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淵防線綿延一千多光年,上三族和命運神殿的所有大世界和主星,皆搬遷過來。即爲抵擋太古十二族,也爲一起應對黑暗詭異帶來的威脅。
天南星域的所有死靈星球和黃霧大界,皆被擎天遷移過來,鎮守防線的南端。
“唰!”
虛空中,空間出現大面積漣漪。
張若塵從漣漪中走出,如走出一層水幕,出現在光陰死神樹的下方。
這不是一棵真正的樹,而是一棵星空樹。
濃密的星霧匯聚成樹幹、樹枝、樹葉,霧氣鮮豔,流動不休。
樹上的果實數之不清,每一顆都是一顆星球,直徑千里、萬里不等,皆有大量死族修士在上面修煉。
這棵星空樹,就是天南星域的中心,也是生死墟的入口。
樹下,看守生死墟門戶的八尊神獸,感受到張若塵身上的強大威勢,立即便神念傳音出去,並且與星空樹上的修士一起,激發出“光陰死神大陣”。
星空樹被點亮,繼而蔓延整個天南星域。
星域便是陣臺,每一顆星球都是陣眼,數不清的陣法銘紋在星球之間穿梭,黃褐色的死靈之氣沸騰激盪了起來。
張若塵鎮定自若,揮袖之間,掀起宇宙風暴。
“轟隆!”
陣法銘紋像是煙霧一般被輕鬆打散,空間被撕開,一顆顆星球被掀飛,向萬億裡外蔓延。
八尊神獸和星空樹上的修士,全部都被震撼得跪伏在地上,無法再生出抵抗的念頭。
沒錯。
在絕對實力,和絕對強大的神威面前,沒有可堪一戰的強者主導,他們的精神意志完全被壓制,陣法再強,也會土崩瓦解。
光陰生死樹下,生死門打開。
七大人從裡面走出,向虛空中的張若塵行了一禮,不卑不亢的道:“拜見帝塵大人!”
“擎蒼呢?”張若塵道。
七大人道:“師尊就在生死墟中,帝塵大人若是敢進生死門,自然能夠見到他老人家。”
張若塵沒有多餘的言語,飛身落到七大人身旁。
張若塵的身影消失在生死門中後,七大人身上壓力大減,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望向眼前破碎不堪的星海,露出苦笑。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仇就是仇,怨就是怨。
既然結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怨,又沒有將對方殺死,那就要做好對方隨時會打上門來的心理準備。
張若塵至少做得堂堂正正,沒有玩陰謀詭計,也沒有偷襲暗殺。
一位死族神靈臉色依舊還蒼白,道:“七大人,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傳訊石族、冥族,還有……還有白衣谷?”
七大人輕輕搖頭,道:“這麼大的動靜,他們必已知曉,要來,自然會來。不來,也在情理之中。我們自己結下的仇,本身就應該自己扛,寄希望別人相救,就算獲救了,將來也再難擡起頭來做人。哎!”
……
生死墟,是死族的第一聖地,也是第一禁地,位於宇宙秘境裡面,只有最爲天資出衆的修士,才能進入其中修煉。
無定神海一戰,雷罰天尊隕落。
雷公被擎天鎮壓,帶回了生死墟。
雷族始祖天公留下的“天公寶殿”也落入擎天手中,如今坐落在生死墟的腹地。
此刻,張若塵筆直而卓然的身影,出現在天公寶殿門口,邁步走進去,道:“死族大神這是都聚齊了,擎天料到我會來?”
天公寶殿恢弘壯麗,其內另有天地,視野開闊。
在下,雷電凝成海洋。
在上,虹光流盈。
曾爲地獄界鎮守無定神海的“玄古九目龍神”,死神殿殿主“湖觴老嫗”,三大人,死族神城之主……等等,大批死族大神以上的神靈,聚在雷電海洋的兩側。
有的體軀大如山嶺,有的坐在自己的神殿內,有的身後跟着烏泱泱的死族大軍。
擎天身形矮小枯瘦,包括皮膚、頭髮、牙齒,全身皆是藍色,坐在雷電海洋上的一棵神樹下。
這棵神樹,與光陰死神樹一模一樣,但卻只有數十丈高。
他聲音略顯沙啞,道:“帝塵高調進入地獄界,又來了黑暗之淵防線,哪怕老夫再怎麼樂觀,也要準備充分才行吧?對敵人,老夫有十二分的尊重。”
張若塵一步步走在雷電海洋上,電光不斷從身旁劃過,道:“這,我的確是深有體會!當初,我纔剛剛破境成神,擎天便親自出手廢我修爲,別的任何諸天級強者對敵人,都不可能重視到這個地步。”
“但後來擎天爲何沒有斬草除根呢?做事做一半,可是大忌。”
擎天道:“因爲老夫改變主意了!你無需懷疑這一點,雖然你有天姥的庇護,但,以你當時的修爲,只要老夫有心殺你,你絕對活不到現在。”
張若塵道:“爲什麼要改變主意?”
