2個當場死亡，5個重傷，還有4個輕傷。高山由嘉就是這4個輕傷之一，而宮澤弘樹則是那2個當場死亡之一。據說是宮澤弘樹保護着高山由嘉，再加上在阻止那男人行兇，一共有二十幾處被刺傷，最後因爲失血過多和心臟被刺傷衰竭而死。那個男人最終被另外兩個輕傷的男人和幾個勇敢的行人合力制服。
這簡直就是在開玩笑吧。
宮澤居然死了。
那個總是很有才華很溫柔的男生居然死了，每次音樂社的社團活動時都會很用心的彈琴和指導其他社員，每次參加鋼琴比賽的時候都會如同夜空中的明月一樣光亮而不會刺眼的吸引着大家的眼球以才華征服聽衆和評判，每次高山由嘉和九條向若惡作劇以後都是由這個溫柔的男生無奈地幫她們收拾殘局，每次和女朋友高山由嘉在一起的時候都會笑得很溫柔，那是發自內心的溫柔……
宮澤竟然死了。
3月的東京都，因爲多雲而有些陰霾。
女生站在街頭，等着男生去買水。突然就聽到不遠處的行人的騷動還有尖叫聲，然後就是人們瘋狂地逃竄，一個接一個流着鮮血倒下的行人。以及身穿半舊的西裝一身狼狽的男人，和他手中染上血紅的水果刀。
女生灰藍色的眼眸瞬間睜大，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跟着人去逃走。
可是才走了沒幾步，就被一陣拉力拉着往回摔，一回頭就看見那個男人邋遢的臉上，瘋狂的笑容讓她如身陷冰窖班全身發愣顫抖，男人沾上血跡的手在她的衣袖上印下了幾個血紅色的指引，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水果刀，刀上還滴着上一個被害人的血向她刺來。
她腦中一片空白，不能思考。
當她回過神來，並沒有感覺到被刀刺中的痛楚，自己被一隻熟悉的手拉開，然後她看見了男生正一手拉着她一手扯着那男人握着刀的手。
男生鬆開了拉着她的手將她推開，叫她快跑，自己和那個男人搏鬥。男生本來就是那種文弱藝術家的類型，和一個瘋狂的男人搏鬥當然佔不了什麼便宜的。男生被刺中了幾刀，踉蹌地退了幾步。
男人將男生推到一邊，然後拿着刀向着愣在原地的女生刺來。
男人的刀劃過女生的手臂，因爲被奮力爬起來的男生一拉所以偏了，只是刮傷了一點。男人因爲失敗了，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握刀對着他們猛刺。
無處可逃，女生感覺自己被男生擁進懷中保護着，她聽到了一聲又一聲刀刺進人身體再抽出來再刺進去的聲音，以及血滴下的聲音。
睜大的灰藍色眼眸看見漫天飛濺的鮮血，濺在地上，濺在她煞白的臉上，男生的臉上……她看見了男生痛苦的臉，看見那男人猙獰的笑容和不斷揮動的水果刀帶着鮮血在空氣中劃出死神鐮刀一樣的弧度……
世界彷彿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血紅在黑白的世界中如同曼珠沙華一樣盛開。
誰來阻止他，誰來救救他們？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一樣漫長，終於有人來了，四個人將那個瘋狂的男人拉開，男人拿着刀掙扎着，最後被制服。
男生抱着女生倒下，彷彿是怕摔倒女生一樣，用自己彈鋼琴的手抱住女生的頭。
男生嘴角淒涼的微笑刺痛了她的眼睛。
女生臉色蒼白如紙，收縮的瞳孔，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一樣，掙扎了好久才發出一聲破空的尖叫聲：“啊——”
窗外的天色早就暗了下來，華燈初上，繁華的東京在夜色中繼續她的光鮮亮麗。
各個頻道上紛紛報道今天在東京都街頭髮生的血案，震驚國內外。
那個犯案的男人已經被初步鑑定爲有家族遺傳性精神病，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當場死亡和重傷不治一共死了3個人，其中一個是老奶奶，一個是少年，還有一個是小學生，重傷的還有2個還在ICU昏迷不醒，情況不是很好。其他的雖然沒有了生命危險，甚至是其他沒有受傷的行人，遇上這樣的事情，恐怕都會留下心理陰影，需要接受心理輔導。那些死去的人永遠沉睡在無盡的虛空中，活着的人也有可能永遠活在那血色的陰影下。那個殺人者就是因爲他有精神病就可以這樣隨意的去殺人了嗎？
大家的人生軌跡不同，原本並沒有交集，就是這樣無端端被切斷了，打亂了，這個世界要瘋了。
“由嘉，先吃點東西吧。”跡部身爲表哥，在這個時候當然要好好照顧表妹的。可是那個銀白色長髮的女生現在就像一個沒有魂魄的洋娃娃一樣，不哭也不鬧，同時也不吃不喝。整個人看着就覺得憔悴，這真的是他那個妖孽表妹嗎。
病房內的其他幾個人也在注意着坐在病牀上的女生和牀邊正在哄她吃東西的男生。
從高山由嘉醒來之後就是這樣了。
“由嘉，乖，吃點東西吧，你已經大半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要不然喝點湯。”閒院璃從桌子上端起跡部家送來的湯勸那個失了魂一樣的女生。
