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忍無可忍之時,會反抗的。”
似乎在呼應風無相的這句話,外邊鼓聲震天,如驚雷一般滾滾不絕。
衆人紛紛朝宮外看去,只見一個侍衛跑了進來,半跪而下,抱拳道:“啓稟陛下,有一百姓穿着喪衣,擊天冤鼓!”
大涼國的天冤鼓,可謂是人盡皆知。
若是有天大的冤情,又得不到公正的對待,便可到宮門外敲響天冤鼓,求皇帝做主。
這個鼓是特殊材料製成,上面刻有陣法,只有內心充滿了無盡的憤懣,才能擊響這天冤鼓。
如今這個響聲,宛如驚雷炸裂,不知道有多麼大的冤情。
大涼國君站起身來,沉聲道:“既然有人擊鼓,便按規矩行事,鐵杖二十,帶進皇宮。”
這是代價。
任何人想要逾越規矩,使用這天冤鼓,都得承受二十鐵杖。
而事實上,幾乎沒有凡人撐得過去。
所以這個鼓,已經有許多年沒有人來敲了。
侍衛領命,剛剛退了下去,然後又跑了進來。
他臉色發白,大聲道:“陛下,那個穿喪衣的亂民,帶了數千人來,此刻全部聚在宮門外,全部穿着喪衣。”
此話一出,衆人譁然。
大涼國君眉頭一掀,厲聲道:“他們這是想造反嗎!數千人聚在皇宮之外,其心可誅!”
“來人,把他們全部給朕抓起來,打入天牢,問清真相!”
“是!”
幾聲暴喝響起,禁軍出動,從各方源源不斷涌入宮外。
禁軍統領直接飛了出去,站在虛空暴喝道:“哪個亂民敢在君上宴請天下之時,故意搗亂!”
話音剛落,更加劇烈的鼓聲響起,震得大地都在顫抖。
大涼國君冷冷道:“先抓起來,以後再說。”
禁軍統領看着敲鼓之人,吞了吞口水,然後飛了回去。
他落在長明廣場,跪在地上,不敢說話。
大涼國君道:“你怎麼回事!讓你執行命令!你跪在這裡做什麼!”
禁軍統領把頭磕在地上,大聲道:“啓稟陛下,敲鼓之人,屬下不敢抓!”
“什麼?”
大涼國君幾乎愣住了,還有禁軍不敢抓的人?
“放肆!這是大涼皇宮!誰不敢抓?”
施家的老太君低吼一聲,拄着柺杖道:“陛下,老臣親自去將亂民抓回!”
“麻煩老太君了。”
大涼國君點頭,對她還算客氣。
而片刻之後,老太君飛了回來,也跪在了地上。
這下衆人都傻眼了。
“老太君,你這是...”
老太君道:“陛下,老臣無能,無法將擊鼓之人帶回。”
鼓聲震天,一刻也不停歇,四周之人更加疑惑。
大涼國君怒聲道:“你們到底有沒有用!一個擊鼓之人,都不敢抓嗎?到底是誰,他到底是誰?”
施老太君低着頭,咬牙道:“是趙元帥。”
此話一出,整個天地似乎都寂靜了,只有那巨大的鼓聲,響徹衆人的心底。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宮門外。
雖然隔着數道牆壁,但他們卻都能感受到外面的憤怒之氣。
“是趙卿?他不是在北域邊境嗎!”
大涼國君臉色劇變,連忙道:“快請趙卿進來,有什麼事非得敲天冤鼓啊,直接給朕說不就好了,真是的。”
於是禁軍統領這才連忙跑出去請人。
片刻之後,衆人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身穿白色喪衣,穿着黑布鞋,額頭綁着白色的髮帶,表情肅穆而沉痛。
他走得不快,但一身的氣勢卻如山崩海嘯,令在場衆人心神劇震。
似乎,那裡走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支軍隊!
在他的腳下,似乎是屍山血海,是無數淒厲的靈魂。
修煉界五方五老,東屍西僧北將南叟中劍王,個個都是碎虛最極巔的存在,聲名遠播,無出其二。
但其中,東屍夜行照、西僧慈心、南叟單老叟、中劍王齊無川,都是修煉界比較知名。
而北將趙南歸,則是舉目天下,上至國家帝王、仙山巨擘,下至販夫走卒,乞丐流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誰都知道,有這麼一個男人,實力強大到極致,卻無妻無子,不爭權勢名譽,投軍報國七十年,鎮守北疆,抗擊永恆雪疆的雪獸,爲人族立下一道天塹。
無論修者百姓,善良邪惡之徒,提起趙南歸這三個字,永遠都是無比尊敬。
此刻,在場衆人對視一眼,都不禁微微鞠躬。
齊無川、單老叟這兩個與之齊名的人,都心悅誠服,抱拳以示尊敬。
大涼國君走下了高臺,迎了上去,大笑道:“趙卿!多年不見,朕十分想念你啊!”
種天問等人也跟在身後,一起迎接。
但趙南歸卻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原地,沒有說話,只是跪了下來。
這等重臣,這等大禮,讓大涼國君覺得事情不對勁了。
他張了張嘴,不禁道:“趙卿,你這麼多年沒回國都,怎麼一來就行如此大禮,快快請起吧!”
趙南歸沉聲道:“微臣不敢起身,怕對不起死去的妻兒老小!”
大涼國君瞪大了眼,道:“趙卿別說笑了,你無妻無子,舉目無親,哪有對不起之言?而且你穿一身喪服,又是怎麼了?”
趙南歸不起身,甚至不擡頭,只是大聲道:“臣妻兒慘死,父母被殺,自然要穿喪服以祭親人在天之靈。”
大涼國君倒吸了一口涼氣,鄭重道:“趙卿,有話直說吧,朕一定爲你做主。”
趙南歸依舊不起身,只是大聲道:“天下皆言,我趙南歸無親無故,無妻無子,無父無母,實乃大謬!”
“大涼國北域戰場,無論是我大涼國的戰士,亦或者抗擊雪獸的修者,還是各地前來參戰的人族勇士,都是我趙南歸的父母、兄弟、姐妹、兒女。”
“他們是我的親人,他們爲了這個國家,爲了人族,在冰天雪地之中,穿不暖,吃不飽,忍受着極端的痛楚,拋頭顱,灑熱血,抗擊可怕的雪獸,付出所能付出的一切。”
“我告訴他們,有我們在,雪獸就永遠無法入侵我人族大地,天下百姓就可以安居樂業。”
“他們信我!”
“所以無數的英雄,葬身於雪獸利爪之下,葬身於冰雪之中。”
每一句話,都震動天地,帶着碎虛之境的氣勢,傳遍了整個大涼國都。
在場衆人,皆爲之動容,不禁肅然起敬。
大涼國君都挺直了身體,表情沉重。
趙南歸道:“陛下去過北域,可曾看到屍山血嶺?”
大涼國君點頭道:“朕看到過,無數的英雄,戰死在北疆,數之不盡的屍體在冰雪下永不腐朽,堆積成了一座座山峰。”
“他們的血凝固,永世不融,砌成了一條條血嶺。”
“朕永遠尊敬那些英雄,去一次,拜祭一次。”
趙南歸大吼道:“可在繁華的大涼國都,在和平盛世的此地,他們的父母被殘忍殺害,他們的妻女被奸/污凌虐,連全屍都留不下!”
“這就是他們守護的大地嗎!”
“這就是他們守護的百姓嗎!”
“他們死不瞑目!”
怒吼聲,如驚雷一般,似乎要將整個大涼國都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