“兩個原因。其一,血屠、鳳彩翼、缺、虛風盡、名劍神、修辰天神、閻無神、白衣谷衆人,甚至包括死族的源天君主等人和天堂界的部分修士,你們曾經皆是敵人,其中一些人甚至差點殺死了你,但你卻依舊可以接納他們,願意去改變他們,幫助他們,並不是一味的將仇恨轉化爲殺戮,你擁有化解仇恨的辦法和強大內心。你這種人,老夫修行了一百多萬年,還很少遇到。”
擎天又道:“開啓日晷的這五萬年,你並沒有將死族的修士拒於門外,反而坦然的接納,更遠遠出乎老夫的預料。”
“不要聽一個人說什麼,得看他做的是什麼。所以,最初聽說你的願景是海納百川,包羅萬象,老夫是不屑一顧的。但這些年來,卻是信了三五分。”
張若塵道:“所以你覺得你我之間的仇恨和矛盾,並不算什麼大事?擎蒼恐怕錯誤理解了海納百川四個字。”
擎天道:“老夫若連這都拎不清,能活到現在嗎?”
張若塵道:“那我倒是好奇你的第二個原因了!”
“這第二個原因便是,宇宙的主要矛盾已經變了!中古時的主要矛盾,是天庭宇宙和地獄界宇宙的矛盾,是資源和利益的掠奪,是來自對量劫的恐慌,各方都想以最快速度提升實力。”
“直到七十二柱魔神出世和量組織現身,主要矛盾,變成了當世修士和古之修士的矛盾,當世修士和量組織的矛盾。”
“到現在,更變成了當世修士和長生不死者的爭鬥,變成爲了生存而掙扎。”
“在不同時代,不同矛盾下,做事的方式自然會不一樣。”
“所以,老夫改變主意的原因在於,你張若塵或許是帶領當世修士戰勝長生不死者,走出量劫危機的唯一人選。”
“你之所以,能夠將那麼多人化敵爲友,原因也在於。這些人現在都與你一條心,目標都是對抗長生不死者和量劫。”
“只要目標一致,便是道友。”
……
張若塵已經來到神樹下,距離擎天僅有十丈。
雷電海洋上的死族神靈,心皆提到嗓子眼,很擔心張若塵和擎天交手。
他們倒並不擔心擎天會死在張若塵手中,畢竟,這裡是生死墟,是擎天盤踞了一百萬多年的主場,便是半祖來了,也能一換一。
但,只要交手,無論張若塵是敗逃,還是和擎天同歸於盡,死族都是絕對的輸家,都會有滅族的風險。
張若塵道:“你覺得,你和我是道友?”
擎天道:“至少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而當年須彌的死,你應該很清楚,他是自己求死,是七十二品蓮在逼他死,我們並沒有能力殺他。”
張若塵笑了起來,道:“中古的事,我其實並沒有太大興趣追究,在戰爭中,很難用對錯二字被評判一件事,那是你們上一輩人的恩怨。這筆賬,我就不討了!但太上、問天君、龍主會不會討,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跟你要算的,是另外兩筆賬。”
張若塵雙臂展開,數百位羅剎族修士,從他神境世界中走出。
“因量組織而死的修士,無論天庭還是地獄界都太多了!這些羅剎族修士,在巫殿修行,他們是羅剎神城一戰死去神靈的遺孤。那一戰,是量組織挑起的,死了太多人,結了滔天仇恨。擎天現在看到的,只是苦主中的萬分之一,億分之一。”
“參與那一戰的量組織成員,包括天音神母,皆已經受到應有的懲罰,唯獨二大人除外。”
“擎天護短,天下聞名。但你們有師徒之情,他們呢?他們的父母、師尊、長輩、好友、同門都死了!”