“我……”高山由嘉開口了，聲音因爲喉嚨乾渴而沙啞了，忍不住咳嗽幾聲。
她一咳嗽那邊的幾個人就跑了過來，有人去倒水，有人去給她拍拍後背，有人在一旁擔心地看着她。
“來，喝水。”九條向若將水杯遞給正在給高山由嘉輕拍後背的相葉希。
高山由嘉就着相葉希的手喝了兩口水，咳嗽也漸漸停了下來。看着大家，眼神雖然沒有剛纔的空洞，但是裡面充滿憂傷。
“我想一個人呆着，你們先回去吧。”
“由嘉……”安藤優香擔心地喊着她的名字。
大家當然也知道安藤優香擔心的是什麼了，因爲他們擔心的也是一樣，擔心高山由嘉會不會想死，然後去陪宮澤弘樹。他們一直都是令人羨慕的一對，感情好到已經不是這個年紀的情侶輕易就能到達的程度，兩個人早就計劃好將來。這樣突然降臨的災難將他們的美好未來打破了，甚至是生死別離。她很有可能會想要死去。
“你們走啊！”高山由嘉突然大喊一聲，情緒激動起來。
大家還是不動，依然留在房間內。
高山由嘉喘息着，試圖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過了一會，“你們先回去吧。我不會自殺的。”她當然也知道他們所擔心的事情了，她怎麼會自殺？她的生命是用弘樹的生命換來的。即使她也很想就這樣死去，然後和弘樹在一起的。但這樣弘樹的死就會毫無意義，弘樹是爲了救她纔會死的，如果不是她，弘樹就不會死了。
“由嘉，你最好說到做到，本大爺的表妹可不是那麼脆弱的。”跡部很認真地看着高山由嘉。
“嗯。”點了點頭，然後低着頭沒有再去看大家了。
她都這樣說了，大家也只好相信她，紛紛離開了。
回到家一直到睡覺前，九條向若纔有時間打電話給仁王，拿着手機靠着牆壁坐在落地玻璃門的旁邊，可以看到今晚的天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除了地上的燈光之外，沒有一點的光亮。聽着“嘟——嘟——”的聲音，等待着電話那頭的人接電話。
“MOXIMOXI，終於回家了？”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
“嗯。”輕輕地應了一聲。
“現在你朋友情況怎樣？”仁王在家裡也又看新文報道，東京都街頭血案是在太讓人太心寒了，一個瘋狂的男人跑到街頭去殺人。這讓他們想起了幾年前秋葉原殺人事件，那個兇手就是因爲自己厭倦社會，所以就去秋葉原殺人。爲什麼這個世界這麼瘋狂？他知道九條向若那個妖孽朋友雖然沒事，但是她的男朋友卻死去了，這樣對那個女生的打擊肯定很大。
“她讓我們離開，自己承諾不會自殺。”九條向若對於還在醫院裡的好友始終放不下心來，雖然知道高山由嘉是比她們幾個都要冷靜理智的人，說她們之中誰藏得最深，那個人非她莫屬。可是她和宮澤之間的感情，她能熬過去嗎？
“現在你們也只能相信她了。”仁王可以想象得到九條向若現在的心情，擔心卻又無計可思。
“雅治。”突然九條向若喊了一聲仁王的名字。
“嗯？”仁王反射性地應了一聲。
“雅治。”九條向若不知怎麼的又喊了一聲。
“怎麼了？”仁王有些疑惑地問着。
“我們會一起平平安安地到老嗎？”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九條向若說完了以後都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甚至很久以前還會在想一段感情是不可能到老的，總有一天會變淡，然後分開。可是現在自己才發現自己其實已經不止很喜歡很喜歡仁王雅治，這比起最初的愛戀，是一種刻進骨子裡的情感，她想要和他一直走下去，一起到老。以前很羨慕高山由嘉的，可是現在宮澤竟然……生死是人無法把握的，會不會有一天他們也會面臨着這樣的生離死別。
“嗯。”電話的那頭，仁王沉默了很久才應了一聲。他知道她所擔心的事情，雖然生死是人無法把握的，但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答應她，他們都能夠做到。
“嗯。”九條向若聽到了迴應，終於笑了。嘴角微微揚起，看着窗外的夜色也覺得沒那麼冷清。這樣的承諾已經夠了。
第二天當最早到達醫院的跡部進入病房的時候，發現裡面那個原本應該在病房了的人不見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不用擔心我。】
簡單的留言，然後失蹤了。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了……記得以前看過一個作者大大說，卡文是一件很銷魂的事情……暈……
感謝凝醬的長評~這是13第一次收到長評的，感動到泣涕零如雨……~~o(_
事實上，宮澤的死，很早前就已經想好了，不過不是爲了將妖孽配給忍足，而是一時想到的，還有就是和逆時針那邊有點關係，至於什麼關係，想了，但是還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