“擎蒼,你說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請先將二大人交出來。”
擎天默然坐在那裡良久,道:“是人都會犯錯,張若塵你就沒有做過錯事?做錯了,能夠改成,盡力去彌補,豈不是更好的結果?”
張若塵道:“有的人,可以給機會彌補,有的人不行。我現在在與你講道理,你應該珍惜這個機會,若道理講不通,那就只能動手了!”
擎天眼中露出鋒芒,道:“老夫今天擺下這樣的陣勢,就是要拿出十足的實力,與你講道理。沒有實力,怎麼講道理?”
張若塵掃視雷電海洋上的一衆死族神靈,能夠看見流動在他們之間的陣法銘紋。
整個戰陣與生死墟的天地規則完全融合在一起。
“原來擎天是這樣認爲的,這就是你的實力?”
張若塵擡起左腳,重重一腳踩了下去。
“轟!”
雷電海洋爲之劇烈震顫,不斷向下塌陷。
一道太極四象印記,以張若塵腳掌爲中心,向外擴散,釋放一重重空間巨浪。
“錚!”
隨着一道劍鳴聲響起,沉淵神劍從少陽神山中飛出,一劍破開天公寶殿中陣法銘紋和天地規則的聯繫。
隨着震勁爆發出來,所有死族神靈皆是人仰馬翻,如同風中枯葉一般向外飛去。
“轟隆。”
生死墟的出口生死門上,四方大宇印浮現出來,將生死門震碎。
瞬間,外面的世界和生死墟打通。
天公寶殿內,所有死族神靈皆被空間風暴捲走,清理了一個乾淨。
擎天沒有想到張若塵出手如此乾脆利落,待他釋放出精神力,控制陣法的時候,已經遲了!
遲一步,便意味着滿盤皆輸。
他佈置在天公寶殿內,用來制衡張若塵的合擊陣法,已被徹底瓦解。
他精神力遠比張若塵強大,並不至於遲這一步。一切皆因,懸浮在張若塵頭頂的日晷,是時間的力量,壓制了他的速度。
張若塵收回沉淵神劍,輕描淡寫的道:“現在擎天可以將人交出來了吧?”
“你覺得,老夫已經輸了嗎?你爲何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擎天手指向旁邊神樹的樹幹輕輕一碰,不知多少萬億道銘紋顯現出來,其中更是有始祖銘紋和半祖銘紋。
神樹的後方,一座石頭堆砌的神廟若隱若現,籠罩在灰色死霧中。
擎天倒也沒有編其它的理由搪塞,直截了當的道:“張若塵,老夫明知你會來天南生死墟,你覺得他還在這裡?”
張若塵道:“所以,你先前一直是在拖延時間?他逃去哪裡了?”
“以他九十階的精神力,只要藏起來,就算帝塵修爲再高,也沒那麼容易找到。所以,任何地方都是有可能的!”擎天道。
張若塵笑着搖頭:“二大人能達到九十階,乃是石嘰娘娘以半祖神通,將魁量皇的三條精神力念頭長河融入了他精神力。所以他的境界,很難做到真正的天圓無缺。”
“況且,這何嘗不是破綻呢?”
擎天生出不祥的預感,道:“帝塵是什麼意思?”
張若塵道:“既然他融入了魁量皇的精神力念頭長河,要找到他,也就容易多了!恰好,命祖留下的無我燈,有這個能力。”
擎天不再那麼平靜,道:“張若塵,他是地獄界的修士,是天圓無缺級數的強者,你若殺他,無異於與地獄界宣戰。”
“而且,他是石嘰娘娘提攜起來的修士,算半個半祖門生,你殺他,與打臉石嘰娘娘無異。石嘰娘娘會放過你嗎?”
“你這是要將酆都大帝、天姥、怒天神尊,推至兩難的境地,到時候,地獄界和劍界還如何合作共贏?如何一起應對長生不死者?你殺一人,固然是爽快了,但毀了整個大局。”
張若塵輕輕撫摸沉淵神劍的劍身,不疾不徐的道:“誰說想要殺他的人是我?天南老二得罪了多少人,欠下了多少債,你這個做師尊的沒有數嗎?殺他,排隊都排不到我這裡。我擋住你就行了!”
“冰皇應該已經動手。擎蒼,我們來聊一聊第二筆賬吧!”